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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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春-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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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规矩上不得台面。何氏怎可能不知道老夫人这性子,说不得是有意教了沈安青如此妆扮,那时的沈安青信了她,梳着高髻戴着钗环绢花,去见老夫人,被当面数落一通,还叫窦府里人好生取笑了一段时日,自此窦老夫人再也不待见她,从不问起。

后来沈安青才知道,原来窦老夫人起初并不答应何氏要给窦昆娶妻的事,只说窦昆的情形怕是不能圆房生子,何必耽误了别家的小娘,耐不住何氏苦苦哀求,说沈安青不过是无父无母的孤女,又生性蠢钝不知事,若是不嫁到窦家来,怕是要流落在楚州无依无靠,窦老夫人才答应见沈安青一面,只那一面窦老夫人便瞧不上沈安青,只当是个眼浅无知的村女,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着何氏摆弄沈安青了。

采容哪里知道这些,见沈安青如此说,只好放下那些钗环绢花,绾了寻常的百合髻,却皱着眉瞧了瞧:“太素净了,这怕是要被人笑了去,连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

沈安青瞧了一眼门外:“这时候石榴花开得正好,你去折几朵簪上就是了。”

采容撅着嘴,也无法可想,只得起身出门折了两朵开得正好的石榴花替沈安青簪上,又捧了胭脂口脂花粉来,要提她点唇,沈安青拦了,只用螺黛将一双柳眉微微描了,上了薄薄一层胭脂,衣裳也不肯要何氏送来的轻纱大袖衫裙,却是打开箱笼,取出她娘过身前亲手替她做的鹅黄窄袖高腰短襦,莲青葛麻长裙,收拾妥当了,便这般领着采容出了配房向内堂去了。

正文第三卷 未必逢矰缴 孤飞自可疑

沈安青带着采容一路穿宅过院,经云池到池边的内堂。采容一路走来只觉得眼不够使,四下不住打量,这京都大府就是气派非凡,漫说这宅院大到叫人咂舌,就是一路行来这筑山穿池,怪石古松都是闻所未闻。

她瞪圆了眼拉住沈安青的衣袖道:“青娘,这府邸好大呀,你怎么识得路的?”

沈安青淡淡道:“不过是昨儿听二夫人说起怎么走,故而知道罢了。”

采容咂咂嘴:“青娘真是好记性。”窦二夫人不过是稍稍提了提,说是要使了侍婢来接她们主仆,谁料青娘已经识得路了。

遇见的好些侍婢都不断拿眼打量着沈安青与采容二人,瞧着她们衣着打扮,料得不是什么好人家,好些凑在一处指指点点笑着说话:“这怕就是二夫人从楚州接来的那个小娘吧,听说是没了爷娘,无处投靠才来府里的。”

“瞧那打扮,果然是个村女。”一边打量着她们一边窃窃私语掩嘴偷笑。

采容气不过,上前几步道:“你们浑说什么!”

沈安青却是瞧都不瞧她们,只是径直走过:“采容,走吧,不必理会她们。”这窦府里哪一个不是逢高踩低,势力待人的,她早已看的习惯了。

到了内堂门前,采容怯怯地瞧了一眼门前立着的几位貌美侍婢,不敢开口,沈安青却是朗声道:“烦请通禀一声,楚州沈安青求见老夫人。”

那几位年轻侍婢不想这个小娘瞧着娇娇弱弱,却是胆量颇大,更是敢称自己是楚州沈安青,并不肯说是二夫人的宾客,一身打扮虽是寒酸不起眼,这要强的性子却是半点不逊于人。一个侍婢笑着欠身道:“小娘子稍候,婢子这就进去报与老夫人知。”

待到侍婢要引了沈安青进去,她交代采容在外边候着不可乱走,又脱了平头履,提着裙裾一步步跟在侍婢身后进到内堂,垂首拜下:“青娘见过老夫人。”

听侍婢回话,说那小娘自称楚州沈安青,内堂里的几位夫人娘子都对沈安青有了几分兴致,想不到无父无母的孤女还敢这般狂妄,如今一瞧倒有些失望,不过是个寻常小娘罢了。只有二夫人何氏掉了脸色,沈安青一身粗衣素服,分明是未曾把昨日交代的话听见去,在打她的脸。

窦老夫人和蔼地道:“快起来吧,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沈安青这才起身,目光落在窦老夫人身上,果然与从前一模一样,还是那看似最为亲切贴心的话语,若是换了素不相识之人怕就要以为这位老夫人真如旁人所说的和善可亲,只是沈安青最是明白,这老夫人自视甚高,又对人很是警惕,从不轻易信人。

她微微欠身:“谢老夫人关爱。”并不多话。

内堂里坐着的窦家大夫人,和长女窦大娘子,次女窦二娘,窦二夫人也带着窦昆在旁坐着,窦昆一如记忆中的痴傻,不住往嘴里塞着胡饼,不知饱足。

窦二娘瞧着沈安青那一身寒酸衣着打扮,只觉得可笑,有心要羞辱一番,笑着向她招招手:“青娘,与我一处坐吧。”

沈安青看着窦二娘笑得极是亲热,心里不禁冷笑,是了,她就是这样故作亲热地邀了自己同坐,那时的沈安青真心以为她待自己亲厚,还诚心谢了她与她一道坐下,谁料……

她也不推拒:“多谢二娘子。”走到窦二娘坐席前踞坐下来,身子挺得笔直,双手端正地摆在膝上,挑不出半点差错。

窦老夫人有些吃惊地道:“青娘,你如何知道她是二娘?”

沈安青微微笑道:“昨日听人说起大娘子稳重得体,二娘子活泼亲切,故而才猜说是二娘子,不想竟然说准了。”

窦老夫人自然喜欢听人夸奖自家孙女,微微颔首笑道:“你也是个知礼的好孩子,果然叫人喜欢。”

窦二娘不想这村女还能得了老夫人夸奖,暗中撇了撇嘴,又做亲热地挽着沈安晴的手:“我与青娘一见投缘,很是合心意呢。”她扫了一眼青娘头上那几朵素朴的石榴花,蹙了眉道:“青娘怎么连件钗胜也不戴?莫非是不曾带了来?一会子我叫婢女自我那里挑几件好的给你送去,哪里能这般素净。”她一双杏眼含着笑瞧着沈安青,只等她答话。若是沈安青应了,那只会叫老夫人和旁人都觉着沈安青是个眼浅的村女,贪图那点子首饰,若是拒绝了,也会被说成不知好歹,辜负她一片情意。

沈安青眉眼不动,只是轻笑道:“二娘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爷娘才过,不敢太过花哨,所以才这般素着头脸,又怕老夫人瞧着不喜,只簪了几朵石榴花。”

窦老夫人最喜欢吉祥兆头,这石榴花寓意吉祥多子多孙,最合她心意,见沈安青又是应对得体,笑着道:“青娘是个孝顺的,能这般想得周全,二娘倒是要多学着些,虽然是好意,可也要体谅她的处境才是。”

窦二娘不想还落了一顿数落,不由地对沈安青生了暗气,挽着沈安青的手使劲掐着,要把这怒气发泄在她身上,沈安青眉宇间淡定从容,也不说话,只是把手自她手中抽出来,掸了掸衣袖上的灰。

窦二娘身旁坐着的大娘子瞧妹妹那模样,知道她又犯了执拗性子,碍着老夫人在上,只能暗暗拉了拉她袖子,冲她摇摇头,要她莫再生事。窦二娘哪里肯应,气鼓鼓地别过脸去。

二夫人见沈安青今日言谈举止都不似自己识得的那个柔弱无主见的她,一时也心下生疑,只是一直拿眼瞪着她,像要看出个究竟来。

还是大夫人笑着道:“昨儿蕴郎自长公主府得了些上好的蒙顶石花,不如叫煮了来尝一尝。”

窦老夫人笑道:“也好,那茶汤我吃着还好,只怕你们不惯。”又笑着问道:“说来端和郡主有些时日不曾到府里来了。”窦子蕴是窦家嫡长子,自幼得长公主喜爱,与长公主幼女端和郡主青梅竹马,虽然没明着定下婚约,但也只差那一道赐婚诏书的事了。

窦大夫人笑道:“她这些时日都进宫去了,说是信安公主邀了她们几个去骑马狩猎呢。”

窦老夫人却是冷了脸:“你叫蕴郎与郡主说一说,少与那几个公主走动,长公主也瞧不上她们呢。”

窦大夫人知道自家婆母是瞧不上许皇后所出的几个公主,都是些荒淫暴虐的性子,也低声道:“蕴郎倒是劝了几回,只是公主召她进去,哪敢有违。日后避着些就是了。”窦老夫人这才无话。

不多会,侍婢们捧着一碗碗热腾腾的茶汤上来了,奉到食案上,窦二娘瞧了那茶汤,眼珠微微一转,笑道:“青娘,你可知道这是何物?吃上一口试一试。”

沈安青盯着那碗墨青的茶汤,若真是才自楚州来的沈安青自然是不识的,也必然吃不惯这加了酥、橘皮、薄荷的茶汤,一口吃下去又热又呛,闹了个大笑话,只可惜她已不是那个单纯懦弱的沈安青了。她端起那碗茶汤,小口吃了,微微蹙眉放下碗,道:“这茶汤怕是煮的过了,三沸之时延误了片刻,有些苦了。”一时间,内堂里的人都吃惊地看着沈安青。

窦老夫人问道:“青娘识得煮茶之道?”

沈安青微微欠身:“不敢说识得,只是与楚州茶农学过些。”她哪里认识什么楚州茶农,不过是她嫁给窦昆后,窦二夫人有意附庸吃茶风雅,又不舍得花钱买擅茶道的茶女,便打发她腼着脸去跟着东府里的茶女学了的,好在沈安青那时心如死灰,只把煮茶点茶当做唯一的乐趣来打发时间。

窦老夫人眼前一亮,如今京都名流世家都好这茶道,将吃茶煮茶当做风雅之事,若真有个通茶道的在身边伺候,倒也能挣几分面子。只是不知这小娘是否真通此道,还有品性如何。她放下手中的茶碗:“我平日吃着这茶汤倒还合口味,今儿倒有些涩口了。”

窦大夫人闻声知意,向沈安青笑道:“青娘才来,原不该劳动你,只是府里煮茶的婢子着实愚笨,煮出来的茶汤不合老夫人的心意,青娘既然识得,不如教一教她们可好?”

沈安青自席上起身,道:“夫人有命,青娘岂敢不从。”大夫人忙叫侍婢引着青娘到一旁茶室里去。

不多会,青娘亲自捧了一碗茶汤上来,奉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瞧时那茶汤清亮透彻,半点茶渣也无,只是香味扑鼻而来,忍不住端着吃了一口,一股酥香味沁入心脾,茶汤鲜香顺滑,带着淡淡薄荷的凉意和枣的甜味,叫她止不住吃了好几口,才搁下,不住地夸道:“果然好,怕是连长公主府的茶奴都煮不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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