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思似是对他极有信心,嫣然一笑,点头示意。
出了大门,只见王府外密密麻麻站了数千甲士,沿街蜿蜒,在火光照耀下入金鳞长龙,蔚为壮观。
门口立了个浓眉虬髯的将管,正是公孙长,瞧见楚易出来,脸上顿时闪过尴尬愧疚之色,低声道:“王爷,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迫不得已,万请海涵……”
“放心放心。忠君护国,惩*除恶,本来就是你分内之事。”楚易拍了拍他的肩膀,嘿然笑道,“只是呆会见了*佞妖魔,千万别手软就是。”
说着冷冷的扫了张飞羽一眼,大摇大摆得上了马车,高声喝道:“起驾!”
马蹄隆隆,车轮滚滚,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驶过空旷而寂静的长街,很快便到了兴庆宫外。
暗红色的宫墙连绵雄矗,在寥阔的夜空下,越显巍峨肃穆。花萼相辉楼上***通明,但却听不见半点丝竹音乐,与平时那喧哗热闹的景象迥然两异。
金吾卫队在通阳门前停下,肃静无声。楚易下了马车,随着公孙长、张飞羽等一行穿入宫门,朝里走去。
宫门次第打开,两侧灯笼高悬,远远的便瞧见那座庄严雄伟的龙堂。
龙堂后方,碧波浩淼,水光粼粼,想来便是闻名天下的兴庆宫龙池了。岸边亭阁楼榭巍峨华丽,参差错落,在月色中直如瀛洲仙境。
当年唐元宗还是王爷之时,便层有风水相师说此池龙气翻腾,贵不可言。
因此唐元宗登机之后,饮水思源,在这龙池边建立龙堂,祭拜保护,并将兴庆宫大肆扩建,仅次于太极宫与大命宫的大内宫城。
近年来,朝会、庆典、宴会……无不在此举行,兴庆宫已经一跃成为西唐帝国的政治、文化中心。
楚易从小就是常听乡野村夫述说皇宫逸事,虽然极尽夸张荒唐,殊不真实,却让他对兴庆宫悠然神往。
他常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封侯拜相,进入兴庆宫,登上花萼相辉楼,,与皇帝、文武百官一起歌舞欢宴,共庆天下太平。
此时夙愿终成,难免有些恍然若梦。但很快又想起此行凶险南测,当下收敛心神,目不斜视,随着众人折而向西,朝花萼相辉楼走去。
白玉世界蜿蜒回旋,金甲威士夹道而列。拾级而上,满城***尽收眼底,寒风鼓舞,飘飘欲飞,突然有一种身在半空的错觉,就象是登往天宫一般。
“齐王到!”
唱呼声中,他已昂然步入大殿。四周雕梁画柱,金碧辉煌,无数明灯烛火交相映照,亮如白昼,极尽壮丽豪奢。
内殿屏风环绕,唐元宗坐在龙椅上,面色苍白凝重,闭目养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木甫、裴永庆、韦庭松、康王、宣王、金吾大将军王忠良、右金吾卫将军郭朝忠……等二十余名王公重臣分立两旁。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楚易冷冷的盯着李木甫,怒火熊熊,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将他龙虎天师的幕后身份抖搂出来,让其无所遁形。
目光扫处,只见外殿石阶下,横放了两具碧玉石棺。四周站了齐玉蕉、杜采石、玉虚子、法相、不空……等三十余名道佛顶极高手。
人人脸色凝肃,默然不语,惟有那“宣王”与楚易四目相对时,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恶毒神色,果然玉李东侯毫无二致。
楚易心道:“那两个石棺中,一个必定是太子李兆重,另外一个不知是谁?”当下拜伏行礼道:“臣弟李玄,叩见皇上。”
唐元宗点了点头,抬首示意他平身,木无表情道:“七弟,你还记不记得,当日朕下旨建造这花萼相辉楼时,和众兄弟说了什么?”
楚易一凛,正不知如何回答,唐元宗已自行接道:“朕当日说,我们兄弟之间,应当相花与萼一般,相互扶持,相互辉映。这便是朕修建这座高楼的本意。”
顿了顿,那双眼睛突然精光爆射,凌厉地盯着楚易,又是愤怒又是悲戚,摇着头,徐徐道:“但今日看来,这座楼已经可以完全拆除了!”
楚易不动声色,道:“臣弟愚钝,恳请皇上明示。”
“反贼!事到如今,你还敢装糊涂!”
王忠良往前踏出一步,厉声喝道:“你用淫蛊逼*伍娘娘,胁迫她帮助你刺杀陛下,眼看事情败露。有悍然将她杀戮灭口……”
楚易猛吃一惊,失声道:“什么?伍妃……死了?”抢身奔到那碧玉棺前,全身一震,犹如被惊雷轰击,动弹不得。
只见伍慧妃僵直地躺在馆内,双目圆睁,满脸惊怖痛苦,身上虽有丝帛包裹,但他透过火眼金睛望去,却清楚的瞧见她遍体瘀痕,下身血肉模糊,紫血凝结,显然是被*辱而死。
唐元宗脸色苍白,冷冷道:“七弟,今夜康王府内,你和伍妃被那‘秦皇转世’挟为人质之时,真根本就不相信你们是在私会幽会。即便到了此时此刻,朕也不愿意相信。所以镇想听你亲口说说,为什么你逃出来了,她却死在了大雁塔上?”
楚易对伍妃素有感恩图报之心,此刻目睹惨状,惊骇悲怒,一时竟没听见他所说的话。
心如乱麻,苦苦忖想:“那凶手必定是趁我走了之后,溜上大雁塔将伍妃杀死。但那凶手究竟会是谁呢?和刺杀太子的是否同一人呢?”
心念一动,忽的记起宴小仙先前所说的话来:“是了!李老贼既说‘胜负成败,就在今夜一举’又承认谋弑皇室宗亲,,可见这一切都是他周密布置的*谋!康王府内,他构陷太子不成,又陷害不了我和伍妃……”
一切疑点顿时豁然贯通。楚易怒火欲喷,冷冷的瞪着李木甫,双拳紧握,骨节格格爆响。
李木甫迎面对视,毫不避让,冷冷地道:“怎么?齐王答不出来了么?既然答不出来,就请别人帮你回答好了。”
转身朝着殿下一个黑黑瘦瘦的和尚淡淡说道:“惠能法师,今夜慈恩寺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又瞧见了什么人……还不在陛下面前,原原本本的重新说上一遍,以求将功折罪?”
楚易一凛,只见那惠能和尚双手合十,缓缓道:“阿弥陀佛,本寺保护不力,辜负圣托,致使太子、伍妃横遭惨死,罪责滔滔,难辞其咎。陛下菩萨心肠,慈悲为怀,不予降罪,反百般安抚,实在让本寺伍百僧众惶恐莫名,感恩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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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提高声音道:“陛下,今夜本寺波澜迭起,来了许多身份不明的高人,其中两人修位之强,远在贫僧之上。除了那位杀死太子、与大悲方丈打得难解难分的刺客外,拼僧便曾亲眼看见一个少年从大雁塔跃下,从本寺数百僧众的围攻中从容逃逸……”
众人哄然,大悲方丈号称佛门第一高手,竟也降那刺客不住,可见其凶焰之炽。又纷纷交头接耳,猜想另外一个少年是谁,居然有如此能耐。
楚易冷笑不语,愤怒中却暗自带着几分得益,忖想:“他说的那少年自然就是爷爷我了。嘿嘿,就凭你们这些吃素吃得满脸菜色的秃驴,又怎能困得住我。但那杀死太子的刺客又会是谁?居然能和大悲方丈平分秋色?难道便是那和我打了一个照面的神秘人么?”
张飞羽沉声道:“此人既然从大雁塔上跃下,想必就是杀死伍娘娘的凶手了?法师可曾瞧见他的模样?是否就是将齐王和伍娘娘从康王府掳走的反贼?”
惠能和尚摇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此人是否凶手,贫僧眼下不敢断言。但他真气强沛古怪,所学庞杂,却有几分象诸位所说的‘秦皇转世’……”
楚易一凛,这秃驴眼光却也毒利!先前在此恩寺中,他生怕让人瞧出端倪,所使的神法、招式都极为普通常见,想不到还是被他看出蛛丝马迹。
李木甫转过身,冷冷的凝视着楚易,道:“如果老臣猜得没错,那所谓的‘秦皇转世’只怕也是齐王的同谋吧?你们挟持伍妃逃到慈恩寺,不仅是为了杀人灭口,同时也是为了刺杀太子吧?否则天下岂有这么巧的事儿?”
楚易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气怒交集,心中却涌起一阵愧疚悲楚之意。
天下果然便有这么巧的事。倘若他今晚不去慈恩寺,不将伍妃放在大雁塔上,便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伍慧妃虽然不是他害死,但平心而论,他也需为她的死负上一半的责任。
唐元宗见她一直沉吟不答,只道他业已认罪,心中悲怒更甚,森然道:“七弟,朕究竟有什么地方亏待你?伍妃和太子究竟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你竟要这般对待他们?对付朕?”
楚易知道此刻再不辩白,可就跳进黄河也难洗清了,当下朗声道:“陛下,臣弟倘若真想要除去太子,今夜康王府夜宴之时,只需附和李仆射的提议便是了,又何必为他说话?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将简简单单的事情弄得这般复杂……”
“这就是齐王的高明之处了”
李木甫不等他说完,淡然截口道:“先前康王府里,挖哥慷慨陈辞,为太子辩护之时,老臣也险些为王爷所蒙蔽,心里说不出的感动惭愧。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不过是王爷的矫饰之计。王爷明知太子活不过今夜,所以乐得卖个顺水人情,清洗自己的嫌疑,有乘机陷我等老臣于不义……这一石二鸟之计,可真是干净利落得很哪!”
众人哄然,王忠良等人纷纷喝道:“无耻反贼,证据确凿,你还敢胡言狡赖,诬陷忠臣……”
听到“证据”二字,楚易灵光一闪,大声道:“陛下,那所谓的‘秦皇转世’出了康王府后,将臣抛弃在仙宜观内,恰好被十九妹所救。过不多时,又碰上蛇怪作乱,险些一同死在大火中。陛下如若不信,可以问问十九妹,或是那位赵将军。”
目光一转,如寒电似的盯着李木甫,冷冷道:“却不知李大人除了这些臆想胡推的结论之外,又有什么证据呢?到底是谁胡言狡赖,诬陷忠臣?”
众人左右相顾,议论纷纷。
今夜康王府晚宴,李思思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