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皇后,不是不好,却是好过头了些!”太后道:“莫说是身上的旧伤旧患,精神头也好极了,所以才有能耐,在这宫中行凶——”
胡为庸不敢说话。
“这都是胡太医一双妙手,医得巧妙!”
胡为庸这才明白其中的缘故,原来竟头算在了他头上,他连忙爬过去抓住太后的衣角,哭天抢地:“太后明鉴,此事微臣不知!臣无用,臣只知医人罢了,臣——”
话未说完,又太后被一脚踢开。
胡为庸痛得在地上滚,哀哀求饶,太后听得厌恶,正在僵持之刻,忽闻得苏竹取之声在外间询问太后何处。
太后便拊掌道:“来人!”
外间即刻有人前来,苏竹取也入内来,见此情状,不由得愣了一愣,才醒起不该,忙站到一旁。
“把这混账东西押起来,容后再问!”
太后盛怒之下,说话无人敢违,虽知于礼于规不合,几名侍卫也少不得照做了;苏竹取不由得回首去看胡为庸被带走,却听太后道:“竹取过来!”
苏竹取忙上前去,扶住了太后的手:“太后,何事如此生气?”
太后拍拍她的手,却不说话,哀怅眼神,令人动容。
苏竹取不由得生出一种诡秘难辨的心情,忍不住想叹气。
却说这日掖庭宫中不见太医前来请脉,谢轻容惬意饮茶,唯有绿袖疑惑惊异;思前想后,一直等到申时,她实在按捺不住,正欲差人去问为何,谢轻容却道:“罢了,今日少个太医你便急成这日,改日里只怕少茶少碗少汤少人也是常事,慌个什么?”
她语气不善,更甚从前,绿袖忙道:“娘娘多心了。”
谢轻容笑而不答,挥手令她退下。
绿袖忙退开去,心中思量,昨夜皇上亦是未曾来过,皇后一人独处,仍是锦衣玉食,却也算得悠然自得,还不知道这样下去如何了得。
她想了想,无法可解,只得去太极殿求见文廷玉,谁料得到了太极殿,不见文廷玉,也不见季苓,便拉了外间一个小太监自廊下说话,那小太监被她催逼,只得道:“绿袖姑娘,皇上此刻在是在,却是不见人,莫要为难我了。”
绿袖听闻此言,正疑惑,却见着有人领着戚从戎往殿内去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见她发怒,那小太监道:“绿袖姑娘,人是季公公请的,我
41、支离疏 。。。
是不知因由——”
绿袖听了,也无他法,只得转身而去。
然而回到掖庭宫,她入屋中,竟不见了谢轻容之身影。
“皇后?”
天际阴沉,屋内昏暗,遍寻不见谢轻容,绿袖浑身发冷,脚下一软,竟是跌在地上。
“这……”
这可如何是好?绿袖不敢细想,更不敢再去报信,两下迟疑,心急如焚。
不提绿袖,却说她先时不得入太极殿,戚从戎却是不得不入殿内,还未来得及问是何事,文廷玉便道:“戚大人,你随我来。”
说完,人便往外走,戚从戎看季苓,季苓点点头,示意他跟上,戚从戎无法,只好跟随文廷玉的脚步,而季苓也紧随其后。
这一路前往,半晌无话,戚从戎好生纳闷,走至半路,终于听得前头的文廷玉问:“戚从戎——”
他并不叫戚大人,也不叫戚爱卿,而直呼戚从戎的名字,竟叫戚从戎想起小时候,他们打架闹事,都是这样喊对方的名字。
带着一点恨意,又算不得真,为争大人的称赞,为夺佳人的目光,现在想起来,没趣极了。
“皇上?”
文廷玉之背影,那姿态从容中透着冷漠,与小时候相较,差了太多。
他也不回身,道:“我们……是自几岁认识的?”
戚从戎料不到他问这个,想了半日,道:“臣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他一向大大咧咧,记不得,也是寻常的。
文廷玉道:“朕却是记得的,朕与你,是同岁,一块往谢大人府上学,只是你却比我先识得他们三兄妹……”
“哈!”
“笑什么呢?”
戚从戎听到文廷玉的问题,才觉自己不当笑,却是不知又该回答什么好:一者,会听文廷玉这样的人提起往事,本来就极奇怪;二者,此间天气阴霾,接连几日的雨水积攒在地,未曾全然消退,人走在路上,脚下时不时踩住积水,啪啦之声,令人恍然。
他想了半日,脚步不停,思绪纷乱,最后只道:“皇上,臣并没笑什么。”
“戚从戎,现如今侯府,又有多少人口呢?”
“臣之前人在北疆,留在这尹丰府中的,多少跟随家父的旧人,他们各人家眷,粗粗一算,侯府内,亦是百人有余了。”
这回,换文廷玉笑了。
一路前行,最后竟是到了太后的寝宫,戚从戎虽然不解,仍是要跟着进去,却见文廷玉回身道:“你与季苓,外头候着吧。”
戚从戎更是不解了,但他也只好点点头,季苓亦点头称是。
二人留在太后寝宫外,见文廷玉入内后,戚从戎便问季苓:“这是怎样呢?”
今儿一早,便令他领了副将与人马往宫内来,到了宫中,却留他们在别处,只请自己一人到太极殿;到了太极殿,又急匆匆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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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来了。
如此反复,怪哉怪哉!
季苓笑道:“大人怎么问我呢?”
戚从戎疑惑非常,抬头望天,半晌,忽闻季苓道:“瞧这天,竟要变了。”
此话一出,戚从戎一惊,凉从背后生,寒自心中来。
“季公公这话是……”
季苓茫然望他,指指天道:“戚大人你瞧天上满是乌云,这雨迟早是要下的。”
原来说的是这个,戚从戎抬头望天那天上确是风云际会,烟雨之兆;戚从戎这才放下心来,讪笑称是。
文廷玉留下众人,一人去见太后,太后正在宫中闭目养神,一旁苏竹取正为太后捏手,力道不轻不重,恰是刚好;文廷玉给太后请安,太后的眼睛也未睁开,只道:“竹取退下吧。”
苏竹取听了这话,看太后一眼,又忍不住看文廷玉一眼,瞧不出什么端倪,只是心中觉得不妙,便对文廷玉告了安,然后走了。
“皇上来得慢了些,不过哀家知道,人要做下决定,未免艰难,皇上九五之尊,更是如此。”
文廷玉道:“太后,朕心里清楚。”
日来之事,疑点重重,皆是在守住掖庭宫的暗卫撤去之后发生;且诸事唯有谢轻容一人能得好处,嫌隙全在她身,即便她不是主谋,只怕也与她脱不了关系。
不管她是真的未想起,还是假的未想起;无论如何,此刻先要下手,将谢轻容擒住看住。
“太子之事,仍未有头绪?”太后问。
“仍未,近几日,太子都是含含混混,问他话,也说不清楚,更不记得当初发生了何事……”
文廷玉见太后的面色,接着道:“皇后的事儿,还要从长计议。”
太后哼了一声。
“太后,便是为了太子,也要留得青山,待此事查清,自有青白。”
太后这才点点头:“这话倒还中听,那之后……皇上又要如何?”
如今是擒,之后又该如何?
若不是谢轻容所为,自然皇后继续她的安乐日子。
若是谢轻容所为……
文廷玉面上不见犹豫之色,却是默不作声,太后心知肚明,道:“皇上还是舍不得?”
文廷玉之言还未出口,便听外间急切声音传来。
太后大怒:“外面是何人喧闹?”
外间静默了一下,然后那外间有脚步声渐近,最后传来的是苏竹取的声音。
“启禀皇上、太后……”
太后与文廷玉对望一眼,文廷玉问:“何事?”
苏竹取的声音迟疑了一下。
“皇上,太后,掖庭宫来人传来消息,报是皇后不见了踪影——”
此话一出,文廷玉面上,惊怒交加。
“皇上,你看又如何呢?”
太后轻描淡写之言,竟如刀刃,文廷玉一言不发,挥袖而出,门外之苏竹取遇上他,赶忙退至一边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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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与之直视。
尽管如此,她还是能感觉到文廷玉此刻雷霆之怒,吓人得很。
太后还在屋内,苏竹取想想,仍往外去,走至宫门处,忽见门外文廷玉正在与戚从戎吩说话。
她不由得一个侧身,躲在暗处,且听文廷玉对戚从戎说话,似是要令他领人守住此处,更要亲自入内护住太后,从此刻起,这太后寝宫,不得人出,不得人入。
吩咐完毕,只听文廷玉又道:“戚大人,说起来,方才你是说过,侯府里,还有百来号的人口?”
此句令得戚从戎的脸色攸然一变,但他什么都没说,文廷玉也不再多言,领着季苓而去。
苏竹取唯有感慨,此人能得帝位,实非偶然,一生算计,不信旁人,才是他之本性。
此刻不走,还待何时?苏竹取伸手向脑后一探,拔下一枚珠花小簪,将其上珠子取下弹出,又快又准,旁人不得见,却是正中戚从戎之颈后。
戚从戎果然聪明,趁人不备,看向她之方位。
两下眨眼,戚从戎心领神会,调兵遣将,护住周遭,却留一空档,正叫苏竹取瞧见,三下两下,人已经掠了出去。
离开太后寝宫,文廷玉令人四下找寻宫闱各处,尤其是栖凤殿内,更要仔细。
他自己却是鬼使神差,漫无目的,脚在走着,却不知道为何,竟是一路往宫墙那去了。
天色已暗,乌云密布,竟是要下雨的前兆。
文廷玉心中想,他走向这里,大约是谢轻容若要离宫,依照她那性格,必定也是自那大门处,堂而皇之地出去。
明明有许多方法,她总选最骄傲最艰难的那一个,这样自讨苦吃,却甘之如饴的性子,全不像谢大人。
文廷玉想起谢轻容的父亲,那当真是个妙人,说的都是笑语,行的都是正事。
他走了许久,宫中训练有素的侍卫宫人,见到他独自步行,莫不称奇,各个都收敛声息,向他行礼。
文廷玉都不理会,直到走到了宫墙下,见众多侍卫,都在下面守着,宫墙之上,却似是无人。
“谁人……在上头?”
他心知,自己是来对了地方。
“皇上,皇后娘娘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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