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几十匹马涌入进来,瞬间惊飞了一林子的鸟儿。
“娘娘,走!”卷丹推了我一把,我们的马匹还被栓着,我此刻也来不及去解马缰,转身拉了薛玉宁就往后跑。我不知道卷丹和李元二人又能替我们挡多久。
薛玉宁的步子始终不快,我却死命地抓着他的手。
他剧烈喘息道:“桐桐,这样谁都逃不了,你放手,放手!”
我哪里敢放?我真的失去了太多的亲人了,我哪里舍得放!
“桐桐!”
我咬牙道:“你别说了!我就是死也不会让秦皇得到我的!”
薛玉宁的脸色更加白了:“什……什么得到你?”
短短几日的时间,他已有太多的事不知道,我没时间和他解释,只能拼命地加快了步子。他突然伸手扶了一侧的树干一把,我震惊地回头,他似乎没站稳。
“玉宁哥哥!”我忙回身撑住他摇晃的身躯,他有些站立不住,侧身倚靠着树干艰难道:“桐桐,我这个样子绝对逃不了了,就当我求你了,求你走吧!”
“我不要!”我慌忙抱住他徐徐滑落的身躯,这时有人追着我们过来,我回头看去,见一个侍卫朝薛玉宁举起了弓箭。
我惧怕不已,那一刻什么也顾不得,扑过去将他挡在我的身下。
分明听到了羽箭离弦的声音,利器刺破肉体的声响在这混乱的黄昏显得那样清晰,可那预期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席卷而来。
我震惊地回头,一抹娇小身影直直地挡在我的身后,利剑穿透她的身体,鲜血自她嘴角溢出,她低低唤我一声“娘娘”,随即整个人直直地倒下去。
“卷丹!”我惊叫着爬过去抱住她的身子,她还清醒着,用力推我道:“奴婢保护不了娘娘了,娘娘快……走!”
我拼命地摇头,反正无论如何也是走不了了,我不走,我不会丢下他们走的!
死在一起,至少我不再孤独了!
我颤抖地握住卷丹胸前的利剑,目光看向高头大马上的侍卫,倘若他伤害薛玉宁,那我也一起死在这里!
他果真将弓箭对准了薛玉宁,却突然间,又是“嗖”的一声,竟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箭矢,直直地刺入那侍卫的胸膛,他闷哼一声,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随即重重自马背上栽下来。
我不明白突然间发生了什么事,好像有更多的人马进来了,我遥遥望一眼,似乎是一群黑衣人,不知是敌是友。
可眼下,我没时间去管那些,哽咽地看着怀中的卷丹。
她的眼底闪着泪光,费力拉住我的手道:“每逢阴雨天,连翘姐……姐说皇上的旧伤总要复发,可他……他从未提过如何伤的,娘娘……皇上他不……不怪您的。”
我忍不住哭了:“卷丹……”
她仍是断断续续地说:“娘娘回去吧,奴婢求……求您……”
她的话还未说完,两只眼睛撑大看着我,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我缓缓将她抱紧,眼泪也被牙齿咬碎:“我会回去的,卷丹,我会回去的……”
我紧紧抱着她不愿松开,周围的打斗声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悄然消失了。东子一脸血污冲过来,将我身后的薛玉宁扶起来。
有脚步声传来,我没有抬头,只闻得那道声音道:“我等护送公主出境,公主请吧!”
第131章 重逢
西楚,镐京,刑部天牢。
昏暗的油灯微微晃动着,门口传来开锁的声响,殷东漓抬起头来,那道明黄身影正直直地站在牢门外。
沈又宸自南部回来有六日了,这还是殷圣钧头一次来天牢。
命所有的侍卫、狱卒皆退下,只留了沈又宸在身边,殷圣钧缓步入内,团云御靴摩擦着地上的稻草,发出令人难耐的沙沙声。
殷东漓坐在床榻边抬头淡淡地望着他,未行礼,也未说话恁。
殷圣钧略一迟疑,径直朝面前之人走去。
“皇……”沈又宸原本想劝阻,却见他略抬了抬手,底下的步子却没有停住。
殷圣钧的目光睨视着面前之人,启了唇问他:“你早就知晓了?担”
殷东漓的眼底有了一丝诧异,定定望着他,突然笑道:“皇上在说什么?”
殷圣钧不打算和他绕弯子,拂袍在他身侧落座,掸了掸衣袍上沾染的灰尘,漫不经心道:“朕让沈将军南下走了一趟,去了你的别院,顺道去拜访了你的故乡吴镇。沈将军的运气倒是好,见到了当初伺候你娘的丫环,哦,还有你的奶妈。”
殷东漓的眸子微缩。
那一个继续轻声说道:“父皇说你是个孤儿,朕也从未对此有所怀疑过。”他的眸华落在殷东漓的脸上,略蹙了眉道,“如此看来,后来你入宫之后单同朕要好,也是你姨母静妃的意思吧?”
殷东漓置于膝盖的手指悄然收紧。
殷圣钧却是问:“她要你跟在朕的身边,然后助朕的四弟一臂之力,她是那样告诉你的?”他淡然看着他,仿佛真的是在询问。
殷东漓的眼底浮上一抹疑惑,殷圣钧的话语微凉:“父皇一早知道有你的存在,却始终没能接你回宫,后来将你接回宫,却只是认作养子,你真的都没想过这都是为什么吗?”
殷东漓的脸色忽地沉了,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沈又宸本能地将手安放在腰际的佩剑上,目光谨慎地看着眼前脸色煞白的男子。
殷圣钧低头轻笑一声,目光随之看向殷东漓,沉声道:“只可惜后来父皇却将你外调,静妃母子想要借你一臂之力的愿望落空。朕如今是明白了,父皇在保护你,因为宫中斗争根本就不像你想的那样。”他顿一顿,喟叹道,“静妃从未将你当做她姐姐的儿子,她看你,一直都是她丈夫的另一个儿子,一个将来有可能同他儿子平起平坐的人。”
“你……你胡说!”殷东漓苍白的嘴唇也在颤抖。
殷圣钧仍是微淡道:“大约有件事你不知道,当年父皇南下接回你之前,你的姨母静妃曾派人去过吴镇一次,她的亲信秘密和你母亲见了一面,后来你母亲就死了,再后来,父皇到达吴镇,将你认作养子。往后的事,再不必朕多说了。”
他说着,起了身,行至牢房门口,又停住了脚步,却未回头,只低声道:“所有的一切,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沈又宸见他出去,再看了殷东漓一眼,也跟着出去。
很快便有狱卒上前来重新将牢门锁上,殷东漓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看向外头,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他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伸手扶住了湿冷的墙壁,犹记得他刚来镐京的那一天,姨母私下见他,拉着他的手告诉他,因他从小在宫外长大,父皇突然让他认祖归宗会令众人不服。姨母还说,等将来晋王登基做了皇上,就会恢复他的身份,还要追封他的母亲……
后来几年,他虽表面上同姨母并不十分亲近,可姨母也时常在暗中对他多加照拂,这一切,难道真的如殷圣钧所说,不过是镜花水月吗?
一个侍卫站在牢门前,郑重地问他:“皇上问郡王爷,有位叫琴姑的人在外面等着,问郡王爷见不见。”
琴姑……殷东漓的眸色低沉,是母亲原先的丫环。
有泥屑嵌入他扶住墙壁的指甲里,半晌,才闻得他决绝地道:“不见!”
……
不见……
沈又宸皱眉看向一侧的殷圣钧,他的眉宇素淡,看不出喜怒。
沈又宸忍不住道:“即便他受人蒙蔽,可犯下滔天大罪是事实,皇上又何必做这些事?”
殷圣钧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朝外头走去。
为什么……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一开始他和他的兄弟们就没有亲近过,只有这一个,因着是父皇的养子,他一直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一样的。
而这一路走来,他身边已失去了太多的人了。
他越来越像一个孤家寡人了。
殷圣钧的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了自嘲的笑容。也许直到这一刻,他才有些明白商枝害怕失去薛玉宁时的感觉,因为失去的太多,所以才更加舍不得。
如今的他,亦是。
沈又宸跟上他的步子,又低声问:“那琴姑怎么安排?”
殷圣钧略一思忖,才开口道:“送她去别院,让她伺候玉瑶吧。”
“皇……”沈又宸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缄了口,瑶华公主因为爱情才无怨无悔帮殷东漓,却不知那一个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
而他的姐姐,一心一意爱着皇上,却一次一次离得他更远。
谁不说造化弄人!
二人才走出刑部大牢,殷圣钧见全公公和一个侍卫在说些什么,他蹙眉上前,全公公回头见了他,急忙回身过来道:“皇上,南秦来了密件!”
密件?
殷圣钧吃了一惊,见全公公将信件递给他,他忙拿过拆开。
起初还以为是沈宸秘密派人送来的,却不想一眼便扫到了信件底下南宫翌的私印!
……
(商枝篇)
我已记不清这样逃亡了几日了,只知道不休息的时候就一直在马背上。
秦皇不断地派人追击,有一次我们晚上停下休息,探子匆忙骑马折回告诉我们,秦皇的侍卫离开我们只有三里远了,我们便什么也顾不得,爬起来就赶路。
这是秦皇的侍卫离我们最近的那一次,后来为首的黑衣人告诉我,秦皇为了带我回去出动了他最精良的侍卫。
那些人追人的本事很强,他们可以不眠不休一直追。
而我们一行人都有了疲态,好几次我骑在马背上几乎都睡着了,听到有人叫我“公主”我才又猛地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握紧了马缰绳又继续赶路。
我本能地看了眼前面几个黑衣人,他们一直蒙着脸,绝口不提他们的身份,我问过几次,为首之人干脆直言告诉我不必再问,问了也是不会说的。
我知道不管他们是谁,总归和南宫翌脱不了干系。
“少爷!”
身后突然传来东子焦急的声音,我闻声回头,东子急忙跳下马扶住了从马背上一头栽下去的薛玉宁。
我心中吃紧,忙也下了马跑过去。
所有人都有些体力不支了,更何况是薛玉宁。
我接过李元手中的水壶喂给他水喝,他的呼吸微弱,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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