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晏可怜的模样,明鸿却又动了恻隐之心,若是我在身边的话,绝对不让任何人敢这么训斥他,就算是做错了又如何,赔礼道歉已经足够了呀,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看那女儿那么蛮横,见到王靖此番的模样,果然是父女同心,明鸿暗自恨恨不已,早已把这父女二人诅咒了无数遍。
说了半天,三人也就在王靖的训斥声中按位次坐好了。兄弟二人又没少了罚酒,王靖虽然刚刚说自己不常来这样的场所,不过看他劝酒的本事,只怕比受过专门训练的明鸿还要高出几筹,晏氏兄弟就更不是对手了。
三人继续说话,也就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了。王靖的年纪大出不少,官位也比两人高出甚多,虽然他没摆什么官大一级的架子,不过他这个岳父的身份也足够压得两人不敢大声喘气了。
如此气氛,自然没什么意思,如果这样下去的话,明鸿怀疑自己的肯定是不合格了,能够活跃现场的气氛,也是她们的一大职责。
顾不上伤心,其实和小晏也没什么机会可以说话,偶尔对视上目光,两人也连忙躲闪,生怕被别人看出什么破绽。事到如今,明鸿也算是清楚的知道当初沈风并没有骗自己,小晏的的确确是娶了别人,并且那个“别人”的父亲正端着酒杯盯着自己呢。
“三位大人饮酒缺少乐曲自然不行,明鸿不才,想为三位大人舞上一曲。”看到王靖的目光,明鸿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好。贤婿,贤侄,在你们来之前,这位明姑娘已经唱过一曲了。王某有福,得以比你们先一步聆听。”看来王靖对明鸿很是赞赏,还不忘在年轻人面前介绍一番。
小晏浑身一颤,没有吭声。
晏全节问道:“是吗?能得王大人一赞,说明姑娘技艺确实惊人。只是不知姑娘平时治什么曲子?”
“明鸿所会虽然不多,不过自当竭尽所能。一会相公若是不满,自可以点换其他的曲调,明鸿也可以勉力一试。”
只此一句,明鸿就断定这个晏全节比起小晏相去甚远了,怪不得世人只知道大小晏之名,却没人提起过晏几道还有这么一哥哥,填词唱曲,虽说不是学问的象征吧,不过也颇能代表,想如今诸多文学大豪,哪一个不擅长按谱填词的?
这次终于得以换上了精心挑选的舞衣,依然是蓝色,这是明鸿最喜欢的颜色。不过这一件作为舞衣,当然不是刚刚那件的短袖,光颜色就深了几分,琳琅满目的饰品就不用说了,袖子上也多出了一条长长的丝带,配上繁复绚丽的头饰,身形流转间自然的带出了一股子贵气。
乐师们鱼贯而入,同时也有人专门的把墙角可以伸缩的屏风摆开,将乐师和明鸿将要跳舞的厅子隔开来。十几个人在房里,走马灯式的晃过,片刻之后就处理妥当,整个过程居然没发出任何的声音,平时的训练可见一斑。王靖和晏全节不知道是否了解,小晏可绝对是识货的,见了此番情形,也忍不住连连点头。
明鸿提着衣袖走到正中间,先拜了一下,躲开小晏的目光,然后说道:“这首依然是晏相公的,词牌唤作木兰花。”
“朱帘半下香销印,二月东风催柳信。
琵琶旁畔且寻思,鹦鹉前头休借问。
惊鸿去后生离恨,红日长时添酒困。
未知心在阿谁边,满眼泪珠言不尽。”
晏殊的词在王靖他们这些人中间一向传唱甚广,这首木兰花声名远播,早就是他们耳熟能详的词句了,说已经听过上百遍也并不夸张。然而,这上百遍加在一起也没有明鸿这一唱的感觉更加深入人心。
王靖和小晏还算好些,两人毕竟曾经听过明鸿的曲子。虽说一个是只听了一首,另一个也是许久以前,好歹还算是有些心理准备,而晏全节就不同了,整个人在明鸿第一句词出口,第一个动作手抬起的时候就呆掉了。
小晏也很吃惊,虽说知道明鸿能到听涛阁,她的技艺肯定大有进步,也没想到能进步到这种地步。若说以前的明鸿,只是唱得好,那现在的她就已经不仅仅是技艺的问题了,她已经完全唱出了词中的灵魂,就算是不了解的人听了也马上就能体会到这首词中要表达的意思,这样的唱法,已经可以传神了。
就更不用说她的舞姿了,王靖在外多年,也算是见过世面,如此的舞动人心还是首次得见,满面赞赏的拍手叫道:“果然不凡。就算是晏亲家亲至,对你的表现也找不出什么毛病了。”
明鸿微微一笑,并不说话。若是别人的话,听到这种赞赏如果不吭声就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然而此时此刻的明鸿,夹带着动人舞姿的余韵,这闭口不言的嫣然一笑竟显得那么的合适,那么的勾动人心。
晏全节长出了一口气,叹道:“没想到,真没想到,人人都说听涛阁与众不同,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明鸿也不换衣服,就这样挽着长长的衣袖过来轮番敬酒。刚刚冷清的气氛早已经不在了,没多久,在王靖的吩咐下明鸿也在唯一剩下的一把椅子上坐下。行酒令之类的手段也渐渐的施展开来,除了小晏被她有意无意的放过几次之外,王靖也好,晏全节也好,很快就有点晕乎所以了。
这一晚,过的真是漫长。
眼看见心爱的人就在触手可及处,偏偏却一句话也不敢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敢有,唯一可以借助的,只有杯中的美酒。所谓惊鸿去后生离恨,明鸿这一句又何尝不是唱的自己呢?
“你还好吗?”小晏的眼神中带着关切,无声的表达着这样的含义。
也只有明鸿才能懂得。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居然有了这样交心的默契,是长久的思念所致么?
“等我。”用口唇做出如此的信息,只需要爱的人能够明白就行了,有些意思无需说出口。
于是,直到夜深告别,两人竟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有点刻意了呢,明鸿心想,幸好另外两个都醉了。
相见的时候,带着怨恨,离别的时候怨恨的却只剩下离别。
15、结前期
“等我。”明鸿知道小晏一定明白自己的意思的,只是这个等待究竟以什么为期限,此时此刻的两人谁也说不清楚。
虽然自有专门送客的人员,明鸿还是和她们一起把王靖一行三人送到了门口。果然,一开始一起来的另外二人正在大门外等待着,见王靖酒后出来,连忙上前搀扶着走了。远处的几顶小轿悄无声息的过来,于是晏氏兄弟也好还是王靖也好都渐渐的消失在视线里。至此为止,还是没有和小晏说过一句话。
若是其他人在场,明鸿心想,说不定自己也会鼓起勇气和小晏说上几句,不过面对着人家妻子的父亲,就算是这位父亲不是判官,明鸿也觉得心虚。
望着轿子转过弯,就彻底看不见了,明鸿才不死心的准备走回楼里,今天喝了也不少,头又开始发晕了。转身的时候,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台阶,居然发现下面静静的躺了一个纸团,心不由得砰砰砰跳了起来。
这个台阶,绝对是随时要打扫的,也就是说在这里出现一个纸团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明鸿倒是很自然,装作酒后散心的样子在门前晃了好几圈,当她终于返回楼里的时候,那个纸团早已经握在手中了,这么长的衣摆和袖子就是方便啊。
回到楼里,首要的事情是先把衣服换下来,倒不用自己去还这一点还是比较方便的,忙了一晚上累得都快要散架了,实在是不想再跑一层去换衣服了,现在明鸿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字,睡。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明鸿伸出手,那个纸团在手里握了太久已经有点潮湿了。想想自己真是可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充满幻想的捡了回来,万一要是人家随手丢弃的废纸,可就好笑了。
战战兢兢的打开,上面果然有字迹。
“归鸿去后无踪迹,何处是前期?”
这绝对是小晏的笔迹!
明鸿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归鸿去后,看来小晏并没有忘了自己,这么久不见他也一直在牵挂着何处是前期啊!仔仔细细的看去,下面还有一行更为细小的字体,多日不见,甚为挂念,若有暇时,可往西苑一行。
西苑,那是什么地方?明鸿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个地方,翻来覆去找,那纸上再没有其他的字迹了,这真的是写给自己的?明鸿不禁有点怀疑起来,不会是小晏无意间把给别人的字条落在这里了吧,要不然这个西苑该怎么解释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是那样的话,就解释不通为何他要特意的把“归云一去”改成归鸿了。真是奇怪,明鸿展开那张纸,轻轻的靠近烛火,转眼间就化为了灰烬,可不能留下什么痕迹,私通外人一向是听涛阁的大忌,这一点她没来的时候就早就知道了。
本来以为已经这么晚了,不会有人来取衣服,结果没多久,也就是刚刚烧完了那张字条,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依然还是楼上负责看门的那两个小姑娘,也没说什么话,只是检查了一下没什么破损就一人一件抱着走了。明鸿颇为失望,还打算明早的时候再细细的看上几眼呢,结果那么漂亮的衣服还没等穿的过瘾就已经收回去了。
不知怎么,在那一刻,明鸿有点盼望着下一次出场了。自己这次的表现应该算是合格了吧,光那么贵的酒就被喝光了好几坛,说不定晏全节现在正在肉痛呢,不过,他帮着弟弟做这么多事情讨好岳父,倒是够义气的。
刚要躺下,忽然想起来今天必要的功课还没做,尾生的书上也说了,越是累的时候就越应该练习一番,说不定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为了自己的身体,明鸿还是勉强的在床上盘起了腿,不过也没坚持多久就保持着坐着的姿势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好躺下的,看来,躺下已经成为一种本能了,什么时候练功能成为本能就好了。
这次没有头疼,明鸿惊奇的发现,看来酒量大有长进呀,或者还是已经彻底习惯了那种感觉。更或者是尾生的秘笈管用了呢,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