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陈家驹说,苏小染,来,坐在我的自行车前,苏小染会怎么样呢?
苏小染会傻傻地坐上去,如电影一样,飞散着头发,转过头轻轻问陈家驹,陈家驹,这是真的吗?
这不会是真的。
因为坐在陈家驹自行车前面的是蒋珊珊。
陈家驹只有喝醉了才会来找苏小染倾诉,蒋珊珊又去跳舞了,她永远是学校里的舞后,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陈家驹不喜欢她这种性格,却又无能为力。
陈家驹解释说,珊珊什么都好,只是任性撒娇,而且挥金如土,这点,太似陆小曼。
那陈家驹是那忍辱负重的徐志摩吗,为了给蒋珊珊买那件裘皮大衣,整个寒假陈家驹没有回家,打了好几家工,整夜整夜做软件,陈家驹赚了五千块,然后说,终于够了。
但在去给蒋珊珊买大衣的途中,陈家驹在公共汽车上遭了偷,下了车,陈家驹快气哭了,给苏小染打电话说,苏小染,你能借我点钱吗?就算我借你的好吗?我要给蒋珊珊买大衣,我答应她的。
苏小染无法拒绝陈家驹,苏小染心疼陈家驹,苏小染舍不得拒绝陈家驹,于是,苏小染说,好。
只这一个字,苏小染轻轻说,好。
万千心疼如铁马冰河,合欢树的芬芳就那样一点一滴飘散。十七岁,如果苏小染没有遇到陈家驹,如果他们不曾在隔壁,如果苏小染没有迷恋陈家驹,苏小染怎么会来重庆?怎么会遇到蒋珊珊?
蒋珊珊认定苏小染是这样好脾气,甚至叫苏小染姐姐,苏小染只比她大三天,但她叫苏小染姐姐,撒着娇说,姐你真好。
陈家驹生了气,珊珊会说,苏小染姐姐,你去给我说情好嘛,好嘛,她摇着苏小染的手,苏小染的心碎成一块一块,固体的,零乱的,那是苏小染的心,早就碎掉了。
他们吵了好好了吵,终有一天,陈家驹两眼发红地来找苏小染,头发乱了,鞋带散了,裤子破了。陈家驹说,苏小染,陪我去喝酒,我们醉死好不好?
好。苏小染说。
陈家驹提出的事情,苏小染总是说好,即使陈家驹说,苏小染,我们去死好不好,苏小染仍然会说,好。
他们是在“天外天”喝的酒。
很烈的五十八度的酒,一人一瓶,吃着辣椒,边吃边喝。听着重庆人在那里划拳,他们也划,很快,一瓶酒喝了一下去,那是苏小染第一次喝白酒,而且一喝一斤。
苏小染的胃里翻江倒海,苏小染辣得眼泪横流,陈家驹应该明白,不仅仅是酒和辣椒的关系,还有苏小染的眼泪,还有这浓雾弥漫的重庆!
陈家驹拉着苏小染的手问,苏小染,怎么会有你这种重情重义的女人?怎么会有她这种无情无义的女子!
她要离开陈家驹,她要跟一个深圳的男孩儿走,只因为,深圳男孩儿的父亲是全国知名企业家!
陈家驹流了眼泪,眼泪那么热,苏小染试图用手去擦陈家驹的眼泪,陈家驹去捉住苏小染,然后问苏小染,你喜欢我吗苏小染?
那时他们都喝多了,这句问还是石破天惊,苏小染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四年了,整整四年了啊,苏小染多希望陈家驹问她这一句。
《烟花乱》NO。28(4)
喜……喜欢!苏小染哽咽着回答,是的,苏小染只有哽咽,哽咽到不能呼吸。苏小染是这样喜欢,这样不顾一切,没有自尊,甚至做陈家驹的说客,甚至想就这样悄悄爱陈家驹一生!
为了给蒋珊珊买衣服买化妆品,苏小染甚至把打工赚来的钱全给了陈家驹,请问,世界上有如她一样的女子吗?
蒋珊珊的卡上,总会有钱,那是苏小染和陈家驹给她存上的,而做这一切,苏小染心甘情愿,因为,苏小染喜欢陈家驹。
陈家驹拉了苏小染就跑,重庆的台阶怎么会这么滑?雾怎么会这样大?苏小染滑了一下,是苏小染故意滑的?还是老天要让苏小染倒在陈家驹怀里?
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连拥抱都变得这么惊天动地,因为他们嘴里酒气太浓烈,苏小染甚至没有记得那个吻是如何开始又如何结束的,苏小染只想在那一秒死去,地老天荒,无尽无休,或者说,世界刹那间崩溃,苏小染亦不会有半句怨言。
他们在重庆那些石板阶上走了近一夜,天亮了,他们都醒了酒,陈家驹的手机响了,是蒋珊珊。她哭着说,陈家驹,我错了,你还要我吗?
陈家驹狂叫着骂她,骂完了陈家驹说,珊珊,陈家驹说,我怎么会舍得你?
苏小染呆在江边,跳江的心都有了。
陈家驹转过头说,苏小染,昨天真的喝得太多了,你,你不会介意吧?
苏小染笑了,嘴边浮起轻凉,至此,苏小染已经心如死灰。苏小染说,怎么会?我也喝多了,没非礼你吧?
自此后,毕业前他们再也没见。一个月后,他们各奔东西,陈家驹去了上海,苏小染回了天津,从此,天涯路断,疏林冷落尽凋残,苏小染心中是残红一片。
而那个吻,到老,到死,苏小染也记得,陈家驹拥苏小染入怀,辗转吻着苏小染,一次次,酒色冲天。甚至,苏小染后悔没有跟陈家驹去一个小旅馆,陈家驹曾在苏小染耳边说,我想要。苏小染却羞红了脸,以为他们还有将来,但将来只是那个夜晚,短如烟花,随后是一地寂凉。
《烟花乱》NO。29(1)
毕业后她留在了北京,她已经不缺钱了,她哥复员后开了一个玻璃厂,在当地是颇是有名的民营企业家。她姐姐靠着美貌嫁了一个大款,姐夫正在搞房地产,是有一片小树林就叫维也纳森林的房地产商。
她挣的薪水全用来打扮自己了,如果你现在再看到苏小染,一定会大吃一惊了,那个衣服上有饭粒子的苏小染已经出落成一个妖精了。她穿夏奈尔新一季的衣服,用的CD口红,兰蔻的眼霜,LV的包包有好几个,她自己租的房子在二环内,一个月要四千块,姐姐会及时来交房租。
所有人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留在北京,而且一个月挣这么几千块,她跟着哥哥或姐夫干早就是富婆了。可苏小染执意要留在这里,并且把整个一面墙全做成了衣柜。就是说,她的衣服是一面墙,有的来不及拆掉标签就不喜欢了,于是,送人。
在北京的三年,有无数男人追求过苏小染,但最后的结果总是不了了之。她美丽孤傲,不缺钱,这样的女人,最难追到。有钱男人想和她好,她看了看他谢顶的头说,我不缺钱,我要爱情。有男人给她爱情,她说,你能给我爱情吗?
她对他们,少了一份激|情,而这些男人,没有人进过她的家。她的家里,有一张巨幅照片,是陈家驹的。
这张照片来得极不容易。当年陈家驹去她们学校时曾办过一个借书证,那上面必须贴一张照片,在陈家驹走后,苏小染费了好大劲才找到那张借书证,在学校图书管理员手里,那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死活不给她,苏小染给她买了一盒化妆品才算完事,她转身走后那个老女人骂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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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苏小染还记得,她骂苏小染,小色女。
有了自己的小窝后,苏小染把照片反拍了一下,放大,上光,最后,是一张和真人大小的照片了。一进门就能看到,而苏小染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一声,嗨,陈家驹,你好吗?
这件事,她坚持了三年了。
她觉得自己在爱情这件事上很一意孤行,在谈过三三两两的恋爱之后,她干脆不再和这些男人纠缠不清,而是想彻底断了这种想法,一心一意找到陈家驹,她那最初的心动和心酸。
在凯宾斯基饭店见到陈家驹时,苏小染的身子一倾,差点把手里的红酒落到地上。
是丁蝶芝的婚礼,丁蝶芝嫁了一个外国人,土耳其人,搞石油,非常有钱,只是年纪大了些。
邀请了些同学,苏小染是伴娘,当陈家驹进来时,苏小染觉得一定是看错了。
她心跳得厉害,好像透不过气来一样,他还是那样玩世不恭的眼神,还是那样英俊,甚至,还是那样让她觉得心疼。
丁蝶芝说,前些天街上碰到的,正好我要结婚,于是告诉他了。
宴会上,苏小染很快就喝醉了,她喝的仍然是宁夏红的酒,度数不是很高,可是,她一大杯一大杯地喝。当丁蝶芝过来抱住她时,她哇哇地吐着,吐了丁蝶芝婚纱一身,后来,丁蝶芝抱住她问,苏小染,怎么会这么难过?
那天晚上,苏小染把陈家驹带回了家。
陈家驹看到了自己的照片,那样大,就在房间正中央,他有些惊愕。苏小染满身酒气——我找得你好苦,我终于找到了你,陈家驹,陈家驹……
陈家驹抱住她,伏下身来,他们亲着吻着,苏小染觉得一切都是梦境,这是真的吗?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的吗?这是她的初吻,可她觉得似在梦中,好像吻过千百次了一样,那个吻持续了好长时间,最后,陈家驹说,亲爱的,我快出不来气了。
但苏小染仍然吊在他的胳膊上,她生怕一放手他就飞走了。
他把她抱上了床,一寸寸地吻她,非常老道。而苏小染蒙上了脸,她羞于让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在月光下,她的身体光滑似瓷,那样洁白透明。
她在他耳边说,陈家驹,你知道我爱了你多少年?你知道我爱了你多少年……她一直说着这句话,一边说一边流泪,到最后,枕头都湿了。
《烟花乱》NO。29(2)
这是她的第一次Zuo爱,也是第一次把男人带回家来。她怕陈家驹有负担,于是一直沉默着没有说。可是她真的很疼,又疼又想飞,到最后,她叫着,欢快如一只小鸟,原来,这样可以上天堂的。
那天晚上他们又做了很多次,最后,苏小染感觉下体有隐隐的疼,可是,不要紧,只要他喜欢。
他去卫生间洗澡时,她偷偷换掉床单,然后乖乖地躺在床上面等待他。
陈家驹一直没有说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