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蟜不搭理,满脸不屑,华阳太后打哈哈地说:“赵姬母子已经回来了,以后来日方长,有是见面相处时候。成蟜还小,到底娇气,赵姬是个深明大义,一定不会跟一个小孩计较吧!”
华阳太后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别人还敢说什么?
赵姬只好站起来,忍住一肚子委屈,说到:“太后所言极是,小孩子之间初次见面,总归生分,以后相处久了,自然就熟络了,都是一家人,何必拘礼。”
那时候成蟜,是宗室族人宠溺小王子,而嬴政就是一个外人。
他心里无数次冷嗤贱胚。
没想到,凭着赵姬狠辣手段,吕不韦倾力协助,嬴政竟然被立为太子,这本来是他囊中之物。
这场后宫没有硝烟战争,先是母姬谦让,后是华阳太后败阵。
这两人是他梯子。被撤掉梯子成蟜,上不去了!
站巨人肩上侏儒,错误以为自己也是巨人,殊不知巨人倒下时,他还是侏儒,比正常人都矮小。成蟜从巨人肩上下来,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侏儒,他用傲慢把自己像气球一样充大,而使劲打气人就是华阳太后,一个不甘雌伏人。
欣然躲她昧旦小苑里,窝冬!
当然,她没有躲翠羽被中撒懒,很早就起来,活络一下筋骨,席地而坐。
地面有暖气,虽然不冷,她还是铺着厚厚垫子,她喜欢坐松松软软毛垫上,摸着毛茸茸皮毛,翻看竹简,她后面是用五彩锦羽手制一座鸾鸟飞翔屏风,前面摆着一张梨花木长案,左右摆设玉几,用来凭依。
她翻阅《吕氏春秋》,她想看看政为什么会对这部书,如此不屑!
这是一部诸子百家思想糅合体。如果博采百家之长,没有融汇贯通,那不过是一鼎什么菜都放大杂烩,用来增益知识倒是可以,用来强兵富国,一统天下,真真是妄谈。
就此时,芸香进来,见到大门敞开,说道:“小姐,大冬天,这么冷,你怎么不关门打帘?”
“我喜欢敞亮,再说有地暖,不冷。芸香不是跟你说过,我书房时候,不用人侍候。”
“小姐呀,我不是来骚扰你,那,这有封帛书,家老让我送过来。”
“谁呀?”
“我问过家老,家老说,那人古怪,就说送给欣然小姐,别什么都没说,掉头就走了。小姐,你看看可能就知道了!”
说着,芸香把帛书递给欣然。
第45章 音讯
帛书封存一节竹管里,欣然拔出塞子,取出一张巴掌大缣帛。
“令姐不朝奉宫!”
寥寥几字,连落款也没有。欣然知道,一定是伊芙女官托人带消息给她。她终究是个守诺人。欣然一直想,若能得到二姐安好消息,已经足慰,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就七个字,仿若地动山崩,欣然一时错愕。
二姐不朝奉宫,那她会哪儿?
宫人斜!欣然脑子突然浮现那个可怖地方。
纯粹瞎想,欣然狠狠地握紧拳头,击打自己一下。脑中猛地闪过一丝惊喜,竟然二姐未被送进秦宫,那一切都可以改变,不是吗?欣然想到这,蹭地从席上跳起来,就要往外冲。
“小姐,你干嘛去!”芸香见欣然时喜时悲,有些云里雾里,冲着欣然背影,嚷道。
“我找爹去!”欣然头也不回地沿着回廊,大踏步疾走。
“小姐,你糊涂了!老爷,他不咸阳!”芸香追出去,喊道。
欣然登时伸手抱住廊柱,一个缓冲,刹住身子。是呀,前几天,爹说要出一趟函谷关,回来时候,就准备带欣然回卫国,夫人前几天来书简了,说很是惦念他们。
“芸香,你让家老备马车,我要出去。”欣然略一沉吟,回头对芸香吩咐道。
“小姐,你一个人,上哪儿去?”芸香询问道。
“我去相国府。”
“去相国府?”芸香诧异。
“芸香,爹带我去谒见过吕相国,他为人很和善,那次临走时候,他说随时欢迎我去他府上玩,我现有件事,迫眉睫,只有他能帮上忙。芸香,是二姐嫣然事。”
“二小姐有消息了?这太好了,不过你一个人,巴巴地去拜访权势煊赫吕相国,这样太冒失了吧,小姐,你还是等老爷回来再说吧。”
“爹还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回来,二姐这事刻不容缓。我先去找找相国夫人女儿聊聊家常,看情势再说。”
“哎呀,小姐,你既然要出去,好歹把自己好好打扮一下,这么仓促怎么行,相国府门楣那么高,你这一身打扮,小心被人家小看了,连门都进不去。”芸香见着急忙慌欣然,打趣道。
“我这身寒碜吗,不过是朴素一些。”欣然打量自己藕色锦缎上襦,水碧色下裳,垂云髻,挺干练。
“这哪行?走,我给你好好打扮打扮!”芸香拉过欣然,不由分说地把她往屋里推。
芸香为欣然换上一身淡紫色宽袖紧身曳地长袍,锦缎卷曲纹样,质地轻薄柔软,另领、袖等主要部位缘一道厚实锦边,以便衬出服装骨架,袖端锦边,用深浅相间条纹锦制成,典雅华丽。芸香灵巧,但见手指上下翻飞如蝶,一会儿,欣然就见铜镜前,自己如瀑布长发,呈螺旋式高高盘起,下大上小,髻中以柱支撑,髻上饰以凤钗,步摇,锦羽。欣然知道,这是时下郑卫贵族小姐们时兴“缕鹿”发髻。
镜子里出现影像,让欣然自己都感觉陌生。
乌云叠鬓,亭亭玉立,杏脸桃腮,眉如春山浅黛,眼若秋波婉转,脸似海棠醉日、艳若出水芙蕖,亭亭似月,嬿婉如春。
欣然只知道二姐美得如诗如画,没想到自己竟也千般袅娜,万般旖旎,美得让人炫目!
“小姐,你看,我把你打扮多美,你整日价,把袍服往自己身上一裹,把这么玲珑身段,这般姣好面容,都埋没了,真真可惜了。”
“芸香,你把我打扮成这样,我觉得束手束脚,你让我怎么出去见人。”欣然左右端祥,怎么看都觉得太招摇了,连连摆手说:“不妥,不妥!”
“小姐,你可别白费我一番功夫,这髻发可是我学了好久才学会,正一直懊丧无用武之地,今天,你说什么都不能枉费我心血。小姐,这样真很好看。走了,再磨蹭时间耽误不起。”芸香连哄带骗地央求道。
“真就这么出去?”欣然不确定。
“当然,披上紫貂大裘,就万事俱备了。”芸香不容分说,把大裘给欣然披上,就欣然还犹豫时候,家老已经来通知说,马车备好了!欣然勉为其难地被芸香搀扶到大门,就上马车瞬间,斜前方,有一辆熟悉青铜轺车,骨碌碌从门前大道上经过。
就欣然犹豫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时,政从马车里伸出头,冲她招手。
欣然提溜着曳地长裙,有些羞赧地,趋步近前。
芸香她耳边,嘀咕道:“喂,小姐,他是谁呀?”芸香还没见过政。
“认识一个朋友,看你今天把我打扮成这样,这不是现眼吗?”
“瞎说,这就惊艳亮相。”芸香得意地嘻嘻一笑。
欣然走到政青铜轺车前,第一次感觉忸怩。
政上下打量她一眼,不经意皱眉,满眼古怪,“怎么,还没到仲春,就要赴桑间濮上①?”
“呵呵,哪有事,我有事出去一趟。你,路过呀!”欣然有些尴尬,回头白了芸香一眼,小声说:“看你把我祸害,下不了台吗?”
“小姐,这人气宇轩昂,你什么时候偷偷掉金龟婿呀!”芸香咬耳朵道。
“再胡说,撕你嘴。”欣然低声斥责道。
“嘻嘻!”芸香一旁偷笑。
政偷眼看主仆俩逗趣,虽然听不见她们说什么,看那表情就知道肯定谈论自己,淡然说:“去哪儿?”
“这······”欣然有些为难。
“不方便说。”政语气有些不悦。
“你有事?”欣然问道。
“你二姐事,你还惦记吗?”政抖包袱。
“当然!我····”本来要说,我就是要为二姐事情去忙活,不过话到嘴边又吞咽回去了,“你帮我打听到关于我二姐消息了?”
政点头。
“我二姐她哪儿?”欣然按捺不住情绪,急切地问道。
“雍地,长安君府。”
“真?我二姐怎么会到那儿去?秦王把她赏赐给长安君了?”欣然不肯置信地问。
政摇头,欣然以为他意思是,他也不知道。
欣然提溜着长裙就要往回跑,政冲着她背影,“就这么走了,连个谢字都吝惜。”
欣然回头璀璨一笑,说道,“我要去雍地,片刻都不想耽搁。”
“你这样去,保不定就是送羊入虎口。你们姐妹就成娥皇、女英了。”政奚落道。
“你!”欣然被政话,噎住了,撒气地说:“要你管!”
“别说我给你泼凉水,你这么去,保不定连长安君府大门都进不去。”
欣然不得不承认,政话虽然可气,却是真话。她停下脚步,心里度量。
“长安君今天骊山围猎!”政略有所思地抖露道。
“你有办法让我接近他?”
“我可以把你带到骊山,有没有办法接近他,那得看你本事了。”政看着欣然,一副置之度外神态。
听到长安君擅自截获进贡,政心里很是懊恼,母后却坚持不让他轻举妄动。母后说,雍地盘踞着赢氏一族几百年相延宗亲,错绕纠结,如今还有主心骨华阳太后坐镇,他们簇拥着成蟜,一直虎视眈眈。
今年本就是个多事之秋,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招惹那些长期郁愤贵族们,乘机兴风作乱。
政有些疑惑,母后一向雷厉风行,对敢于挑衅她威势人,决不姑息,不然他们母子从邯郸回秦国,那时父王夫人、美人、良人 、八子、七子 、长使 、少使等后宫妃子云集,母后之所以能脱颖而出,成为后宫主宰,仅凭父王多年对他们不闻不问一丝歉疚,那些连立足咸阳宫都难,别说成为中宫之主,把他立为储君。
她们母子有现地位,这些都是母后日夜熬心沥血,风口浪尖上搏击,赢得。
但是,母亲,突然仁慈了!
母后后宫一些越轨行为,他一直隐忍!政想,母后是为自己留后路吗?
“是直接去雍地,还是去骊山迂回取道,你考虑好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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