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到才挨到他的袖子,就觉得绵绵的一道风来,有只无形手掌将她的手推开,同时谢轻禾那张棺材脸上露出了点少见的笑容,但嘴角却迸出三个字:“不敢当。”
谢轻容却也不恼,仍旧是笑盈盈的一张脸。
“皇后娘娘,有何事急召臣来?”
听闻来传话的人说,皇后的事儿,是十万火急的。
他刚才在侯爷府中,正哀叹那一叠陈谷子烂芝麻的公文看瞎了他一双眼,又听见这话,气得差点没急火攻心倒过去。
啊呸……
3、国舅爷 。。。
就她能有什么事儿?
谢轻禾哪里会不知道谢轻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那时候父亲还是宰相,又是太傅,大家年纪小,时常厮混在一处玩耍,就只有她,三岁就会装哭要太子手里的糖。
她手里并不是没有糖,太子喜欢她,时常来宰相府中,样样好东西都分她一半;可那天她拿到糖嘴就一撇,不喜欢自己手里的,只觉得太子手里的好,又不能直接要,便把手里的糖装作不小心丢在地上,然后泪眼朦胧地望着太子;后来恭亲王也来了,看见她还在假哭,也忙忙地跟着哄她。
最后只她一个,什么都得双份。
别人不知道,谢轻禾却在一旁看得明白清楚。
她生得是美,却美得不贤不淑无良无德,真不知扶姜有此国母是幸还是不幸。唯有当年父亲说过一句,解了他的忧虑。
宰相爷在官场纵横数十年,摸爬滚打,人生经历丰富,当年谢轻容出嫁,他对两个儿子道:忧心什么?有什么可忧心的?再不济那也是别人的老婆,咱们管不着!
俗语有云,三岁看到老,他这妹妹,真真是个妖孽。
所以他也一点都不奇怪,为何谢轻容这皇后的位置可以这么稳固;连皇帝都换了一回,她还是稳稳当当地做她的皇后。
谢轻容自己大概都不记得了,她当年十二,被太子迎进宫,成了太子的正妃。
那时候真是谢氏一门最光耀的时候,那宝马香车满路,谢轻容就这么被团团簇拥着进了宫。
她是太子妃,将来就是皇后,满朝文武,谁不羡慕?
后来太祖驾崩,他们的父亲也去世,太子得登大宝,可惜虽有仁厚之德却福薄,龙椅只坐了一年。
先帝并无所出,于是恭亲王,就是当今圣上文廷玉继位,做了皇帝。
他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封谢轻容为后。
再后来……
“二哥在想什么?”
被这温温柔柔的声调激得指尖都在打颤,可是谢轻禾很快稳住了心神。
谢轻容道:“二哥,我刚才说了许多话,你都听见了么?”
谢轻禾抬抬眼皮:“略听了一两句,”其实半句都未曾听,不过他聪明,猜想到谢轻容必定是为了伙食:“皇后娘娘不知,扶姜一统天下,幅员辽阔,看似富强,实则多年争战,国库空虚;前几日,皇上要寻五十匹名驹‘白夜’都不可得,娘娘仁德,应知天下苍生为重,宫中尚且拮据,何况百姓……”
谢轻容眼圈一红,打断了谢轻禾接下来会耗上一顿饭功夫的长篇大论。
“二哥,不是本宫奢侈富贵……白菜什么的,本宫已经看都看厌了,近来尚衣局来人为本宫量身,说本宫的腰围又减了一寸。”
谢轻禾笑:“这是好事。”说完,端起了茶盏,吹了口气,喝了一口:“多少美人为
3、国舅爷 。。。
求细腰,也只吃清粥白菜。”
这劳什子的官职,也就只有在扣扣宫中贵人们的伙食费之时,方能感受到一丝欣慰。
“好——”
默默地把“你个头”仨字,细嚼慢咽地吞了腹中,谢轻容看看绿袖,绿袖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是无心解围。
她眼珠子转了转,换上哀戚口吻,道:“二哥,太医今早来过,说……”
谢轻禾心不在焉地预备听她胡诌,一面自顾自喝茶。
谢轻容的眼珠子都转了好久,最后终于道:“说本宫太瘦,不利于生育——”
“噗——”
好一个漫天茶雨落地,谢轻禾的脸皮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四年在边关磨蹉出来的暴烈脾气发作:“听你放屁!”
谢轻容皱眉,实在无法,她想不出更合适的借口了。
她转眼看绿袖,谁知这人早悄无声息地退开了,半个人影都瞧不见。
谢轻容叹气,从凤椅上走下来,坐到他身边。
谢轻禾不解其意,忙要站了起来。
果然出乎他意料,他一动,便被谢轻容一把抱住,声泪俱下:“二哥……不要白菜了行不行?”
谢轻禾五指一僵,然后曲起。
谢轻容在谢轻禾一拳揍出来之前,赶忙退开,眼泪说收就收,嘀咕了一句话。
虽然极小声,可谢轻禾听得清楚,她说的是“色|诱都没有用……”
谢轻禾气得肠子打结。
“二哥,我说这白菜什么的真的没得商量?”谢轻容又满脸期待地问了一次。
谢轻禾悠悠地站起来,忍了一口气,告退。
谢轻容目送他出去,挥了挥手里的丝帕:“二哥下次再来~”笑得很欢畅。
谢轻禾头都没回,走得更快。
谢轻容一脸得意笑。
她虽不记得,却还懂察言观色:虽然是兄妹,可是谢轻禾不喜欢他。
不过既然都是兄妹了,她受不得委屈,只好多委屈下兄长。
她咬着丝帕笑,觉得如果再成日里吃白菜,就只好召见兄长大人每日来见。
正想着,忽见绿袖进来,手提着一只小葵花;那鸟一见到谢轻容的面,就大叫“皇后千岁——”
“好端端的,怎么又来一只鸟?撵出去——”
绿袖乐了:“皇后娘娘从前最爱鹦鹉,如今虽不记得,但皇上可都记得;如今皇后娘娘说撵了,以后万一想起来,后悔了怎么是好?”
谢轻容想想,似乎是这个理。
这小葵花也不似廊下那大东西,不识好歹,聒噪讨厌,似是察觉了她脸色不好,噤声不语。
谢轻容只得道:“那就留下吧。”
绿袖盈盈笑着应了声是,将小葵花放在架子上。
*小葵花:鹦鹉的一种。
4
4、金口玉言 。。。
作者有话要说:买一送一了……要收藏,要回评,要回帖啊你们~~~~
却说谢轻禾自皇后的掖庭宫出来,才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远远看见一行人也往掖庭宫走。
被众人簇拥的是太子文翰良,谢轻禾立刻停下了脚步,侧身躲开,以免被人瞧见。
太子今年还未满四岁,粉雕玉琢,十分可爱,见人也异常亲和礼貌,常得众人称赞。
谢轻禾倒不是不喜欢太子,只是心中另有隔阂。
太子并非皇后所出,生母是端本宫的赵妃,未出嫁前是昔年太祖之义弟——潼亲王的掌上明珠。
她在当今圣上还是恭亲王的时候,便嫁给他成了正妃;但当今圣上也奇怪,登基之后便封了谢轻容为皇后,若说起来,皇后年纪轻轻,将来皇后所出又该如何?
细想来真是件怪事,眼见着太子一行人已经走过,谢轻禾动身要走。
没走出多远,又看见赵妃的身影。
他这次未能躲开,似乎是因什么事,赵妃掀起了鸾轿上的帘子,四目恰好对在一处。
谢轻禾只好停在原地,等赵妃的轿子行过去。
可是赵妃的轿子却在他停的地方暂且停住,赵妃笑盈盈地掀了帘子,道:“谢侯爷。”
她也是个美人,只是不似谢轻容那样咄咄逼人,她面若银盘,皎皎如月,目似点星,笑起来恬静温和,待人也十分客气。
昔年在一块读书,她随兄长来过宰相府,彼此也曾交谈过,她态度谦和,谈吐有致,若是长久相处,必定能成为知己。
可惜……
谢轻禾定了定心神,朝她行礼,垂首道:“给赵妃娘娘请安。”
“何必如此见外?”赵妃道:“家兄前次进宫来,说是京城内最近不大太平,又有烟雨楼的乱臣生事,皇上烦扰;我还笑说何苦,若是谢侯爷出马,区区几个乱臣贼子,自当手到擒来。”
谢轻禾当年得胜回朝,封的是临安侯;如今听她一句谢侯爷,心中苦笑,不知以何言应对。
她说得这样温婉客气,令人不忍再听。
他身上这闲职,焉知不是当年功高所致?龙心难测得很,他早不是十三四岁意气风发的少年,终日嚷着家国天下,幼稚可怜。
所以半晌他才道:“谢娘娘谬赞。”
赵妃似乎也无话可说,只一笑,又走了。
看着那行人远去,谢轻禾眉头皱得死紧,后来突然想起这是在宫中,立刻又换上一副笑脸,一步一步,慢慢地向着出宫的方向去。
好在这一路上,再没遇见什么要紧的人物。
出了东华门,见侯爷府的人仍然候着,他上了轿,令道:“走吧。”
这只是台四人轿,却造得宽大舒适;轿夫们都是府中的亲信,有一身好轻功,走在这京城四平八稳的大道上,更是平稳轻快。
谢轻禾坐在轿中,揉了揉眼,忽然想起谢轻容抱他的那一下,脸皮有些发烫。
他摇
4、金口玉言 。。。
摇头,摸索腰带间,果然在侧方摸出一枚蜡丸。
这不是给他的东西,虽谢轻容未曾言及,可是谢轻禾却知道。
他单手一捏,蜡丸开了,里头是揉成小团水红的薛涛笺。
展开来看,谢轻容写的字,清俊灵秀,就如她那个人一般,谢轻禾看着信,都能想到她是如何站在案桌前,执着笔杆,一笔一划地写出这些字儿来。
“大哥见信如晤,近日宫中燕啄新泥,春光渐好,忽忆起大哥离京一年有余,不知何日得见?妹身在宫中,诸事不便,故转托二哥,谢大哥月前所赠之香,还望相见面谢;此间言长纸短,不尽依依。”
最后落款是“不肖妹横波亲笔”,落印是她的字,谢氏横波。
短短数句,却也知她真心。
谢轻禾将这信好好的收起来。
不收好是不行的,若是回到府中,不将这信完完整整地烧个精光,不知道还要生出多少事端来。
现在四下无旁人,谢轻禾放心地皱起眉头。
在宫中的谢轻容却并不知道谢轻禾的烦恼。
她整个人似乎根本不知道烦恼是何物,就连明知自己的记忆缺失了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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