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谢轻容道:“无事。”
胡为庸为皇后把脉,一切如常,他正要告辞,忽听到皇后道:“胡太医且坐着。”
不知道有何事要留他,胡为庸只好当真坐下。
只听皇后令人掀了帘子,她起身扶了一个宫女的手,慢慢地走了过来,盛装之下,难掩疲色,然天姿国色不改,胡为庸并不直视,只垂首等候吩咐。
“听闻胡太医一双巧手,本宫最近总
22、香 。。。
难睡着,能不能,给我制一点香,放些安神的药,助本宫入眠。”
这又是哪来的奇怪传闻?一双巧手?胡为庸深以为奇,为何他有巧手却不自知?但皇后所托,似不能推诿。
他只得问:“宫中香料齐备,难道皆无皇后心中所好?”
“那些都用遍了,也没什么新鲜。”她也坐了下来,托着腮笑得甜蜜,又问胡为庸:“宫规莫非不许?”
“这……”
倒也不是不许,只是宫中用香,一向不由太医院经手。
“你也别当那是香,只当是药。”谢轻容想想,又道:“这香,要清幽,冷冽,不甜,不燥,却又绵长、温软,你可要记住了……”
这香,只怕当世名手来调,也不能教她满意,怎么就落在了自己头上?胡为庸还未曾答话,只听谢轻容道:“你抬起头。”
他只得抬头,却见谢轻容的指尖指着眼眶下面的青黑:“胡太医,本宫再这么难看下去,谁能负责?”
“……”
“本宫内心也很苦啊,本宫也不想啊,本宫怎么这么苦命,心忧天下,挂念皇上……结果就变成了如今……”谢轻容开始哽咽。
“臣……领命,臣……告退……”
谢轻容满意笑,道:“那就有劳胡太医,来人,送客。”
胡为庸一退出皇后寝殿,走得飞快,脚不沾尘,正觉逃出生天了,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叫。
一回头,竟然是方才皇后身边的宫女。
她巧笑言兮:“哎呀,胡太医走得好快,奴婢差些追不上。”
追不上才好呢……内心是苦笑,面上是堆笑:“敢问皇后娘娘还有何吩咐?”
“我们娘娘方才说:‘有劳胡太医,瞧本宫这记性差点忘了,有什么祛瘀消肿的香膏也来上两罐’……”
她似是学的皇后娘娘的声调,惟妙惟肖。
有趣是有趣,可胡为庸当下只能苦笑。
23
23、夜语 。。。
胡为庸还当真是有一双妙手,仿佛当真难不倒他似的,谢轻容要的香,不过三日,就送到了她寝殿中。
香是装在樟木盒中,小小巧巧,谢轻容见绿袖双手奉上,自己也不接,懒懒地歪着,托下巴道:“你打开瞧瞧。”
绿袖正要打开,忽然听见外头来报,说太后来了。
她忙将香放下,谢轻容叹了一声,似笑非笑道:“母后来得也巧。”
说罢,款款地站了起来,几名宫人立刻上前为她整理衣襟袖带,然后出外去迎。
太后果然已到了门外,正欲落轿,却不见苏竹取,谢轻容上前亲自扶了太后的手,笑问:“劳动太后亲临,实在是儿臣不该,太后有什么事儿,怎么不叫人来传我过去?怎么也不见苏郡主?”
太后也笑,反握住她的手,道:“实在是在屋子里坐着好几天,想着出来走走,这转眼秋天了,虽说是秋高气爽,看多了那四处黄叶荒凉,觉得心里倒不舒服,所以便往你这里来……竹取的脚才刚好些,叫人扶着她四处走走才好,便没叫她跟着过来。”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中殿,谢轻容陪伴太后身边坐下,只听太后又问:“皇后最近做什么呢?”
谢轻容略一脸红:“什么都没做……”
她这个皇后,其实真的太闲,如今不到祭天拜祀之时,又不得出宫,她每天安守本分得很,只怕浑身都要发霉。
文廷玉虽然夜里过来,似乎最近也国事操劳,时常留一会,又走了。
谢轻容原在宫中有个好名声,她虽娇贵,却不刁蛮,任性也有七分可爱,虽自幼被众人娇宠,出身高贵,却是不傲上,不凌下;众人原还疑心皇后要失宠,可是文廷玉虽不在皇后这处,却也不往别人那去,只道皇后专宠的日子,只怕还长。
太后与谢轻容又说了几句,都是闲话,绿袖端了茶来,谢轻容亲自奉上,太后一个抬头,瞧见了旁边宫女手上还奉着小巧精致的樟木盒。
她也不急着问,噙了一口茶,慢慢咽下,才问谢轻容:“皇后又得了什么趣味的玩意儿?也给哀家瞧瞧。”
谢轻容笑着道:“什么好玩意?太后,我这几日睡得都轻,所以吩咐胡太医制些安神香,刚刚送来,太后便过来了。”
她说得轻轻巧巧,太后心中却难免不思索。
只听谢轻容又道:“既然太后也有兴致,不妨瞧瞧。”
说着,便令人把盒子奉上,她亲自打开。
那樟木盒子虽然朴实,却雕工精巧繁复,堪称精品;谢轻容将盒盖一开,霎时幽香扑鼻,摄人心神。
好一脉冷冽香气,脱去凡俗,只余清韵。
太后在一旁闻得,也觉得是心旷神怡,灵秀绵长,叫人欢喜。
“确实好香。”
谢轻容微笑颔首。
却说
23、夜语 。。。
苏竹取的脚伤好了七七八八,太医们都说要多运动,太后出门,她也趁便出外走走,正走到有些脚酸要去廊子上歇歇,忽见一拐角,戚从戎正朝这边过来。
二人目光一撞上,苏竹取当下露出害羞的神色,眼神一垂,侧目看他方。
戚从戎心里一声“哎哟喂”,想想当初在怡红别苑,她当着自己的面儿也敢宽衣解带,自己也敢目不斜视,如今扮这么娇羞的模样,真叫人心里肚里都是一片泛酸——想吐!
一个武林贩子,一个青楼名女,一个烟雨楼堂堂水君,装成这样……戚从戎轻轻一叹。
伺候着的宫女也瞧见了,只是不知戚从戎的内心所想,以为着是那金风玉露相逢,端是妙事;于是各个偷笑着主动走得远些:早听说的是太后与皇上商议过苏郡主的终身大事,举目望这朝廷上,与苏郡主最为般配的,可不就是戚将军么?倒别坏人家姻缘才好。
戚从戎终于一步一步走到了苏竹取的面前,苏竹取抬起头,面纱掩去半张面,仍是艳丽不改;她轻摇羽扇,媚眼如丝,千缠百绕,见周遭无旁人,开口便是一句:“戚将军,还活着呐?”
“托福,托福,还活着。”戚从戎含笑回答。
人是活着,可是差点累掉一层皮。
宫里有人闯入,明里文廷玉不说,暗里却有无数人在查,为首的那个季苓,就不是好相与的,虽则还不曾查到自己,但也有不少事要应付。
再者行动失利,皇后的病历册子全然不见,他连夜令楼中手下传书而回,送回来的书信只得两个字。
胡、闹!
这两个字把戚从戎砸得头晕脑胀,这都什么事儿?不是你们要叫去宫里取册子么?怎么一转眼儿成他胡闹了?
这楼中之事,仿佛也混乱得很。
两人坐了下来,挨得是不远也不近,用极低的声音说话。
“你是水君,你要册子,我便去取;现在又说我是胡闹?”
戚从戎觉得自己作为男人的面子都被削得一干二净。
“我是水君,我再大,也大不过楼主,楼主说你胡闹,我又没说你胡闹,我是无辜的。”
苏竹取义正辞严,仿佛那个说要去拿册子的人不是她。
“那你没事瞎安排什么任务!”
“我大不过楼主,又打不过楼主,就只能差遣你了。”
水君之下,惊燕君为四君子之首,能为最高,身居庙堂之高,乃一步绝好的暗棋。
戚从戎看她算计的眼神,只叹圣贤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实在很有先见之明。
当下又是忍怒,道:“私下行动,如今失利,你躲在宫里不出,受苦的都是我。”
苏竹取一笑,人偎了过去,羽扇在戚从戎面前摇:“承你的情,赔你便是。”
戚从戎冷着脸把她推开。
“做什
23、夜语 。。。
么?不喜欢?”
“这么多人瞧着,改天别人瞧不见的时候你再赔。”
苏竹取噗嗤一声笑了。
“笑什么?”
“你真是个……”
她说到这里,忽然不说了,坐直了身,别过脸看另一方。
戚从戎觉得有异,望她:“怎么又不说了?”
苏竹取笑了一声。
戚从戎忽想起另外一件事:“话说回来,你怎么成日遮着脸?”是怕宫里的有谁曾见过怡红别苑里她的本来面目?但她不是易容高手么?
苏竹取回过头来,眼神已冷:“我生得丑。”
“谁信?”
露出来的那半张面目,已可算得天姿国色,与谢轻容的艳丽相较,别是清幽韵味,各有不同。
于是戚从戎便叹道:“你若算生得丑,这世间别的女人,可要怎么活?”
饶是苏竹取的性子,也总难抗拒男人的夸奖,听了这话,她心头微微一动,最后却仍是道:“你又知道什么?女人的面目,你能看得真?”
从前在怡红别苑之时的一张脸,现在在宫中的一张脸,哪样是真,哪样是假,又或者都是假。
戚从戎根本不知,还敢如此笃定。
“你是入宫来做什么?”
“来瞧皇后。”
苏竹取想,果然这个男人,讨厌死了。
“劝你别去,太后如今在皇后那呢。”
说完,她摇着羽扇,满意享受戚从戎那忧虑的神色。
瞧这傻样子,苏竹取想,果然世间是有百样好,唯有情字不想要。
入夜之后,文廷玉忙完国事,到了皇后那,谢轻容正在亲自点香,目光很认真。
她似是刚沐浴过,发端还湿润,浑身都像散发着迷蒙水汽,别有一番风情。
文廷玉上前去,握着她的手,将那香点着,不消片刻,满室幽香。
“哎呀皇上,本宫又没去迎你,你怎么就进来了?”谢轻容嗔道。
文廷玉笑:“不敢劳烦皇后。”
二人对坐,文廷玉又问:“太后来过了?”
谢轻容点了点头,将今日说的闲话又说了一遍,文廷玉看她面上淡淡笑容,忽想问她是不是觉得很累。
皇后难为,就像皇帝一样,从前以为站在顶端,呼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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