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文廷玉躲着飞过来的香炉忙忙地出了掖庭宫,惊吓了一批太监侍卫。
绿袖大惊失色地迎了上去:“皇上,这……”
文廷玉摇着香雪扇,其上君临天下四字,龙飞凤舞。
皇帝陛下端是姿态风流,拿着扇子左拍一下,右拍一下,将身上灰尘扫除干净,并不生气,反而笑道:“无事。”
说完要走。
绿袖等都跪下:“恭送皇上。”却见文廷玉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手上香雪扇一拢,指着绿袖。
绿袖垂首不语。
“好好瞧着你主子……”
文廷玉眉眼一弯,那双眼中的阴兀冷意藏得深厚。
这话不似平常声调,声调温柔绵长,连掖庭宫外的侍卫们都无端感觉到一股凉意,跪在地上的绿袖,又一叩首,温声道:“奴婢记得了。”
说话的声音不大,那掖庭宫内的人是听不到的。
文廷玉上了轿,只听季苓放下轿帘的时候,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问:“皇上以为如何?”
文廷玉淡淡道:“再瞧着吧。”
今日他再次确认过了,怀里所拥之人,确是谢轻容无错。
一个人能用易容术改变了面目,也能用缩骨功缩小身体,或用布棉之类垫高身形,却怎么都难做到一模一样。
谢轻容在他怀里,每个指尖,每样动作,都是他凝视过的。
文廷玉细心得很,不信有人可以瞒过他眼睛。
心中揣测,终觉若是谢轻容有什么伎俩要在宫外使坏,她会用更漂亮的手段,哪里会那么容易便被暗卫找到?那么一点空档的时间,做什么都不够,暂且可以放心。
倒是那日端午泛舟湖上,突然出现的笛声之主……那也是稀奇的一个人物,扮作失手被擒,待要审讯之时,便立刻消失不见,好似鬼魅,这才叫人悬心。
不过这事也已经交由季苓,暂且不必牵挂。
至于苏竹取,无非是太后的布置,文廷玉倒要留着看这人到底何用。
谢轻容实在太多虑,太后哪里会是那等普通寻常的女人?何况当年自己也说过,谢轻容的后位,他在一日,谁都改不得。
他是皇帝,谢轻容便是皇后,若谢轻
15、护 。。。
容不为皇后,那便让这扶姜没有皇后好了。
其实太后与皇后又有什么不同?因儿子是皇帝,太后才是太后;因夫君是皇帝,皇后才是皇后。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太后也是极明白利落的一个人。
到了养心殿,喝了一盏茶,文廷玉接过季苓移交上来,暗卫记录下的报告,其中一条写明,戚从戎似有动作,在调查着如今为皇后延医用药的胡为庸。
文廷玉心中暗恼,分明他最爱护谢轻容,这些人却都觉他要害人。
当年谢轻汶是如此,如今的戚从戎也是。
胡为庸的家底,最是清楚明白不过,他家代代居于尹丰,自来便是杏林世家,出过不少妙手;而胡为庸此人,未算有才,却是从来不过不失、安稳妥帖的一个人物。
当下便把这报告撂开,文廷玉决心从此还是别给戚从戎好脸色。
最讨厌这小子的模样,人高马大,却是嬉皮笑脸,还说是因谢轻容金玉良言。
气了一阵,文廷玉喝了一杯茶,忽又平复下来。
他可气什么呢?
谢轻容可是他的皇后,别人再攀不到。
莫说是戚从戎,就算是谢轻汶……文廷玉冷哼一声,思及此,他又将载有戚从戎举动的报告捡起,看了一眼。
这可是他的爱卿,要查出烟雨楼底细的人才,且看他能挨多久不死,且看他又能有多少能耐。
文廷玉按捺住面上得意,仅轻轻一哂。
16
16、解惑 。。。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累。
文廷玉前脚刚走,其后掖庭宫内又来了一人。
胡为庸恭恭敬敬站在外头,等待掖庭宫内的人进去通传;方才他听里头的人说皇后今日心情不大爽快,人人都悬着心小心翼翼地伺候,不由得苦笑着摸自己的颈项。
作太医不是个好活路,半点差错都出不得;奈何胡家世代行医,做到如今这位置,实属不易。
胡为庸在外头站了许久,终于见绿袖来了。
“皇后娘娘今儿心情坏,胡太医当心了。”
胡为庸点头称是,谢了绿袖一声,进了掖庭宫,只觉周遭气氛诡秘,皇后娘娘卧在小榻上,前面竖着屏风。
从胡为庸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脚。
明黄锦缎的绣鞋已经被踢飞,一边的袜子也褪去大半,露出雪白的肌肤,叫人心神一荡。
胡为庸堆笑,忙跪地行礼。
“胡太医来了,赐座。”
听谢轻容的说话口气,倒是不像发怒,反而十分和气,故此胡为庸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轻忽。
自帘子后头递出的皓腕凝霜,忍不住装作不留神,多看几眼,只见那手腕上套了一只细金丝编成的花镯,新奇有趣。
一时恍然,胡为庸定定心神,问了皇后作息,再察看了脉象,只觉肝气郁结,脉象玄细,他揣测半日,最后问道:“皇后可焦心什么呢?”
谢轻容听到这话,轻笑了两声,此刻绿袖刚出去端茶,她便反问:“胡爱卿,此话怎讲?”
胡为庸便把脉象说出来,谢轻容道:“果然本宫有件奇怪的事儿,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或者胡爱卿知晓其中道理。”
胡为庸忙站起来,堆笑道:“臣学识粗浅,只怕不能为皇后解惑。”
谢轻容令他坐下。
“术业有专攻,本宫说你能,便能。”
胡为庸大气都不敢出。
谢轻容听他不答话,倒也不气,自顾自坐了起来,下了榻,行至桌前,胡为庸便退到一旁。
谢轻容拢了拢衣襟,面上含笑:“我从小时候起,时常生病吃药,就觉得奇怪,所谓大夫,究竟是要盼望着病人快些好,还是要病人病得久些?”
胡为庸心头一震,额上竟沁出微微的冷汗来,他跪下道:“皇后娘娘……”
可是谢轻容并没打算听他说完,她伸出一只如玉的手示意胡为庸莫要再说,而她自己却道:“这个问题,我去问人,每个人的回答都不同。”
问父亲,父亲思虑一阵,推说自己正下棋,令侍女抱她出去。
问太子,太子含笑说,哪里有人敢存这样的心思,叫你病好不起来,一律拉出去斩了。
问文廷玉,他想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问谢轻禾,他只揪着她鼻子说,你心肠坏所以才将别人也想得坏。
人人的答案都不同,莫衷一是,可是谢轻容还是未能解惑。
16、解惑 。。。
唯有问谢轻汶……
谢轻容摇了摇头,以手抚额,却是觉得思绪如沉在水里,四面只见昏昏的光,沉沉浮浮,不能通透明了。
近来总是如此,饶是她那粗大神经,也被烦扰。
胡为庸见她沉思,不敢出声。
他本想说医者父母心,可皇后娘娘要的回答,显然不是如此简单含糊;宫中不得生事,此刻不如先作哑巴,来日方长。
只见谢轻容面上先是露出愁容,然后又笑了起来。
此刻绿袖端了茶进来,见皇后笑,她便也堆笑,问谢轻容:“皇后娘娘得了什么笑话?”
谢轻容道:“笑话没有,问题有一个,不过胡太医解不出来,说给你听也没意思,”说完又对面露失望之色的绿袖道:“幸在胡太医也说我没病没痛,不必再吃药了,从此不必你费心准备,岂不很好?”
绿袖看着胡为庸。
胡为庸亦笑,点头称是:“皇后娘娘凤体康健,一日好过一日,确实不必吃药。”
绿袖只得点点头,表示明白。
谢轻容令绿袖送胡太医出去,出了掖庭宫,绿袖方问:“皇后娘娘问了胡大人何事?”
胡为庸面上露出惊惶的神色,叹道:“好好的,忽然问起什么医者的好心坏意……吓我半死,不知绿袖姑娘可否指点一二,是不是在下做错了什么?不讨皇后娘娘欢喜。”
绿袖略一沉思,见他满面愁容,很是担忧的模样,便笑道:“我们娘娘从来是左思右想,一天半日心情不好是做不得准的,胡大人慢去。”说完便令一个小太监来,送他出去。
胡为庸听了,暂且放心,跟着太监自去了。
绿袖沉吟了一刻,回去掖庭宫内,只见皇后令人摆琴,备了鲜花素果,香炉也已焚上。
见她惊讶,谢轻容不乐,她虽然自小顽皮,但好歹一个大家闺秀,琴棋书画,在行不在行先且不论,毕竟样样都是懂的。
当下沉着脸将绿袖轰了出去:“本宫弹了琴,讲的是静心,你待在这儿做什么?”
绿袖道:“皇后娘娘,琴之一事,虽清雅高洁,却自来是令人忧郁悬心的。”
谢轻容翻了个白眼,绿袖只得退下,守在门外。
片刻后,琴声袅袅,自里头传来,果然是清雅非常。
奈何好景不长,门内门外的鹦鹉们便聒噪起来,琴声夹杂着鸟叫,绿袖心惊胆战,只怕皇后要生气。
果然琴声一变,只听“嚓“一声,似是琴弦断裂,里间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
绿袖与众宫婢也顾不得礼节,忙进去查看。
只见谢轻容的手指被断裂的弦割破了一条口子,鲜血四溢,可她似不在意手上发痛,反而一拍桌,立起身来。
绿袖慌忙领着众人跪下,口中称罪。
谢轻容怒气正盛,长袖一甩,指着门外道:“哪知毛畜
16、解惑 。。。
生方才叫的?全带出去割了舌头,过水褪毛!”
见底下人跪着不动,谢轻容更怒,面上带着三分笑意,问:“莫不是要本宫亲自去?”
绿袖慌忙道:“若是皇上……”
谢轻容道:“现在你若不去,皇上片刻不来,没舌头的混账便不止那么几只畜生了。”
绿袖不及擦去面上冷汗,连忙称是,带着众人把架上鹦鹉取下,为皇上的话,又不能就这么杀了,只好先送至别处。
好一阵忙乱,回到殿内,不见皇后踪影,问了方才服侍皇后的人,一名叫做含芬的宫婢,说是皇后娘娘摔了门自去休息了。
绿袖不语,含芬便问:“绿袖姑娘,这可怎样呢?”
绿袖瞧了瞧紧闭的屋门,心中觉得有异,道:“你好好守着,预备着娘娘叫人不着,我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