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那盏茶已经凉透。我眉眼垂下将它缓缓端起來。抿起嘴转身便将手里的一杯盏子朝窗口狠狠摔了出去。
陈嬷嬷正是要走进來。被吓得啊呀一声。“姑娘莫不是与秦公子有了些不快。我见他走时。似乎……生气得很……”
我缓缓笑了道。“嬷嬷说的哪里话。我与秦公子相谈甚欢。”我几乎是要咬碎了满口的牙。狠狠地一字一句道。“舒心得很。”
她见状知趣地尴尬笑了一声。“那便好。碧言那丫头不懂事。我还得去教训她一番。”
“碧言出了何事。”
“之前便与她说过。干咱们这行。都是风月场子里滚过來的。哪里有对恩客动心的道理。”她哼了一声。“她年纪轻。见了秦公子那副皮相那双眼便被哄得五迷三道。可我倒是能看出來。那秦公子发狠起來。连自己亲生老子都能舍得。”
我回想起那秦公子方才的眼神。背脊上嗖嗖起了寒意。陈嬷嬷无意道。“后日是咱们司春坊的冬典。姑娘若是洠乃肌1惆簿泊粼谧愿鲈鹤永铩D侨绽锍橙碌睾堋E率枪媚锸懿蛔 !
我心念一动。抿嘴笑了笑。“哦。若是这样的话。劳烦嬷嬷一件事情。”
她忙道。“姑娘直说便是了。不必与老身客气。”
我扬唇扯出一丝笑來。“我要在这院内设一席鸿门宴。专请秦公子來入瓮。”
年华往复篇 三十章 白鹭齐鸣(1)
两日后。司春坊被突如其來的一场大雪笼罩。姑娘们原本是要穿戴轻纱绫罗。预备着花枝招展地以博众宾客意乱情迷。
只是这皑皑冬雪一降。纵有再多的盘算。也都不得不拜倒于无常的四季。
陈嬷嬷差了人。在昨日就将拜帖送到了秦府。我虽是与那秦氏相识不过两场惊险。可是也足以看透他是个什么人物。
夏力的癔症一直未好。女帝定是从宫中调了许多御医來与他治病。可心病终归要靠心药來医。心魔若是连自己都无法抗拒。便是治好了一两日也无用。
淮宁臣得了这样的机遇。已是成了朝中当红第一的青年才俊。秦氏眼红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陈嬷嬷在门外轻叩两声。低低唤道。“秦公子正往这院子里走來。姑娘准备一下。老身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我应了道。“多谢嬷嬷从中周旋了。”
她笑了笑走开。我直起身子打量了一下屋内的陈设。将日前碧言预备着誊抄词曲的笔墨往窗外丢了。正是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我敛起面上神色。重又浮出一抹笑來冲着來人回身望去。“秦公子。候您多时了。”
秦氏的笑声从门外十步远的地方慢慢传來。我心神一凛。门楣处站着的却是淮宁臣。哪里半分有秦氏的影子。
我眉心一跳。淮宁臣也是一言不发地与我对视了良久。后头的秦氏将淮宁臣的肩头攀住。推他走进來笑着道。“苏姑娘。这是我准姐夫淮公子。莫要想我太心急。认错人了。”
我皱眉看了他一眼。因着想到秦氏本就认识我。便放了罩纱帽子在一边。洠в腥ゴ髯艁碚诿妗4耸被茨挤⒑萘顺叶⒆趴础N掖姑甲咧磷辣呋夯何苏辶司啤PΦ梦耷N薰业馈!扒毓铀敌ΑK灯饋怼N矣胝饣垂右彩侨系玫摹=袢照乔伞T诖舜ο喾辍?刹皇窃捣质谷弧!
淮宁臣手中握着的小酒盏嘭地一声碎了。我与秦氏俱是惊着朝他看去。淮宁臣缓缓笑了道。“玦墨。你们这戏演得妙。当真教我甘拜下风。”
秦玦墨愣了一愣。垂眼朝淮宁臣苦笑了下。“淮兄怎么如此说。我之前当真不知你们认得。只是之前无意听得苏姑娘的词写的好。便有意为淮兄引荐的。”
“你今日邀我出來。可并未是说到这司春坊來。”淮宁臣将袖上方才被溅到的酒渍轻轻拂去了。一双清澈的墨瞳朝我望了來。“你來这里的几日。过得可好。”
我见到秦玦墨抽起嘴角暗自笑了。站起身悄然就要退出门去。我却是扬声道。“秦公子且慢。您带了人过來。二话不说便将我这里放。”我将酒盏搁在面前晃了晃。“只怕我也会招待不周。”
他倏忽露出一抹捉摸不透的神色。背对着淮宁臣与我神色狠厉。却是温言笑道。“苏姑娘多虑了。既是熟识。我秦某避嫌。留你们二人好好叙会话。”
他走时朝我眨眼几下。我心领神会。却也只是懒得去回他零星半点的神色。径直看着淮宁臣坐下了。
秦玦墨将门关上后。似乎走远了。淮宁臣吁了一口气。神色缓了一些。“苏苏。你是如何与他认识的。”
我淡淡道。“他上次关照的碧言姑娘被他责骂。只因为那姑娘唱不出新曲子。我便过去帮了个小忙。”
他默了默。“这院子倒还算暖和。此处的人可有为难过你。”
“你让那两名侍卫打点过。这里的人对我很和善。”我站起身來敬了他一杯酒。“淮大人。你一直对我恩惠有加。这一杯薄酒。且算我敬你恩重如山。”
他忙将身子侧过去。怀了满面的羞窘道。“苏苏。你何必如此拿我当外人。”
“我是有事要求淮大人。淮大人且喝了我这杯酒罢。”我见他神色不豫。接着道。“若是淮大人不喝。便是不答应我待会的要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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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大人。云泥终有别。”我笑了笑。“况且。我还有许多的话要问你。”
他怔了怔。苦笑漫了上來。眸瞳的光黯淡了下去。他随即又叹了口气。自己拿过酒壶往酒盏里倒满一杯。再饮尽一杯。我看着他动作不停。也洠в腥プ柚顾W亮怂悦妗>簿部戳怂肷巍
待他饮完第八杯时。我将另一壶酒摆到了他面前。“淮大人不必着急。这里还多的是酒。且听我说几句。”
他眉目微垂着洠в谢鼗啊N覜'有再看他神色。坐直了身躯道。“既然今日坐在我面前的是淮大人。那我便就事论事。将事情一件一件捋清楚。有得罪之处。还望淮大人多加海涵。”
我瞥见他握着酒盏的右手动作滞了下來。接着道。“那次您与夏将军带兵包抄陆府。别的暂且不提。毕竟是女帝有旨我也无可厚非。只是我后來听人说。为您打探情况的红玉。并不是先前在宫中伺候我的红玉。早先的红玉。是被叫走用您的六师妹來假冒的。是也不是。”
他面色有些难看。刚抿下的酒似乎难以下咽。在喉头上滚了几遭。我罔顾他缓缓发白的脸色。笑了道。“女帝与您还有夏将军如何布局我管不着。错也错在我不该让陆景候放弃从前的造反。恩将仇报的肮脏事在皇家本也算不得什么奇怪的。抑或是铲除异己。又或是报仇雪恨。陆景候既是生在了陆家。说他冤屈也得扯上他不作为的父亲。只是红玉是个洠в写泶Φ娜恕1阄四懔γ糜胛夷切┱础D慊创笕司腿迷镜暮煊癖荒懔γ酶媪恕!
他双唇愈是抿紧得失去血色。我满腔为红玉不平的悲苦便愈是波涛汹涌了起來。“淮大人。我一向是个软弱的人。洠в形医憬惆资跄茄暮榔摇R矝'有李见微那样的骄纵敢当。只是我还有一颗为着人好的心。即使我落到了司春坊里。”我一掌霍地拍向桌上。震起酒盏微微颤了一颤。“我也要冒着大不韪。斥一番你们这些冷血无情的君臣。”
他鼻尖被雪白的面色衬得有些微的淡红。声音犹如蚊蚋一般低低道。“苏苏。你误会我了。”
“误会与否。自在日后再观。便算作我求淮大人。让您六师妹莫要再胡闹。放了红玉与翠璃一起好好过日子。”我顿了顿。“说起來。红玉到底被你们如何处置了。”
他默然了一瞬。抬起一双漆黑的眸子來看我。“六儿那时在我府里住了些时日。因着府里人总是指点。便让我将她举荐到陛下面前。我原是为了她好。因着她不愿回沧州。我便以为她若是在陛下面前得了一职半官也是造化。谁知她……”
“她去了陛下那里便说了自己甘为底细。是也不是。”我冷笑一声。“枉你们师兄弟带她如此多年。倒是个巴结主子的低劣性子。”
他抿了抿嘴。为难道。“她或许是想与你一般受人喜爱。便迫不及待地变成你一般……”
“淮大人。我并不是三岁小儿。这些理由比起无缘无故失踪的红玉來。当真是比鸿毛还轻。”我也倒了一盏酒。放在鼻下嗅了片刻。开口道。“淮大人直言吧。红玉到底如何了。”
“她……”淮宁臣沉默了半晌。我以为他是喝醉酒睡过去了。正要抬眸去看他神色时。他却是又出言道。“她似乎被陛下身边的王喜暗自送出宫去了。应是平安离开了的。”
之前在夏力婚宴上。引着我去了一厢别院。让夏力循声而來的也是王喜。这计连着计。局套着局。也都是女帝使了些力气才想出來的罢。我低低笑了极长时间。也是早该想到。那时女帝安排我守忠烈祠。王喜便一直对我关照有加。我只觉得是幸运。这样想來。世上安有双全法。得了关照之时。更是要让自己心生警惕才是。
淮宁臣的脸色难看至极。朝我愧疚不堪地看來。“苏苏。夏将军也为着伤了你忧思成疾。入了魔症。陛下是在气头上才送你到这司春坊。过了些时日我再去求陛下。兴许便有回转了。”
我脑中似有一道灵光闪过。却是太快让我有些头晕目眩。我默然回味了半晌他的话。霍地抬眸去看淮宁臣。劈头盖脸便道。“淮大人。以夏将军现今的情况來看。虽已成癔症。那在他发病前夕。可是有人在背后与他说了什么。”
淮宁臣的面色又是青白了三分。强自讷讷道。“苏苏。你到底在怀疑着什么。”
我见他神情不对。心里突突直跳了蓦地站起身來。颤声问了他道。“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他霍地仰面看了我。眉目中竟是一闪而过许多的凌厉狠辣。我怔住以为自己看错。再凝住他面色时。他依旧还是以往的无辜善良。好似一切都是我猜错看错。
“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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