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花厅,自然有人奉上茶来,陆如玉这才松软下来,靠着椅背,神色不明。
陆靖柔道:“如今你可有什么打算?”
陆如玉摇头:“我知道姐姐的意思,只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他活着一天,我就守着这个家。”
陆宝菱道:“你可知道诚郡王犯的是什么罪?若是他被贬为庶人,终身监禁,你也跟着去吗?”
陆如玉点头:“那是自然。”
陆靖柔无言以对,半天才道:“我也知道烈女不嫁二夫,你就是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二叔二婶着想,二婶如今病倒在床上,心心念念都是担心你,依着我说,请祖父向皇上求情,判个和离,你回家来咱们再作打算也是一样的,你如今守着这儿做什么?下人都走光了。”
陆如玉很是坚持,无论怎么劝说都不肯离开诚郡王府,陆靖柔和陆宝菱只好离开。
出了诚郡王府的门,陆靖柔又说去端王府求情,陆宝菱道:“我一个人去吧,要是端王爷生气了,也好有个转圜的人,免得一棒子打死,断了这个门路。”陆靖柔想想也是,便先回了陆家。
陆宝菱到端王府的时候,端王爷正教莹莹认字,见陆宝菱过来,全然不见以前的热情,瞅了瞅她,道:“若是来说情的,那就回去吧。”
陆宝菱道:“王爷可猜错了,我不是来求情的,恰恰相反,我是来请求严惩诚郡王的。”端王爷看了一眼陆宝菱,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叫干爹,或是义父,只叫了王爷,其间的疏离可见一斑。
端王爷不顾莹莹非要拉着陆宝菱玩,叫奶娘把莹莹抱了下去,这才道:“你说说,为什么?”
陆宝菱道:“诚郡王犯下的是谋逆大罪,理应立即处斩以示皇权不可侵犯,为什么王爷迟迟不动手?”
端王爷道:“按律法来说,慕容犯下的错虽然严重,可罪不至死,皇上要是处死了他,便会落下戕害手足的名声。”
陆宝菱反问道:“想要戕害手足的明明是诚郡王,为什么王爷不治他的罪呢?不用我说,想来王爷也知道,诚郡王曾不止一次的谋害过皇上,只不过皇上福大命大,都躲过了,诚郡王是大奸大恶之徒,为什么不立即绳之以法?”
“好了。”端王爷喝道,他皱着眉头,眼睛里满是伤心和难过:“都怪我不好,我以为他和我一样,都对皇位不感兴趣,所以偏向他,相信他,没想到这都是他的诡计,你还记得京城郊外庆云寺那次吗?我说是去打猎,实际上是去寻找失踪的皇上,慕容打听了皇上的消息,派人伏击,侍卫死了那么多,唯有皇上失踪了,消息报到我这儿时,我简直不敢相信。”
“从那以后,我才知道,慕容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他甚至伪装的很好,每天和我一起会朋友,喝酒吟诗,不问朝堂之事,我原来有多欣赏他,知道了真相后就有多厌恶他,可我对皇兄发了誓的,我答应他会好好照顾慕容,让他一生平安,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是我这个做叔叔的失职。我不会违背誓言把他杀了,可我也不会放他出来,就这样就很好。”
陆宝菱毫不客气道:“王爷以为这样就解决问题了吗?皇上和诚郡王矛盾早就有了,您如今圈禁了一个,就以为能破镜重圆,和好如初了吗?只要有机会,诚郡王还会继续造反,而皇上,也会永远对这个弟弟心存芥蒂,您的纵容,您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导致这矛盾的最终原因啊,您护着诚郡王,让他敢为所欲为,也让皇上心存忌惮,您愿意一辈子做这些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么?”
端王爷叹了口气,道:“宝菱,我老了,不像你们年轻人,嫉恶如仇,是非分明,我只是想让他们兄弟两个都好好地, 别的我什么也不求了,至于名声,我早就置之不理了,好也罢,坏也罢,功过自有后人评。”
“这一切明明可以避免的。”
陆宝菱愤然道:“我知道,诚郡王当初看中的是我二姐姐,但是二姐姐已经是皇上的妃子了,他求到您跟前,您心里不忍心,就任由他娶了我四妹妹,如今如玉在那个诚郡王府守活寡,都是你的纵容一手造成的。”
端王爷沉默着没有说话。
陆宝菱的话让他很挫败,可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是他的纵容造成的。
如果不是他因为对皇兄的誓言而对李慕容一忍再忍。
如果不是他为了两个侄子之间的兄弟和睦一直粉饰太平。
如果他能早点狠下心来。
如果他早点说出真相。
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诚郡王被关在端王府的地下密室,端王爷去看他的时候,脸上的伤心之色全被冷漠所代替,他看着躺在地牢里的侄子,心中感慨万千。
诚郡王甚至没有翻身,一直背对着端王爷,端王爷道:“我知道你心里是百般的不甘心,事已至此,你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你的家人打算。”
诚郡王讽刺的一笑:“家人?我母妃已经去世了,我还有什么家人?”端王爷轻声道:“那陆如玉呢,她是你的妻子,算不算你的家人?”
诚郡王身子一震,苦涩道:“陆家会照顾她的,不会叫她守寡。”
端王爷道:“今天陆宝菱来了,她说,你府里如今大乱,仆妇走的走,散的散,连那几个姨娘都卷了东西跑了,只有陆如玉还守着,她说,只要你活着,她就是你的妻子,对你不离不弃。”
继而叹气道:“你告诉我,你娶陆如玉是真的喜欢她还是为了拉拢陆家?”
诚郡王忽然掩面痛哭起来:“我对不住她,是我对不住她。”
端王爷看着痛哭流涕的侄子,默默无言,这世上的事,最说不清的便是一个情字。
正文 104。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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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已是夜深,陆如玉枯坐在房内,桌子上放着白天从几个姨娘包袱里搜出来的东西,大多是金银玉器,堆了一桌子,在萤弱的灯光下幽幽的发着光。
杏雨推开了门,提进来一个食盒:“王妃晚饭也没吃,如今好歹吃点宵夜吧。”
陆如玉呆呆半响,才道:“这王妃听起来好听,做起来却很艰难,杏雨,你像在家的时候那样叫我一声。”
杏雨听了不禁心酸,泪盈于睫,轻轻喊了一声:“姑娘。”
陆如玉苦笑:“如果我一辈子都是陆家的四姑娘该多好,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有三个姐姐给我撑腰,永远也不会有忧愁。”
杏雨忍不住道:“今天大姑奶奶和三姑奶奶来接您,您为什么不答应呢?”
陆如玉没有说话,杏雨不禁有些胆寒,轻手轻脚把宵夜摆在炕桌上,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陆如玉看着炕桌上的一碗元宵,圆圆白白的浮在糖水之间,玲珑可爱,喃喃道:“我不走,是因为我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她用勺子舀起了一颗元宵,放到嘴里,却尝出了苦味:“元宵节快到了啊。”
以往的元宵佳节,整个京城都会张灯结彩,大家出来观灯猜谜,大街上灯火不息,恍如白昼,而今年的元宵节,大街上冷冷清清,诚郡王被囚禁,云太妃去世,太后如今又在宫中坚持要出家,整个京城的气氛十分低迷,别说那些王公大臣了,就是普通老百姓家里也不敢点灯放炮,生怕触了霉头。
徐家也一样的冷冷清清,一家子围在一起吃了饭就算是过节了。徐宗政面上强颜欢笑,心里却十分沉重,诚郡王一日不伏诛,这事一日就不算完,端王爷关着他,却不处置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皇上又是什么意思呢?
徐广庭虽然也关心这件事,可却没有徐宗政的压力大,又是在元宵佳节,吃了饭便和陆宝菱回房歇息了。陆宝菱叫院子里的巧手的扎两个灯笼挂起来意思意思,也算是过节了,谁知竟扎了一对金童玉女。一人抱着金元宝,一人抱着大鲤鱼,十分可爱,陆宝菱忍不住笑起来:“这不是过年的时候贴的年画上头的么?倒也有意思,谁的手这么巧?”
安菊笑道:“是灶上的李婆子。说是送给少爷和少奶奶,保佑少爷和少奶奶早生贵子,得一对金童玉女。”徐广庭笑道:“这意头好,她的手也巧,赏她五两银子。”安菊笑着应了。
陆宝菱白了他一眼:“你倒是大方,这赏钱该我发才是。”徐广庭笑道:“你再赏一次就是。就便宜了李婆子,得了十两银子,赶她一年的月钱了。”
陆宝菱道:“我倒不是心疼钱……”
话音未落。松月小跑进来道:“少奶奶,宫里来了旨意,要请少爷和少奶奶入宫呢。”徐广庭道:“这大半夜的为什么要进宫可说清楚了?”
松月摇头:“是太爷那边来人说的,只叫快点去。”
徐广庭和陆宝菱只得换了衣裳,去了徐宗政那边。徐宗政也是捉摸不透,道:“来人只说。皇上和倾妃娘娘过元宵,所以请倾妃娘娘的家人进宫吃酒,既是如此,你们就去吧,只是如今时局不明,你们千万要小心。”徐广庭应了。
马车上,陆宝菱有些担忧,心里七上八下的,既是请了二姐姐的家人,那么不光自己,还有大姐姐,祖父,二伯母二伯父,还有如玉,还有,诚郡王。
徐广庭见她满面愁色,笑道:“我发现你越来不像你了,你以前可是活泼开朗,胆大妄为的,怎么如今倒变得患得患失,小气起来。”
陆宝菱郁闷道:“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陆家如今正处于风口浪尖,我才不愿意操这个心呢,我只是担心如玉。”
徐广庭凑近笑道:“你别担心她了,皇上宽厚,再加上倾妃娘娘求情,她定会没事,你倒多想想我,母亲和祖母可都等着抱孙子呢。”
陆宝菱瞪了他一眼,给了他一肘:“现在是说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徐广庭轻笑出声:“那就回去说,回去我得和你好好说说。”
凌波殿摆了一桌酒席,皇上和陆宛君坐在上首,陆靖柔和陈文宁坐在一旁,神色未明,见陆宝菱夫妇进来,彼此交换了眼色,都不知道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陆宛君悄悄对陆靖柔道:“姐姐别担心,是如玉来求我,希望能向皇上求情,赦免诚郡王的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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