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宝菱愣住了。
徐广庭叹了口气:“何家真是要闹翻天了,宜德长公主已经进宫了,逼着皇上给个说法,何家太夫人也带领着全家老小跪在家里,说要等候皇上的发落。”
陆宝菱道:“这是逼着皇上表示态度呢,太后呢?”
徐广庭沉重的摇了摇头:“不知道,祖父还在宫里,这下是真的闹大了。”
陆宝菱便把心思都转到了这件事上,和徐广庭猜测皇上的态度。
皇上也气得要命,这事情归根结底还没有查清楚,何大老爷畏罪自裁让整个案件更加扑朔迷离,说起来,何大老爷既是皇上的表哥,又是皇上的姐夫,如今死的不明不白,不管是何家还是太后那儿,都得要给一个满意的交代。
何大老爷的尸体被送回何家安葬了,案件交给端王爷继续审理,陆宝菱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徐广庭:“……如玉最善模仿笔迹,足以以假乱真,那账本真的是有问题,可如今何大老爷去世,除非如玉自己站出来说那笔迹是模仿的,不然这案子是没法查的。”
徐广庭看着她:“把她牵扯进来,你忍心吗?”
陆宝菱道:“她是我妹妹,就算她杀人放火,我也要替她担着,这件事明摆着是诚郡王捣乱,我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徐广庭道:“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件事其实也有办法处理,那就是何家把贪污的罪名认下,这样便可以息事宁人,免得牵扯出更多的人来,只是,太委屈何家了。”
陆宝菱道:“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可事关家门清誉,何家未必肯。”
徐广庭摇头:“何家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什么事都经过了,忍辱负重四个字自然也是明白的。”
徐广庭想到的主意,皇上自然也想到了。此时正不遗余力的劝说太后:“……这件事母后出面劝说最妥当,百尺竿头,还差这一步吗?”
太后此时正沉浸在伤心里,怒道:“你说得好听,一步错,步步错,若是何家认下了这件事,定会被人抓着不放,何家还有翻身的时候吗?更何况你表哥去世了,何家上下一片哀恸。你叫哀家去说,哀家开不了这个口。”
皇上道:“儿子何尝想这样,可如今对方证据确凿。步步紧逼,若不早点把此事了结,难保他们不借机生事,陷害更多的人,母后。当断则断啊,当年越王勾践为复国,卧薪尝胆十年,如今只是牺牲一个何家,母后,国与家。究竟哪个重?”
太后被问得哑口无言,放声大哭,她真是错了。早知道如此,在三十多年前,她就应该低头认输,那时候还可保的家人平安,如今。荣华富贵又如何,大厦将倾。连个力挽狂澜的人都没有。
何家,真是要败落了。
皇上看着痛苦的太后,心里也是又恨又痛,李慕容,逼人太甚,他以为,就算他们是敌人,也是兄弟,可如今看来,二十多年的兄弟情深,竟比不上那一方宝座,既然他不仁,休怪自己不义!
无论皇上如何劝说,太后都不肯出言劝说何家低头,皇上左右为难,陆宛君闻风而来,皇上叹气:“你劝劝母后,何家的事,越早了了越好啊。”
陆宛君道:“太后说不出那些话也是人之常情,若是皇上允许,臣妾愿意领了这个差事,去何家走一趟。”
皇上睁大了眼睛:“你不怕在何家受辱?”
陆宛君微微一笑:“夫荣妻贵,只要皇上得了体面,臣妾又何来的屈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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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老爷的头七,陆宛君奉皇上之命前去吊唁,何老太太红肿着双目,冷冷看着一身素白的陆宛君:“请您回去告诉皇上,我儿已经伏罪,他可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
陆宛君温声道:“老夫人何至于此,大老爷去世,皇上心中的悲痛不亚于旁人,我此番来便是身负皇命,老夫人,咱们能不能找一个说话的地方?”
何老太太疑惑的看着她。
“你说什么?”何老太太的惊讶与愤怒都在陆宛君的意料之中,她站起来搀住了何老太太:“您先冷静下来,听我一言。”
何老太太怒道:“不用说了,我儿子枉死,如今他竟然连死人都不放过,天理何在,你回去转告皇上,我何家上下粉身碎骨只凭他一句话,想要往我们身上泼脏水,休想。”
陆宛君道:“老夫人既这么说了,我只问您一句,您愿意何家做公孙杵臼还是做程婴?”
何老夫人眉眼凌厉:“什么意思?”
陆宛君道:“春秋时期,屠岸贾杀尽赵氏族人,只有一个孩子死里逃生,为了救这个孩子,赵朔的门客公孙杵臼问程婴,死和抚养一个孩子,哪一个容易,哪一个难,程婴便道,自然是死容易,抚养一个孩子长大难,公孙杵臼便道,那就请你做难的那件事情,我做容易的,于是,程婴去屠岸贾面前告密,说公孙杵臼藏匿了孩子,同时找了一个婴儿代替,屠岸贾信以为真,杀了公孙杵臼和那个婴儿,不再找寻赵氏孤儿的下落,程婴则忍辱负重,背负着告密的恶名,将那孩子养大,十五年后,屠岸贾失势,公孙杵臼和程婴的大义才被天下人所知。”
何老太太目光越发冰冷:“你说这个做什么?”
陆宛君道:“其实皇上根本不相信何老爷会贪污银子,只不过证据确凿才不得不把何老爷下狱,更是请了端王爷查这件事,只可惜,还是棋差一招,老夫人您痛失爱子,皇上和太后何尝不是失去了表哥和侄子?如今老夫人您和皇上反目,岂不遂了别人的愿,亲者痛,仇者快?”
何老太太老泪纵横:“我何尝愿意如此,我只是想还我儿子一个公道,他是贪了银子,可也只有两万两银子,做官的哪个没有点猫腻?顶多我们把银子还回去,就算十倍百倍的我也愿意还,只要把我儿子还给我……”
陆宛君亲自帮何老太太擦了眼泪,声音越发轻柔:“如今朝中局势想必您也清楚,公孙杵臼一死固然深明大义,却比不得程婴忍辱负重十五年啊,皇上如今束手束脚,别说没法子还何老爷的清白,就算查明了真相,何老爷也无法死而复生,倒不如忍辱负重,以退为进,将来局势明朗,不仅能为何老爷正名,何家更会留名青史,老夫人,您不光有儿子,也有孙子啊,何少爷那么优秀的人,您忍心他明珠暗投么?”
是啊,她的孙子何秉书那么优秀,如果这件事就此作罢,他会终身背负父亲贪污的恶名,前程尽毁,可若是按着皇上所说,置之死地而后生,何家终有沉冤得雪的一天,他也能走的更远。
何老太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咬牙道:“好,我做程婴,我们何家要做程婴。”
正文 099。锱铢
PS:
今天的
在何老爷的丧事期间,何老太太亲自上书,承认了贪污的罪名,按着律法,何家要将贪污的银子原数退回,何家其余为官的人虽然没被连累,可这名声是彻底坏了,何家几乎在一夜之间就淡出了朝堂。
至于朝中官员,都知道何老爷死得冤枉,两百万两银子,那是什么数目啊,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可既然何家认罪,谁也犯不着出这个头。
这件事相当于给了诚郡王一个满意的交代。
诚郡王倒没想到何家会隐忍至此,照着何家老太太的性子,爱子遭人诬陷,拼着满门也要讨回个公道的,到时候等着坐山观虎斗就成了,如今算盘落了空,气的要命。
事情纠缠了差不多两个多月,年关就在眼前,过年的热闹气氛好歹将前阵子的阴霾冲淡了些,可皇上和太后谁都没有心情过这个年。
诚郡王却上书说,大奸臣已除,实属天下人之大幸,更应该好好的热闹热闹。
这话说的太诛心了,可皇上还是答应了他,并在大年初一晚上宴请王公大臣,内外女眷,各家诰命夫人。
京城虽然照旧熙攘热闹,可一股暗流却汹涌起伏,谁都知道是要出大事了!
徐家的知墨斋,陆宝菱正和徐广庭说冯小哥和冯小莲的事情,徐广庭难得的沉默,半天才道:“这件事你别管了,咱们越是插手,母亲就越生气,也别往那儿送银子了,等母亲消了气自然会好了。”
陆宝菱更加奇怪,也只好点头答应。
果真,没两天那小莲就被放了出来。依旧回原处当差,陆宝菱每日去大夫人院子里请安,都会看到那个小小瘦瘦的姑娘低着头,沉默着侍立在院子里。
逢过年了,府里上下要做新衣,大夫人把这件事交给陆宝菱管,这事说简单也简单,不过是按着份例来,什么人做几件,用什么料子也是有定例的。一查就知道了。
可要说麻烦也麻烦,一年里头人的高矮胖瘦变化可大多了,尤其是那些十几岁的丫头。一年个子就抽高不少,还得重新量身量,定尺寸,徐家上上下下少说也有上百个下人,光量尺寸就得花上好几天——总不能放下手里的活都去量尺寸了。还得分批来。
要是分批来,就要分先来后到,老夫人老太爷屋里的自然排在最前头,这下面的怎么分派也得细细思量,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不然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这下人的衣裳还好做,主子的就更麻烦了,二夫人如今怀着身孕。自诩金贵,挑料子都捡贵的挑,超出了份例,你总不好直接找她要银子,还有四位未出阁的姑娘。都是娇生惯养的,你怠慢了哪个也不行啊。
再加上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人家虽然不管事,可要论找茬,一找一个准,她们又是嫂子,陆宝菱也不能得罪了,就这么跑了好几天,才把单子定下来,又要找练习绣坊,定价钱,把活交给他们做,还要看看年前能不能交付。
陆宝菱累的腰酸背痛,叫徐广庭给她捶肩,过了大年二十五,各衙门封印,徐广庭如今在家里清闲的很:“我们家做冬衣也不见这么麻烦。”
徐广庭笑道:“你们家才多少人啊,徐家光主子就十几个,一个个的应付过来也够受的,你也别和他们分辩,咱们多贴些银子的事,大过年的吵嚷起来倒不好了。”
徐广庭说的便是二夫人超出分例的事情,陆宝菱道:“我也不是在乎那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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