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看着他,独眼中精光熠熠,道:“你这赤——这玉佩是哪里来的?”
李传灯抱拳道:“是我师父临去世前交给我的。”
“你师父是水志远?”
“是。”李传灯点头。
“不愧是你师父的徒弟,果然有两分犟性。”祁明点头:“怪不得你师父会把这个给你。”
李传灯隐隐觉得这玉佩上面藏着师父的一个大秘密,师父没说清楚,祁明似乎知道点什么,但当年怎么却又没有说完,李传灯又不好问得,只是拿眼定定的看着祁明,祁明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站起身来,看了李传灯道:“好些了没有,好些了就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枚玉佩他却紧紧抓在手里,没有还给李传灯。
李传灯也不知道祁明要带他去哪里,只是点头应了,祁明当先引路,一直到城东,转进一条巷子,最后到一个有些破落的院子门口,走了进去。
李传灯跟着进去,那院子不算小,只是过于破败,杂草从生,当面一进屋宇,画椽犹存,当年该是十分的宏伟,不过现在也破败了,好几处窗梁都断了,结着厚厚的蛛网。
院角架着一个大灶,一个老者正在酿酒,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一眼瞟见祁明,鼻子里便大大的哼了一声,道:“我说姓祁的,你的狗鼻子也太灵着点了吧,我这酒还刚上锅呢,你就来了。”
祁明不应他的话,独眼看向李传灯,向那老者一指,道:“他叫白试。”
“祁老儿你什么意思,跟这傻大个儿说我的名字做什么?”白试本来只在李传灯脸上扫了一眼就转开了眼光,听得祁明跟李传灯说起他,眼光便又重溜回李传灯脸上来,他第一眼看李传灯,不过是个憨头憨脸的傻大个儿,第二眼是为了印证,祁明罕有的跟李传灯介绍他,那别是自己看错了,这傻大个儿还是个人物,但看了这第二眼,却更确定了先前的看法,所以这会儿就对祁明翻起了白眼。
他看李传灯,李传灯自也看清了他,饱经岁月洗磨的一张脸,已看不出到底多少年纪了,只有脸上的沟沟坎坎解说着曾有过的风霜,头发胡子都已是半灰半白,站起身来的时候,右脚虚提着,可以明显的看出比左脚短了一截。
看白试翻起白眼,祁明微微一笑,对李传灯道:“你帮白老儿烧一会子火,我和他说句话。”扭头对白试道:“白老儿,里面来。”
“又不是老娘们儿,嘀嘀咕咕的做什么?”白试嘀咕了一声,不过还是跟着祁明进屋里去了。
李传灯依言烧着火,他不知道祁明要跟白试说什么,也不太关心,虽然他从祁明抓朱龙那一手看得出祁明是个高手,不过那跟他也没太大的关系,他心中微微有些担心的,是祁明为什么不把那玉佩还给他,虽然他相信祁明不会要他的玉佩,但那是师父遗物,不拿到手里之前,心中便终有些惴惴。
里面祁明和白试似乎在争论什么,声音时而高时而低,李传灯只零零碎碎听到几句,其中有一句似乎是在说他,是白试的声音,说:“那傻大个儿武功低到了十八流都不入,那怎么行?”然后祁明回了一句:“当年也不是那主儿武功最高,大伙儿服的是他胸中那腔血气。”
后面的话又低了下去,再后来祁明又大声说了一句,似乎是赌气了,说:“难道真就这么每天灌着猫尿等着进黄土?我一定要试一试。”白试回了他一句:“试也白试,就象我的名儿。”
再后面李传灯就再听不到了,似乎两个人都沉默了下去,李传灯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心中回味着白试的话:“白前辈说我武功十八流都不入,还真是没说错,我武功若高,今日又如何能让那姓朱的辱及师父。”想到这里,不免想起那日肖紫衣说要收他做弟子的话,心中刹时一热,但随即想起下落不明的水杏儿,再想到肖乘龙宁凤今日袖手旁观的嘴脸,心中便又冷了下去。他虽猜不到今日这一切其实是肖乘龙设的局,但肖乘龙宁凤隔岸观火的心态他是感觉得出的,肖乘龙虚情假意只好瞒得他自己,却瞒不了李传灯。
第十五章
过了好一会儿,祁明两个走了出来,白试斜着眼睛向李传灯看了两眼,转头烧火,祁明也在火边坐了下来,接了一杯酒碎抿着,好一会儿才看了李传灯道:“小兄弟,当今朝庭上的情势你有没有听说过?”
他这话扯得远,李传灯微微一愣,点点头,道:“听说过一点,说是皇上懦弱,一切都听从一群宦官在摆弄,不过我也是路边酒店里听来的,到底怎么样也不知道。”
“没错。”祁明愤然点头:“现儿今我大唐朝的一切政令,都出自一帮阉宦的胯下,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说着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再接了一杯,独眼看了李传灯道:“不过最近朝中有一件事,不知小兄弟听说没有,是关于御史大夫杨朝杨大人的。”
“是杨大人骂马阉的事吗?听说了,我一路进城,好多人都在说呢。”李传灯点头。
马阉指的阉宦头子马拓,朝中政令,都是他一手把持,权焰熏天,无所不为,朝中大臣,多半是他亲信,即便不是他一党,对他的嚣张也是敢怒不敢言。杨朝是新任的御史大夫,生性耿直,偏不姓邪,竟收集了马拓的罪证,上书皇帝,请求皇帝斩马拓诛阉宦以安天下,但皇帝懦弱,在马拓的威逼下,不但不敢拿马拓,反下令将杨朝当庭拿问,照马拓的要求在西市处以剐刑。杨朝也当真硬气,行刑当日,剐一刀,骂一声马拓,直骂了数百声,当日围观的百姓无不为之落泪叫好,这也就是十多天前之事,此时京城内外都在轰传此事,李传灯一路进城,多有百姓在说,所以知道。
祁明独眼看着李传灯,道:“小兄弟对杨大人怎么看?”
李传灯听了杨朝的事,心中一直气血难平,这时昂然道:“杨大人是真正的好官,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祁明与白试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却叹了口气,道:“但好人没好报,杨大人自己身遭惨死不说,遗下的寡妻孤儿也是危在旦昔。”
李传灯奇道:“不是听说因民愤太大,马阉不敢再害杨夫人母子,而是准许杨夫人母子扶灵还乡吗?此时天下滔滔,难道马阉还敢逆流而上,做那万夫所指之事?”
“明里他是不敢了,但暗里呢?”祁明冷笑:“马阉不但是明里把持朝政,暗地里更是大肆培植自己的势力,网罗黑道邪魔为其所用,杨夫人扶灵回乡,千里迢迢,马阉要害她们孤儿寡母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然后随便报个什么盗匪之类,还不就掩饰了过去。”
“马阉好毒。”李传灯又惊又怒,担心的道:“不知杨夫人母子出京了吗?”
“没有。”祁明摇头:“杨夫人是明白人,知道前途险恶,不敢轻动,想托镖局护送,可惜京师大大小小镖局十几家,却没一家敢接。”
“镖局不敢接,那侠义道中人呢,难道也没一个人敢挺身而出吗?”李传灯惊问。
“侠义道?”祁明仰天冷笑:“那些大侠个个有家有业,师门朋友徒弟,一牵一大片,他们敢跟马阉公然作对?就拿长安大侠郭敬来说,他在这长安城里产业数十,门人弟子数百,有钱有势有面子,他敢和马阉斗?不怕马阉把他一锅抄了?”
他说得有理,李传灯一时间呆住了,也是,有家有业的人,谁敢公然和官家斗,就拿流云剑派来说,如果宁剑仁夫妇公然管了这件闲事,恼了马拓,马拓只要随便找个借口,就能让当地官府抄了流云山庄,即便拿不住宁剑仁夫妇,流云山庄也是毁了,流云剑派所有人从此也只能浪迹江湖,再不能在明里开宗立派。
见李传灯发呆,祁明突地看了他道:“小兄弟,假若你在这长安城里开了一家镖局,做了总镖头,杨夫人母子求上门来,请你保镖,这镖你接是不接?”
他这话问得怪,好象是存心挤兑李传灯,因为李传灯明摆着不可能开得有什么镖局嘛,更别说做什么总镖头,但不等李传灯开口,祁明又道:“你别说你不可能开镖局,也别说你现在不是什么总镖头,我知道你不是,我只是假设,假设是这样,你接吗?”
他盯着李传灯,独眼中精光熠熠,一脸严肃,全不象是开玩笑。
李传灯与他眼光一对,心中热血上冲,昂然点头道:“我接。”
听了他的话,白试转过头来,冷笑一声道:“你小子好象不知道一个死字是怎么写的,你以为马阉砍不了你的脑袋吗?”
李传灯一愣,头微微往上一抬,道:“我师父当日曾教导我,大丈夫立身世间,遇事只论当不当为,再不必瞻前顾后,我若真能为杨夫人母子出一份力,倒不必管那个死字怎么写。”
“不愧是水志远的徒弟。”祁明霍地站起,白试也站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白试点头,祁明从怀中摸出那枚玉佩,双手递给李传灯,神态极为恭敬,看到玉佩,白试身子也是一挺。祁明道:“小兄弟,这个你收好。”转头看向白试,道:“白老儿,亮旗。”话中竟是有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白试也是一脸激动,先前灰扑扑的脸,这时竟隐隐放出红光,叫一声:“好咧。”扭身进屋,腿脚半残,却是身法奇快,一眨眼从屋里抱了一块大匾出来,腾身而起,将匾挂在了门上,李传灯抬头看去,那匾上四个溜金大字:长安镖局。
李传灯看了这匾,心中一跳:“师父曾说三十年前,天下第一大镖局是京中的长安镖局,难道竟是在这里?”
他看了匾吃惊,却还有更让他吃惊的,白试挂上匾,又从腰间抽出一面小旗子,展开,只见旗上写着一个安字,色作赤红,随着小旗的展动,象是一团火在飞舞。
白试双手捧了小旗,一脸激动的看了李传灯道:“这是当年长安镖局的镖旗,平日由总镖头执掌,出镖时插于镖车之上,安字旗在,稳若泰山。”说着双手将旗递给李传灯,道:“长安镖局今日正式复业,从今日起,你李传灯便是长安镖局的总镖头。”
【文】“我?长安镖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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