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厢,堂倌早已经迫不及待地向里面高喊:“掌柜的,贵客两位,雅座一间。”
来人正是大宋朝山东路提点刑狱宋江还有他的同窗好友西门青,两人相顾一笑,随着堂倌进了醉归楼,直上二楼雅座落座,早有小二泡上两杯上好云雾茶。
宋江挥手屏退小二,脸有急色压低了声音向西门青道:“西门,那边传来消息告急了,需我们速速备齐纹银两万银,以备不时之需呀,可这一时之间让我俩从何处筹备这数目巨大的纹银?唉,真是愁煞人也。”
西门青警惕地看了看雅座四面的屏风,也压低了声音道:“明兄莫要着急,小弟已有计较了。”
“此言当真?你已经有办法了!”宋江闻言双目一亮,但马上便神色一暗摇头道,“莫非你欲变卖家产?不妥,此法不妥!此举必然引起朝廷秘探的怀疑,不妥。”
西门青淡淡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轻声道:“并非变卖家资,小弟此番有一绝妙主意,只是需明兄鼎力相助,到时十万巨银得来亦不费吹灰之力。”
宋江神色明显一凝,忽然顿住话语,伸手醮茶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脸上亦微露惊惧之色。
西门青瞧了一眼,霎时脸色剧变,连连摇头道:“非也非也!并非如此,明兄可知小弟邻居住的何人?”
“你邻居?”宋江蹙眉苦思一番,忽然展眉恍然道,“花府!?花太监的侄子花子虚?”
“正是!”西门颔首微笑道,“这花太监从宫中得来万贯家资,一并遗了给远房侄子花子虚,此人少娶美妻又体弱多病,以小弟看多半已经病入膏肓,怕是再经不起半点惊吓就要一命呜呼了,嘿嘿。”
宋江若有所悟地望着西门青,忽然抚掌笑道:“原来如此,且让小兄猜上一猜,贤弟的通盘计谋如何?”
“明兄请讲。”西门青肃手,眸子里却尽是挑战之意。
宋江手抚青须,沉吟片刻忽又长身而起,在雅间里来回踱步,骤然间顿下脚步凝视着西门青道:“这花子虚少娶美妻又体弱多病,必是纵欲过度所致,由此推断其妻必然情欲过人,日久对花子虚必然心生怨隙,如果有翩翩佳公子此时趁虚而入,必然令花府祸起萧墙,这花子虚受此一气二怒,必然一病不起。”
宋江说到这里,忽然向西门青伸出两枚指头,笑道:“二公子年少风流、俊逸倜傥,极招妇人喜爱,如若由他出面勾引花夫人,必然奏效!花子虚既死,那花府的万贯家资自然落入贤弟之手,哈哈,可是这样?”
西门青抚掌哈哈大笑道:“明兄果然厉害,竟将小弟心中所想猜得八九不离十!不过,那花子虚虽然体弱,但若仅仅如此怕是难以取其性命!以小弟看来,要取花子虚性命,还需明兄相助,若是给他安插一项谋命夺财之嫌,将之打入大牢,以他孱弱之躯如何受得牢中苦役?不数日则必然一命呜呼。”
宋江闻言双目一亮,赞叹道:“妙!真是妙——”
但宋江的第二个妙字尚未出口,雅间的门忽然被人轻轻推开,两人骤然吃了一惊,霍然回头,却是满脸堆笑的小二已经托着菜盘走了进来,看到两人的目光,立刻在脸上堆满职业性的虚伪笑意。
西门青脸色微微一变,向宋江施了个眼色。
宋江的眼神霎时一冷,眸子里掠过一丝厉芒,起身径直离去。
小二骨碌碌的眼珠子望着宋江离去,也不多问,只是将托盘端至桌边,正欲将盘里小菜放落桌上,不想脚下一绊一跤摔倒,盘里的菜汤顿时溅了西门青一头一脸。
西门青勃然大怒,愤然而起狠狠地扇了小二一记耳光,怒骂道:“你个不长眼睛的畜生,有你这般侍候人的么?竟将我新做绸衫糟贱成这等模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店小二不料有此厄运,一时间有些犯傻,脸上立时吃了西门青结结实实地数记耳光,半边脸霎时便肿了起来,情状颇为凄惨吓人。
西门青这数声怒喊颇为大声,立时惊动了大厅里的掌柜,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上了雅座,向西门青又是赔不是,又是数落小二的不是,整整磨了半天的嘴皮子,西门青才勉强答应醉归楼赔偿他绸衫钱了事,只是临行前仍然将那小二狠狠地数落了一通。
掌柜带着小二连连赔笑,将西门青送出了门口,回过头来,掌柜的又狠狠扇了小二一记耳光,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尽给我添乱!一点屁事都做不好。”
掌柜正埋怨间,一截黑塔也似的大汉忽然从门外闪了进来,大马金马地往靠窗的桌上一座,顿时惊起原本坐在那桌上的两名食客落荒而逃,便是遗在桌上的酒肉也是顾不及了。
“店家!给俺切十斤牛肉,再打五斤上好的老酒。”
黑大汉声如洪钟,震得满厅酒客耳如鼓鸣、骇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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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吃了一惊,才踢了小二一脚道:“还不快去招呼这位好汉!”
店小二又惊又惧地看了黑大汉一眼,又不敢违抗掌柜的命令,只好凑到黑大汉近前战战兢兢地问道:“客——客官,你要些什么?”
“你聋子啊?”黑大汉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还是当爷爷猴子作耍?刚刚没听见我说吗?”
“你。”小二今日连遭非难,心里的怨气忽然间腾了起来,暗忖:这贼厮营生是没法干了,不若索性拼着回老家种地,也要争回一口气。想到这里,小二再不退缩,回顶一句道,“客官你怎能如此不讲理?”
“我不讲理?”黑大汉越发暴怒如狂,忽然劈手扯住小二胸口,将小二近六尺的身躯提离了地面,瞪圆了眼珠子喝道,“爷爷我就不讲理,你能奈我何?”
“你?”小二惊得脸色都变了,一时间竟是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黑大汉却是越发怒不可遏,竟是反手从腰间拔出一把牛耳尖刀来,往小二的胸口便是狠狠一刀,鲜血扑面溅起,那小二哀鸣一声立时踢腾了几下腿,被黑大抖手扔在地下时,已经动弹不得,眼看是活不成了。
到这时才反应过来的掌柜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下。
有大胆的食客则在一边大喊起来:“杀人了,杀人啦!”
黑大汉却是不慌不忙,哼了一声将牛耳尖刀往腰间一插,才出扬长而去。
直到黑大汉离去足有顿饭功夫,才有大胆的食客报到官府,一伙如狼似虎的衙役才忽喇喇地涌了过来,将整座酒楼团团围住。
一马当先的那名都头虎背熊腰,双目如电,举止间似有千百斤力气。一身得体的皂服更添他的英武之气,却不是景阳岗上的打虎英雄武松还有谁来?
“武都头,杀人了。”看见武松带人赶到,掌柜才敢从地上爬起,上前向武松哭诉。
第十六章 缉凶
“如此说来,那凶犯离此未久?”武松听罢掌柜的哭诉,虎目里掠过两团冷焰,紧紧攥起的双拳青筋暴突,“兄弟们,凶犯特征如此明显,极易辨认,杀人时间未久加之凶犯如此胆大包天,其必然还在附近逗留,给我亮家伙,追!”
一众衙役又如虎狼般汹涌而去,武松也亲自带着三名捕快直奔东城门。
醉归楼地处东城,若凶犯行凶后欲遁逃城外,东城门是最近之捷径。
至东门一问守城兵丁,果然有凶犯模样的黑大汉在片刻功夫之前离去,武松听了精神一振,招呼麾下捕快,加紧步伐追赶。
在一株老槐树下,终于让武松从后面追上。
那黑大汉已经喝得半醉,东倒西歪地靠在槐树下昏昏欲睡,只是交叉插在他后背的那一对板斧冷焰闪烁,颇为摄人。一眼便知,不是个好惹的主。
武松却未将黑大汉放在眼里,大喝道:“兀那贼厮,竟敢当街行凶,还不束手就缚?”
“呃——啊?”黑大汉打了个酒呃,抬起眼,看见眼前突然多了条虎背熊腰的大汉,还穿着一身皂服,顿时心下吃了一惊酒也醒了八分,目光如炬盯着武松道,“便是爷爷杀了,又当如何?你还能咬了爷爷的鸟去?”
“贼坯竟然如此无礼!”武松大怒,“想必有几分斤量,今日倒要领教领教。”
“我呸!”黑大汉冲武松狠狠地啐了一口,不屑道,“好好一条汉子,却给朝廷当鹰做犬,真是丢人之极!来来来,爷爷斧下不知斩杀了多少自命不凡的朝廷鹰犬,今日也不在乎再多上你一条了。”
“贼坯如此可恶!”武松怒极大喝,“且吃我一刀。”
随着喝声,武松亮起手里精钢戒刀,挥成一团耀眼的雪花,滚滚雪浪般向黑大汉袭来,习习的冷气直沁得旁边的衙役映面生冷,生生退开了三步,心里则忍不住赞叹:都头真是好刀法,实乃生平仅见。
黑大汉却是夷然不惧,直直地望着那团迅速涌至身前的雪浪,仿佛吓傻了般一动不动,只是那对冷焰闪烁的板斧不知何时却已经来到了他的手里。堪堪之间,武松的刀浪已经袭至黑大汉胸前,再有瞬息功夫,黑大汉眼看便要亡命于刀下——
冷眼旁观的三名捕快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早知道这黑大汉虽然形容凶恶但本事平平,也就不需要都头亲自出手了,便是自己出手也能轻松解决,还平白抢得一桩功劳。
然后三人念头未落,黑大汉便已经“呔”大喝一声,双板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向武松的滚滚刀浪,只听当的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彻云霄,两人的身影骤然一顿又迅速分了开来,落地相距一丈距离,冷眼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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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臂力!”武松虽然心下震怒,却仍然惊叹对方的强悍臂力,此时双臂隐隐发麻,急切间竟是再无力攻击。
黑大汉冷冷地哼了一声,气焰却比刚才收敛不少,显然知道今日遇上了扎手的人物,一双牛眼般的厉目不时左顾右盼,似在寻找什么。
武松长吸一口气,直立身形,一股雄浑的气势从他身上浓烈地散发开来,牢牢地将黑大汉锁定,手里的精钢戒刀看似随意地斜拖身后,却保持了足够的压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