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伤离别(3)
他的模样仍旧是极清俊的,只是,与往日不同的是,他此时正手拿一只青绿色的竹笛,吹着极动听的调子。
原来她听到的那首笛音,不是司徒云秋所吹,却是他。
只是她心中以为是司徒云秋而已。
没有幽怨的痴缠,没有凌云的壮志,就像是普通少年吹奏的乡间谣曲,时而轻快,时而舒缓,有调皮的杜若芳香游荡在他的身边,像是顽劣的孩子。
今日,他在暗处,看着她在亭中的一举一动。
他看见,司徒云秋走后,她仍然静静的站在那,无声无息,风吹过她淡绿色的披风,薄纱浮浮,像是早春的柳枝。
她的眼神是极请亮的,不是曾经那份洞悉世事的忧伤,她静静的望着他,静静的笑着,就像梦里的很多次一样,眼睛里没有其他杂质,没有其他人的影子,只有那一个人。
熏暖的风顺着微微飘起的纱帘吹迸来,像是母亲温柔的手指,天空一片澄碧,隐隐有高飞的店遥遥而去,穿越云层,远离尘埃。
而她立于天地之间,身形孤寂,却又坚韧无比。
他似乎从来没有这般仔细的看过她,岁月坎珂,一晃很多年,他曾以为,拥有的一切,都将不会改变,都是永恒。
而她,应当随着他的帝王霸业一起,定格在他的身旁。
然而,他却在自己有生之年,亲眼看着她,对另外一个男子伤心触怀。
纵然相隔万水,世所不容,他仍旧一步步坚定的走到今日,用他那份难得的任性和固执,一次次的冲破禁锢,为她撑起一方躲避的睛空。
“阿柔,我不会让你孤孤单单一个人在这里活下去的。你要知道,你还有我,还有谦儿,我们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风吹过幽潭的碧水,划起一道浅浅的涟漪。
他吹罢一曲,缓缓的阖上眼,渐渐的,在夜风中睡去了。
“主上,夜深了,您还是回寝宫休息吧!”李德全的身影,在夜风中显得佝偻了,岁月流逝,当年那个身形肥胖白净的摄政王总管太监,如今也老了。
番外:剪清秋(1)
上清宫内,几盏银灯,照的满室通明。
侍女们静静垂手站在一旁侍立着,连丝毫声气也不闻。金鼎中白烟袅袅,燃烧的正是南诏王室极为盛行的一种香料。
叶赫如云坐在靠窗边的软塌上,手中端着一盏香茗,茶是她自打来了齐国之后最钟爱的雨前紫尖,嫩嫩的茶叶在碧澄中抒展开它的清紫,让人看了,心境都会不由得要好几分。
但,她亦知道,如今的自己,还有萧锦彦,只怕都再不会有好的心境。
那晚,在自己宫中的院子里,她没有想到,元贞太后会突然深夜前来。当她看见那柄扇子被她握在了手里时,她就知道,一切,可能,再无法挽回。
她至今还记得那晚的情形,纵然隔了这几天,纵然那夜风雨交加,她的眼前依然清晰浮现过那一幕幕。
她预料到了那把扇子可能带来的后果,却没有预料到,他的反应居然会如此强烈。
其实她心中早有打算,也一直想的很清楚,很明确。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后宫,也容不下两位平起平坐的皇太后。
就算那晚萧锦彦不在上清宫,就算不是那晚,她也必然会设法试探她的心意的。
可是现在她却只是暗暗后悔,自己这步棋走的太早了。她一步步地,把那个鲜活善良的女子逼进了绝境。
或者,她当时想着,由她来发难,会比自己先动手好一些?
只是,她的心思,不该早早被萧锦彦窥破了……他,必然是容不得自己对他心爱的女人下手的吧?
所以,在她走后,天,终于刮起苍茫的雨,他一步一步登上那山坳,雨势渐渐汹涌。
他不知道,她其实一直远远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狂风携着大雨打在他身上,是那样的疼痛,无数的雨顺着她的油衣毡帽的缝隙直灌进来,开道内侍手中提着的灯笼无数次叫雨水浇熄,黑漆漆的山道上,风雨交加,吹得人,连走一步都那么艰难。
而他,却没有丝毫停歇地,一气疾行至她身后不远的树林中。
***************************我回来了,今天恢复正常更新。**********************************
番外:剪清秋(2)
夜雨难行,她却咬着牙,在内侍的搀扶下,走的远了,不见了。
他并没有再跟上去,再往前,便是慈宁宫的宫门。
她看着他站在那,他身上披着的的毡帽早被风吹得脱落下来,雨水顺着他俊美的脸颊一径下淌。
李公公才要抢上前去替他重新戴上,蓦地,他一回眸,那眸底的神情,她想,这一辈子,她都忘记不了。
那是一种悲到极致,痛到极致才会有的神情。
这样的神情,她只在自己父皇的眼底看过一回,那回,是他最爱的一个女子逝世。
世人都以为南诏皇帝不爱女色,专宠皇后一人。却少有人了解,原来那个一直默默无闻的住在后宫之中无名无份的所谓义妹,才是他的最爱。
他爱了她几十年,却一直给不了她像样的名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便对外称她是自己的义妹。
或许在他心里,除了妻子的名分之外,其余的都是亵渎了这份感情吧?
而母后,在初时的愤怒之后,眼见着两人之间只是保持着兄妹一般的名分和礼节,最后,她也选择了沉默。
两人一直这样不冷不热的相处着,每月见上几次,均是光明正大,礼节周全。
如此一来,王室中人,还真的被他们这种假象给蒙蔽了。
直到她以那样突然的方式毫无征兆的辞世,她才看到,坚强如父皇,竟会这般的痛楚。
她永远也忘不了来自自己父皇眼中的那种悲伤,她知道,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爱的极致。
想不到,那一晚,她会再次瞧见这种神情,而且,是在自己丈夫的眼中。
她不知道该如何劝,或许,再怎样劝,仅是加深了他的悲恸。
她只能看他仰起脸,任那雨浇灌在脸上,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颔一滴一滴地溅落在他淡青色的衣襟上,那外面套着的油衣早被风吹得张扬地舞开,犹如无望的手,却再是抓不住任何般无望。
她的心,也一如他一样,悲伤难言。
他在逼她,就如她逼她做出一个选择一样。如果元贞还爱着他萧锦彦,那么,面对他的爱,与权势赫赫的太后之位,她要逼她做一个抉择!
或者她死,或者她死……
番外:剪清秋(3)
人,总是有一死的吧?以她的身份,就算死了,只怕也是有着举世瞩目的身后哀荣的吧?
虽然帝陵空虚,可是,作为先帝的正宫原配,她若死了,肯定是能迁入帝陵的吧?
她微侧螓首,额发下,斑斓的蝶翼在水雾氤润的艳眸上轻颤,顾盼间已转为入骨的妩媚,她凝着对面墙壁上悬着的一幅画,脸上渐渐漾起笑意。
殿宇外,又飘落起淅淅沥沥的细雨,飘扬纷洒在九重宫阙之上,将一切的巍峨的宫殿都拢在朦胧不辨中。
殿内,又恢复冷寂,很多个夜晚,她都必须一个人面对这份冷寂,这样的冷寂,其实那些独守空房的年轻寡妇,又好过多少呢?
想当初才刚披上新嫁衣,她是何等风光的从南诏远嫁至此,而今,繁华转眼就化成了灰烬。
她闭上眼,有一丝沁凉地珠子,顺着眼角,一径地往下,终是,坠落在雪色的纱裙中,觅不得痕迹。
原来虽然只是短短一载夫妻情分,但,她却真的爱他,只是这份爱,因为他在世人眼底的死,演变成了如今的淡漠,如今的隔离。
而她,明白得太晚,一直以为她爱的,只会是那个人背后所象征的至高无上的权利,她渴望着那些权利能为她所用,才会一步一步,走进万劫不复的今天。
叶赫如云闭上眼,双手环住自己的身子,这样,宛如,他仍拥着她,在她的耳边,轻语低喃着:
“皇后,朕想听你唱歌。”
于是,她便放声唱起南诏的民谣来,那歌声穿透静谧的夜色,在后宫中飞扬四散。
而她在他面前亦是永远那样的美好,哪怕是伪装的单纯,多好啊!
她环住自己的身子,将身体蜷缩起来,蜷紧成一团,在这片刻意营造起来的温暖里,她明白,有些事,有些人错过了,就再不可得。
何况,如今,她没有路可退……
她不想逼他,可是,她现在不得不去逼他。如果他真的爱美人不爱江山,那么,她不也不妨成全他一次。
只是,她再也无法忍受,他在她的眼皮底下,站在黑暗中,也那样的关注着她。
番外:剪清秋(4)
转眼便是六月初一,正是叶赫如云的生辰。阿柔原先不曾为自己操办生辰,倒是特地留了心,吩咐内务府好生打点她的生辰。
为此,徐夫人曾在早起梳头时对她笑吟吟的说道:“太后娘娘贤德,如此一来,大家面上都是好看了。”
阿柔对着镜子微微一笑,伸手拂开一缕缀到眼前的东珠流苏,不冷不热的回言:“夫人说的不错,却是为了大家面上好看。”
到底,为了扇子之事,她在心中,也对叶赫如云起了嫌隙。
但是,为今之计,为大局着想,她却不得不奉着她。
这一切,徐夫人心中自然省得,她服侍主子理好了妆容,亲自扶着她走出柔仪殿大门时,正好见殿外几株石榴花开的如火如荼。
阿柔微微驻足,凝视着那滟若灿烂的霞红,衬得整座巍峨的柔仪正殿,亦多了丝缕妩媚的彤色。
有几朵花儿随风坠落,有一朵正坠至她朱色繁复绣金凤的衣襟之上,那样的嫣红,似乎让人不忍将它拂落。
徐夫人便轻轻拈起,将那花儿递至主子眼前,一时间,便如她那苍老的面容,也沾了些许的姝色。
阿柔看着那娇艳的花瓣,忽然想起自己从前在摄政王府时住的那个院子前,也曾遍种累垂石榴。
那样绚丽的颜色,他也曾陪着自己,在檐下品茗观赏。
而那个时常,隔着圆形的碧纱橱,眼望着那花枝璀璨,那个时候,她亦触到自己的心,渐渐知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