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寸的。”
“苏苏,为何每次一与我说话都是不爽利的样子,”他皱眉,“你这般排斥我么?”
我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多了陆公子,”他已是松开了搭在我肩头的手,我冲他拱手道,“还有事,先行别过了。”
他沉默地站定,我越过他身去,低头便走了。
陆景候,我也猜不准对你的心思,明明现下也没有多大的反感了,却为何,如你所说,一开口便忍不住要恶语相向呢。
王喜还在殿外杵着不动,见我踏出殿去,先是眉开眼笑跟着我走了几步道,“恭喜苏苏大人了,我先前便说了,往后还要请大人多加照拂呢。”
我笑着瞥了他一眼,“你可饶了我罢,就我这不讨喜的性子,放哪都是吃亏的份儿,还是得你多担待便是。”
如此笑闹了几句,他突然正色道,“苏苏,我是为着你好才多说这一句,你往后要提防着那位。”
“哪位?”我被他这意有所指弄得摸不清头脑,止了步去问他,他却拉着我又向前走了几步,直到一处回廊拐角处,他又探头看了四周道,“就是姓陆的那位。”
我笑容倏忽便没了,强自点头道,“说的极是,我本就不与他太相熟的,还不是因为我前任主子要嫁到他陆府,这才在方才叙了些话。”
他摇摇头,“就连陛下现下都探不清楚他陆家的虚实,可知他年纪轻轻,心机城府便有多深。”
我心里重重跳了一下,也只得点头道,“的确,知人知面,可知不了心,我听你的就是了。”
他这才慢慢舒了口气,“上京里的公子哥这样多,你如今是女官,便是可以任意行走之人了,日后你多出宫转转,有的是青年才俊呢,什么状元探花郎,什么贵胄……”
夏力与陆景候二人的容颜突然浮现,我蓦地有些发凉,忙指了远处的一处景致道,“哎你看,那只蝉栖得低,我们去偷偷把它弄了来玩玩。”
他没好气道,“我与你说正事,你却拿个蝉来堵我的话,也罢,咱们不看蝉,我与你看个好东西。”
我愣了愣,他嘻嘻一笑,“快跟上来。”
夏时流光篇 十四章 被帝贬入狱(1)
他带我去的,竟是女帝为哀悼亡夫先帝而修缮的望仙亭。
“据我师父说,当年陛下与先帝俱是人中龙凤一般的模样气度,任谁见了都会艳羡,便如谪仙下凡一般,”他指了亭子的牌匾与我看,“那是先帝的手笔而书,陛下将这亭子重新修缮时也没舍得换掉,说起来,当年陛下还是小丫头时,还是先帝手把手教她习的字呢。”
我见他神色似悲似喜,似是对当年之事感怀不已,不禁好笑道,“你知道的倒多,说起来,我也听得夏将军府上的一些老人说,陛下与先帝的确是伉俪情深,只是有人先走一步……”
“夏将军如今住的便是当年先帝的熙王府你可知晓?”
“自然,他还带我逛过几回,”我提起夏力便觉得有些怅惘,忙转了话头,沿着这处坐势极高的亭子小心走了一圈,“陛下悼念先帝,为何只单单修了这一处亭子?”
“陛下当年与先帝一同入朝封官,似乎那夜就是在此亭观景饮酒。”
他不胜唏嘘,我接了他的话道,“想必是后头,陛下忆及之前故人旧境,有心想要将当年牢牢刻画在心中,这才……”
“这才如何?”后头有人出声,言语冷冽含霜,“你倒是知晓得通透!”
我与王喜二人身形齐齐僵住,冷汗顿时冒了一背,王喜当差多年,反应极快,一个旋身便扑通直直跪下来,哭丧着一张脸,颤声唤道,“主、主子。”
我也急忙回身直直跪了,“参见陛下。”
女帝呼吸很急,似乎在努力压制着某种情绪,我正在出神,她却一掌重重拍在亭子的一根廊柱上,狠狠厉声道,“王喜!原想你是个知事的,却不曾想,你竟荒唐至此!”
我不知她为何突然发起恨来,王喜只是一个劲地磕头哭道,“求主子饶命,小的的确一时大意,蠢笨不堪……”
“何止是蠢笨!起来,自己去刑房领二十鞭!”她怒气喷薄而发,转身朝向我低喝道,“宫中一向不可妄自议论先帝,今日不给你们一些教训,只怕你们要一直得意下去!”
我闭眼心头一紧,还没来得及求情,她已是斩钉截铁地开了口,“夺了她女官行走之权,押至刑房,七日之内不可进食,任何人不得探视!”
我终是知晓王喜缘何改了称谓叫起了主子,女帝是个念旧情的,这样一来便可以减了她些许怒气,从前在定国公府里似乎听得李见微提过,但凡有人提起先帝,女帝便会情绪失控喜怒无常,故而素日里无人敢触此禁地。
今日倒好,果真如女帝所说,得意太过,简直是忘了形。
女帝已是冷哼一声,重重拂袖走了,我身后有两人架起我,不由分说便带我往别处走。
王喜已是在我之前便被人带得不见了踪影,我心里不但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有些欣慰,是该吃点苦头了,若是太一帆风顺,只怕我还吃不消。
只是奇怪,女帝倒还没削了我的女官官职,我原以为,她若是真动起怒来,应是要杀了我来泄愤的。
由此来看,君临天下之人与陆景候那厮还是有些不同的。
我默默地在宫里生活,或许,就要默默地死在宫中了。
只是这次害苦了王喜,他本是与我解闷才我带去那处,才与我说起那些前尘往事,却不慎牵扯到这里面来,我看着前方他被押着走的身形,觉得十分对不住。
刑房很暗,倒比从前陆家的囚房亮堂些,勉强可以看清带我进去的人是何模样。
远近皆是行刑时痛苦凄厉的嘶喊,有些都已经麻木到没有了哭意,只是因为疼痛至极才牵带着低低呼喝呻吟一声,一切都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我有些发寒迈不动步子,前头那人笑了笑,“你只是禁足断食罢了,不会有刑受的。”
我怔了怔去看他,他稍稍顿了脚步,使我距离与他拉近些,我觉得有些蹊跷,他慢时我便慢,他快时我才敢些微快一点,他终是将我送进了一间囚室。
待我站定后,他笑了笑走进来,我一脸提防地看着他道,“还有何事?你方才说过的,我无刑可受。”
他又是一笑,离我愈发近了,我被逼退在墙角再无可退之步,他悠悠抱拳道,“姑娘与我前夜里还见过的,在那佑国殿里。”
我只担心他会对我不利,全身绷紧的敌意快要一触即发,他如此一说,我一时间还回不过神来,他又道,“我是陆公子在宫中的内线,陆公子早先便会料到姑娘或许会在此一游,故而事先已安排好了。姑娘且放心,这里虽是谈不上享福,倒还是不累的。”
他眼中满是对陆景候料事如神的敬佩之色,我心中百转千回,终是揣摩出几分意思,陆景候竟把暗桩设到了宫里的刑房之中了。
他到底是什么算盘。
富可敌国。这个词甫一浮现我便生生打了个寒颤,他若是要大逆不道,只怕还敌不过女帝。
自然,现下不可妄下定断,他既是先安排好了,我便搭个顺风,冲那人浅浅一笑,“如此便有劳大人多费心,在我之前带进来的王喜公公是受我连累,还请大人多照顾着些,往后我还指望着他帮衬着我呢。”
他道,“陆公子只交待我顾着姑娘,倒还未吩咐去顾着别人。”
我听他言语中是不愿多事,我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道,“大人或许不知,那位王喜公公……与陆公子……”
我顿住不往下说,只是瞅着他笑了笑,他有些迟疑,“他也是陆公子的人?”
若王喜是女人还好,可偏偏算不得女人,这样一说实是怪异得紧,我赶忙嘘声道,“此事乃是机密,大人先顾他要紧。”
刑房行刑从来都是下狠手,他听我办事肯定的语气,紧张得如临大敌,连忙告辞将门锁了,匆匆的脚步声在我耳边渐行渐远,我叹了口气,顺着墙根缓缓坐下,自己顾不上倒无事,若是害了王喜,他或许不会记恨我,只怕我到时见了他心里也不好过。
夏时流光篇 十五章 被帝贬入狱(2)
囚室三面皆是厚墙,高高的顶上开了扇小窗,可以透些光亮。
我面对着的是嵌了扇半人高的小门的墙壁,在门关了之后,严丝合缝,也瞧不出是有缺口的样子。
女帝说是要禁足我七日,该如何打发是个正经事。
看着地上倒是有些干草,我恍然想起民间有个新奇的手艺,是拿硬草软草来编些小玩意儿,我一直手拙,以前总想着编几只小蚂蚱,就跟摊贩老板一样手打几个转便出来,好拿给从前的小姐和公子逗逗趣儿。
可小姐,不再是从前的小姐。
公子,也马革裹尸,战死在了疆场。
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打开,我偏头看去,还是刚才那人。
“姑娘,你说话可不实诚,”他有些不乐意,“你方才可是说过那公公是陆公子的人,可等我赶过去的时候,他自个偏不承认呢。”
我哎了一声,“他当然不会承认了,这么多人守着他,这等机密事情怎么能轻易说出口呢。”
他哼了哼,“这刑房可没几个人守着,除了用刑的几位大哥,人手都在下边呢。”
我看他这神色,王喜应该也没受多少罪,心微微有些安下来,随口问道,“下边?是哪边?”
他抬眼瞅了我,抬步就走了,“刑房下边能是什么,皇家的天牢呗。”
我心里涌上一阵压迫感,猛地突突跳了几下,李见微曾经说过,公子其实并不是单纯地战死,而是为了救当初被挟制的女帝,被奸人设计所杀害。
而那设计之人,似乎后来被女帝辗转抓获,正是关在寻常人不得进的天牢之内。
我一腔血液都滚烫着冲进了大脑,扑到门边便胡乱敲了一气,我不知这门有多厚,声音会否会传到外间,我只知,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为公子报仇的机会。
以前不曾想,我竟可以终有一日,为公子报仇雪恨。
我捶门不已,手掌拍麻了换成手肘,待到手肘疼得快要筋骨断裂时,门终是被人打开来,不出我所料,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