花眉道人咳了一声,那小哥便退了下去,老道将我一拦,对众人道:“骆大小姐天生玩笑多,不要将小儿恶话当真,诸位不要气,”他又向我解释,“我等都是穆老爷的故交,承蒙穆老爷不少恩惠,因是江湖中打打杀杀之人,不好在骆大小姐成婚当夜参与酒宴,只好今日贺喜,怎料清晨三敲门不开,硬进便看到这样场面。”
识时务为俊杰,我自然不会让自己吃亏,这便连忙拱手,“方才福如也是心急,请诸位叔伯别介意,长兄虽是苍崖门门主,但我从不交涉江湖,何况只是嫁来做人妇,这种事谁也不想遇到,如今夫家没了,福如也该走了。”
冷面小哥横剑拦我,又问:“敢问穆怀春呢?”
“不熟不熟。”
正僵着,另一位老先生也上前圆场,“此事非同小可,骆小姐也算穆府唯一留人,还请暂且留在这,等我等商议再离开,免得在外打草惊蛇。”
原来是怕我口舌长,可此话不无道理,还是乖乖听话,顺了他人的意思,免得有麻烦,然这一留就是三日,他们封锁穆府,两日来围桌商议如何揪出凶手,江湖人实在爱伸张正义,真乃多管闲事,以显自己真枭雄,偏偏不付出行动,纸上谈兵未免显得没诚意。
次日清晨我才起来,便见一群男人在后院挖坑掩埋死人。
“你们这是做什么?打算如何找证据?”
一金冠粉脸胖老爷挥汗道:“江湖上人心既是证据,寻到凶手大可诛之而后快。”
说白了,不过就是你割我一块肉,我削你一块皮的意思,我点点头,靠在墙角下,“我也手无缚鸡之力,也无心为这么大一个家复仇,诸位能不能放行。”
老道说:“如若穆四少还活着,现在穆府家业便是他的,那么骆大小姐便是这的新主人。”
我笑道:“可今日我要归宁了,若不在午时赶回去,骆生可要上门来找,到时被他察觉什么,岂不更麻烦,其实骆生还未见过穆家四少爷啊哈哈哈。”
“那么找个人陪你走一趟?”
这才圆了我心愿,先找个人回去压住场面,免得风生水起,没个消停,捅破了穆府的事,以为我是扫把星转世。
花眉老道道:“邵爵,你陪骆小姐回府归宁。”
此人瞪我一眼,眉眼深凝,浅道:“是,师父。”
我拍了拍小哥的肩,“辛苦你了。”
当下,我与邵爵往苍崖山庄赶去,骆生不清楚穆府少爷的样子,因此邵爵扮成大户公子,小金斗,玉簪头,金光翠色印的他脸儿俊俏,精致雕琢,我刻意粘上去,就要他不痛快。
到山庄见了骆生,他才机灵了,归宁宴上说笑不止,有问必答,我舔着小酒盯着他,倒有点愁苦,看来此生与俊生有缘无份了。
归宁宴散后,骆生将我拉去一旁,“小福,这穆四少爷好眼熟啊,为何像眉君道人的收山弟子?”
我惊叹骆生的好记忆,慌张往他喉头灌酒。
归宁宴直到夜中,邵爵大致被捧的不自在,终于坐不住,请辞道:“穆某看今日就到此好了,也当回去了。”
骆生已大醉,揽他不放,“怎能回来半日即走?四少爷与舍妹住一宿再走,明日我亲自护送你们离开。”
我的确引发各色联想,但是扭头一望邵爵,他一面俊容冻的我心也冷了。与他怕是没什么暧昧可言。骆生他醉的不浅,一手拽一人,将我二人甩入门,屋子里满地是水,桌椅搬空,定是怕我们分开睡,我不经佩服骆生,他果真急着为骆家传宗接代。
我坐在床边拍了拍铺子,“小哥,睡吧。”
“你自重。”
我自会自重,但贴得近些也不会缺胳膊少两斤肉,我小时常与骆生同床睡,一向觉得江湖中人当豪气冲天,不拘小节。然而我却被小哥弄笑了,他笔直的靠在床里,我若扭头望他,他便翻个身,我若挪身靠近,他便弹剑警告我,与他同床,实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这样睡到半夜,他已一动不动,我却难以成眠。
半响觉得床铺在微晃,转过身去看,近在咫尺的是一张从熟宣上拓下的脸,白净的像糯米团子,上面一对明目眼角微翘,很是讨人喜欢。
“你没睡吗?”
他一指放在唇上,动作轻的像亲吻,“你听见没?”
“啊?”
“很吵,外面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霸王会削弱作者的战斗力。
☆、三
骆生曾告诉我,江湖里也有门外汉门内汉的区别,比如常淌大风浪的,会将凡事都看的小于本身威胁,而处身事外去观江湖的,却将凡事都看的惊天地泣鬼神,仿佛都与白桥下说书先生的故事一样不着边际的夸大。
因此全因邵爵一句出事,我便想着千军万马杀来山庄的画面,谁知跟着他一路到了山庄竹林外,只在夜色里看见庄外堵着一群和尚,面前还有门生截住。
披着青花乌衣睡袍站在双方交锋处的正是骆生,他与一袈裟白胡老僧面对面的争论,话到急时更是甩袖,懒得搭理。
“我本不知穆府四少爷便是穆四少,因此不必多讲,苍崖门从未接手过什么红莲舍利,请回吧。”
“这番解释太差强人意,江湖才传舍利在穆四少手中,令妹便婚嫁于他,当夜穆家被屠,难道苍崖门不该有所解释?”
骆生一愣,转而语气笃定,“胡说什么?家妹才与穆四少归宁而来,我不曾听说这件事。”
众门徒均朝我与邵爵望来,一青面小和尚冷笑道:“穆四少爷早过弱冠之年,乃血气男子,这位少侠稚面嫩皮,恐怕并非是他。”
扭头看小哥,他倒是神色自若,顶着石雕般的表情,无关痛痒,竟想处身事外。
“从头到尾我也没说我是穆怀春。”
骆生头皮都炸了,骂骂咧咧的指过来,“把小姐关进黑屋。”
那些僧人不肯作罢,持棍棒而来,势必抓我,一时间棍剑相迎,草木皆飞,门生将我护住,从争斗中推进山庄,我虽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却知道与我脱不得关系,才坐立不安着,邵爵便开门进来了。
“你也躲进来?是不是男人?”
“这与是否为男子有直接关系?”
一个唇舌利落遇到一个伶牙俐齿,必然有一方要大怒,我拍起桌案,“为什么臭和尚知道穆家死绝了?是不是你们的人泄露出去的,什么舍利,你们也是为此而来的对不对?”
他不言不语的坐下,算是默认,最后却又道:“我们只是来打听,不是为抢红莲舍利。”
“穆府的人是你们杀的?”
“如果是我们杀的,你早死在我手里了。”
他的每句话都像在终止下一句,一时无话可说,火药味却渐浓,不知多久,天色见亮了,骆生才回来,他进门便是长袖一挥拍在柱子上,拍完之后却是自己吓一跳,连忙勾起我的脸,看我眼眶红了没。
“你怎么不和我说实话。”
我望着柱上那个清晰的掌印,又见他如此逼着自己沉住气,不住想他回去后一路不知又要劈死多少花花草草。
“坐着花轿两回了,人家也不娶我,我没脸说。”
骆生是中气十足却口软心软,我是手无缚鸡却欺软怕硬,人家说,我爹只敢娶一任夫人,是因为我娘伶俐,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把他制住,他以为天下女子都像我娘,怕了,对此,骆生说,我和娘一样。
他安静了片刻,拨了拨我的头发,方对一旁的邵爵拱手道:“少侠见笑,看来少侠的确是蛮空派的弟子。”
邵爵拱手作揖,“见过骆门主,在下并非有意欺骗,只是为了骆大小姐顾全颜面。”
我点头道:“那我得谢你。”
穆府被灭门的事,从发现到处理,邵爵也一一对骆生说清,对于江湖如此之大,他居然不知穆府四少爷与穆四少是同一人这等事,骆生面上表现的还算镇定,他抚了一下我的头顶,静静一笑,那是他独有的不安的动作。
我是不该问,但也要知道,“红莲舍利是什么?”
邵爵扭头解释:“那些僧人是日昭寺的僧,而莲舍利是由上任住持圆寂火化后留下的,江湖上亲眼见过此物的,只有上一代前辈,传言舍利血色,形似红莲,是奇珍异宝,能降邪祛魔,舍利起初被日昭寺拱在佛塔顶上,当年朝廷远闻此物便强行夺走,可惜在护送路上遇恶人帮劫持,随后便遗落在江湖中。当年舍利落入江湖后,也一度惹起几派纷争,惹的腥风血雨,可人人难见难得,舍利在江湖上传言渐少,事情也就平息下来,当然,这些来龙去脉也是传闻。”他看了过来,对我又可怜又讥讽,“但当年从朝廷劫走舍利的恶人帮帮主严九死了,死在一月前,被人提着脑袋去了衙门,严九被通缉这么多年,终于还是死在穆怀春手里。”
其实我完全不用听这些,因为这故事如何听都像是穆怀春为了一笔高额悬赏金,惹了一身骚气,而我便是那倒了血霉,惹来额外骚气的娃子。
邵爵倒是淡然,对于苍崖门惹腥这一事很是冷冷冰冰,翌日他是要回穆府与眉君道人复命,可眉君道人却传来字条,说是一定要尽挚友之力,保护好已故老友的媳妇,便让他暂且留在我身边。
他虽然脸上寒冰,心里的不乐意却火一样大烧,实话是,若不是他的面皮生的叫女子心头奇痒难耐,我也不稀罕。
这回穆家灭门伴着红莲舍利之事,而穆怀春不知何去,我就成了裂缝的臭蛋,引来无数蝇虫。
这半月里事端不见停,各种找麻烦的人终于惹恼了好脾气的骆生,他广发武林帖,请江湖上四大帮坐客苍崖山庄,黄帖上写明细谈穆府一事,此帖一出,是人非人的角色都来了,浔阳城陡然热闹了。
九月初三,我翻了黄历,黄纸红字上很清晰:吉,宜商事,忌远足。
纵然不宜远足,江湖上的人也算入门不少,个个杀气十足,提着大刀小剑。我早早坐在大堂里,免不得被人家端详。好歹我如花似玉一姑娘,这等粗人凭什么看的这样起劲?我扯了手绢遮着口鼻,却突然被人拽开。
抬头一望,正是几个不知哪派的女子,细眉清高,不怀好意。
“穆家的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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