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昔日挚友的背影,李达谙沉吟许久,他心中自是清明,主上不会再现身于世人面前,而那介红颜祸水,如今却稳操了权柄在手。昔日人为鱼肉,己为刀跙的情势,已然完全颠覆。
但,真要去刺杀右相吗?
李达谙心中亦清楚,倘若不从,从此之后,自己便是叛贼。虽然无人会揭发他的罪行,却一定有人来处置他的逆心。
一声叹息,掩下许多无奈之心声。
“主上,奴婢还是不相信,李将军会有投靠右相之心。”
两鬓斑白的男子立于高处的栏杆边,沉默许久,才道:“我亦不信,否则不必让你这般前去试探。”
“但……李将军追随主上多年,主上真的不能给他一丝余地?”
天上明月皎皎,洒地铺银,男子转身昂首离去,声音从远处飘渺而来,带着几丝难言的凄凉:
“帝王之路,怎容得妇人之仁?好在而今我已不在其位,地狱幽深,无人敢往,便让我一人独去罢!”
月影倾斜,夏风轻柔的吹过,遍地花叶纷飞。
番外:少女太后(4)
初夏五月的西京后宫,柔仪殿仍旧是往常一样的冷清,只是如今却已经成了整个后宫最有人气的地方。
最起码,这里还有活人的走动,而其他宫殿,因为主子们的离去,听说连夜行的鸟儿都不愿意飞落了。
因为胤帝驾崩不久,故而今年的端阳节并未有宫宴庆贺。
以往歌舞浮华的后宫,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不再有丝竹缭绕,不再有酒宴饮了,不再有雪色肌肤纤纤细腰的美貌舞姬,更不再有彻夜放歌的优声伶人。
整座宫殿都寂寞下来,连夜莺都识趣的飞离了这座沉默的宫殿,宫殿突然间变得那么寂静,走路的时候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在悄无声息的活着,似乎稍微大声一点,就会惊动那些刚刚死去还没有消散的亡灵。
宫里的白幡白绫如同一各条雪白的女子手臂,依稀间,眼前再次晃过不久前这里的锦绣繁华、酒鼎奢靡,然而转瞬间,尘土归墟,一切已然消散。
所有的一切,都沉默着,等待着一场新的繁华。
包括这里的连绵梧侗和清水碧波,还有每一道飞檐斗拱,每一处庭院假山。
小皇帝刚刚睡着,就躺在他母亲的床上,这孩子出生时受了不少罪,好在出世以后却一直身体健康。方才吃过奶之后吐了一点奶,此时却睡的很踏实,嘴角弯弯的,像极了一个人。
阿柔坐在窗前,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她依旧没有半点因意,一只白烛静静的燃着,烛泪低垂,火光下隐隐有一丝丹红,恍若女子珠泪下滚落的胭脂。
在她身边不远的书案上,放着一封薄薄的书信,那封口处的火漆完好,居然没有拆封。
这是外祖父凌詹春下朝之后托人送进来的书信,不需拆,她也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
而今的局势,是朝中分了三派,一派以右相为首,挟辅政大权,诸事之上皆是以结党营私为首要之重。
另外一派则是中庸之派,当中不乏诸多名臣世家,他们并不急于站队,而是伺机而动,先观察形势再做打算。
另外一派,则是以新兴的凌家为首,以天子外戚自居,借太后垂帘听政之势,大肆拉帮结派。
番外:少女太后(5)
她就那样坐着,已经足足有两个多时辰了。
之前在国子大殿上,群臣争议的话不由得再一次回荡的脑海里,她缓缓回过头去,看着年幼的孩手,心底一片空蒙的茫然。
能在此时递信进来,他必是着急万分,若不是如今宫中如此局势,恐怕她这个外祖父早已安奈不住只身前来。
阿柔的嘴角滑过一丝淡淡的笑,她可以在脑海中想象着他生气的样子。
这个曾经肆意操纵秦国朝政的一朝重臣,而今却发现了,自己的外孙女并不似自己的女儿那般,对他俯首帖耳吧?
而他这时递进来的这封信里,又能说些什么呢?不过是分析当前情势危急,迫她于朝会时向右相一派施压罢了!
也许还有别的什么,但是她却不想去看了。
这条路那样冷,她不能转头去看别的路上的火光,一旦她看了,她怕她再也没有勇气往前走了。
她也曾经有过一个那样缱绻的美梦,自以为那其中的一切并非虚幻,譬如他在跳下千尺崖的那一刻,抱着她的身子,吮吸着她唇间的每一缕芳香。
她至今仍记得,他掰开自己的手腕时,那种深情的眼神里,含着多少让她心碎的情意。
然而,这个梦还没有开始,就将要终结了。
岁月于她,已然是干刀万刮的凌迟与割裂,命运虚无苍茫,犹如烧过荒原的熊熊野火,扑不尽,浇不息,永无静好,从无安宁。
她缓缓的伸出手来,捏起书信,放置在烛火之上。火苗高高的燃起,烧得信封微微曲卷,渐渐泛黄,火舌蔓延,终究化作黑灰。
“太后娘娘!”
徐夫人领着侍女端着宵夜走进来,惊得轻呼一声,几步跑上前来,险些将那烛台推倒。
阿柔也不做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已经烧了大半的书信,剩余的一半也是黑灰翻卷,残破不堪,像是千疮百孔的蛛网蒙上了黑尘,在灯火下,有着蒙昧的光。
“徐夫人,哀家还不至于愚蠢到受人摆布的时候,哀家之所以还在这宫中活着一天,就是为了等皇上长大,然后亲手把这大齐江山交到他的手里。其余的,任何念头哀家都早已没了。”
她静静的看着眼前有些惊诧的徐夫人,而后拍了拍自己的手掌:“以后,但凡凌大人有书信送进宫来,你都替哀家回了。如此这般,不符宫闱律法。”
****************现在最怕看见书评去的争执,有人要这样,有人要那样,我真想说,任何故事只有一个结局啊!我实在是众口难调,难道多写几个结局大家就满意了?
番外:少女太后(6)
徐夫人也是忍不住愣了一下,终于躬身道:“是,太后娘娘。”
再抬起头时,她看她的眼神,已然有些与往日不同。
或许,也是在这一刻,她才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何自己的主子,会独独对她情有独钟吧?
然而,晚间看着加急送来的几本奏折时,阿柔的眉间却越皱越深了。
而今已是五月,然苏南九州却是连续数月天旱,地方州府官员瞒下灾情,以至于百姓哗变。而今,苏南九州的驻军已然压制不住了,这才终于有消息报了上来。
阿柔看着这本奏折,不由的手上微微颤抖了起来。
“来人,去做些清淡的汤水上来,还有,派人去典官那里取户部今年以来所有的赈灾钱粮拨款记录。”
这一夜,柔仪殿的灯火彻夜未灭。
徐夫人侯在一旁,看着书案上的烛泪一滴滴的滚落,在烛台上堆积起层层红浪般的涟漪,而年轻的太后娇小的身影,被印在美玉堆砌的墙面上,羸弱之中更有一分格外的坚强。
快到天明时,她才躺在床上,陪着睡的正香的孩子,一起并头睡了一会。
“来人,去将这些东西送给淑文太后过目,哀家先用点早膳,着传旨过去,让群臣们先侯一会。”
侍女端上来的精致点心,被她吃了一大半。
徐夫人站在一旁,亦是彻夜未眠,她知道,太后是真的累了。若不吃些东西下去,她怕自己是撑不到与群臣舌战时。
这些日子,宫中只顾着胤帝驾崩之事,一干国事,便操纵在了管辖四方的重臣手中。
其实苏南旱灾原本是头等大事,但是他们连这个都敢瞒下。只是欺皇帝年幼,太后不谙朝政轻重而已。
而眼下大齐四分之一的国土一片哀鸿,查看过典史记录,阿柔才知道,原来户部早已申请下放粮草,只是现在看来,早已被地方官员和世家大族层层盘剥,久久无法到达百姓之手。
****************不会写朝政啊,我这些日子就纠结着,当太后可不可以不像慈禧那样累呢?看来目前是不行的了,很怕又有人跑来骂我虐女主啊!
番外:少女太后(7)
眼下情势已然很明白,右相是大齐的实权掌握者,却纵容下属公然贪墨,对大家氏族放纵示好,以赢得其他世家对他的支持。
而就在这半个月中,因为旱灾的缘故,加上去年对西南犬戎作战,全国所有的粮库基本上都已作为军粮征收一空。
青黄不接是时节,百姓们苦苦哀求朝堂拨放粮食,但是,他们却没有等到这一天。
而今苏南九州境内,已经饿死数万民众,上百万百姓千里迢迢的逃荒,往北,往东,甚至还有人向着西北而去。
就在距离西京城不过数百里的雁鸣关、唐户关、曜关的关口前,每天都聚集了大量食不果腹的难民,每天都有成百上千人饿死。
然而西京的贵族们却大肆粉饰太平,他们宁愿花费大量的金钱来替自己或者自己的娇妻美妾们修葺宫殿楼宇,来大肆筹备端阳家宴,也不愿发粮来给百姓一条活路。
阿柔坐在那里,手中握着一只白玉瓷杯,里面的茶水微微有些凉了,她却依然紧紧握着。
她知道,他们是在逼她。
这样的局势不是一个人的能力可以操纵得来的,萧锦彦当政几年,大齐国政曾经鼎盛一时,他的铁腕肃骨之下,再奸诈的权臣,亦心中怀有几分惧意。
而今他不在了,他们便生了试探之心。如她外祖父一般无二,他们在试探着,她这位初握权柄的女子,会如何应对这样的乱局?
倘若她今日于朝堂议事时,拿不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手段,那么,便意味着,她以后将逐渐失去话语权。
然而,若是她主张全力赈灾时,只怕户部与其他部阁长史,亦会拿出无穷多的理由和借口,表示国库空虚。
朝阳冉冉升起,已是过了早朝时分,但她依然安静坐在椅子里,静静的喝茶,好似令她忧心的这一切都不曾发生似的。
小皇帝醒了,哭闹声把她惊醒,乳母迅速上来抱走了孩子,阿柔只是看了几眼,依然沉默的坐着。
是啊,眼下那些受灾的苏南百姓们,他们要死了,他们在饿肚子,天灾人祸相继降临,百姓们没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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