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手里的册子:“这些事情,以后不必报给他,只要确认她是安全的就可以了。”
那人诺诺地答应着。
这一夜天很凉,人们的心也似这一夜的天气入坠冰窖,不是一个。
夜半敲门
啪啪啪,门被人敲得山响。看门的大爷打暖烘烘的被窝里探出头,起身披上衣服拿着烛台就往外走。
“小三呀,你这小子又出去干什么?准是你小子,现在知道装孙子了!这么晚才回来,小心叫上头的人发现了,撕了你的皮。”大爷年纪大了,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叫人吵醒心里很不是滋味,一肚子的气总是要发泄出来的,就开口咒道。
骂归骂,门还是要开的,这叫职责所在。
门栓子打开,大爷慢慢地打开门,口里絮絮叨叨,叽叽喳喳地没完没了。
门外的人却一言不发。
大爷还想说上两句,打着烛火瞟了眼小三宿酒的样子。
不对呀,这怎么……大爷揉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顿时顿住。
怎么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个长得甚是漂亮的女子!大晚上的不会是撞上什么狐仙姐姐了吧?
大爷这头吓得腿脚发软,心里哆嗦,全身也跟着哆嗦。谁说不是呢?谁家的女子会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人家院子的后门没完没了地乱敲门。这次怕真是遇上了什么妖魔鬼怪了吧。
胆子只要比这位大爷再小一分的,估计就得立马在此地升天见阎王,还好,大爷挺住了。
女子急切地开口,一眼的焦虑:“吕石君在吗?”
“那个……这个……什么?你找二公子?”大爷如梦方醒,看来真是睡糊涂外加老糊涂了,连梦里梦外也分不清楚了。
秦春单手扶门,脸色惨白地喘着气,像是遇上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又走了许久的路,现在疲惫不堪。
大爷点点头:“在。”
秦春一听就想让开大爷径直往里走,却被大爷伸手拦了下来:“姑娘时候不早了,二少爷早就睡了,你今儿先回去,明儿天亮了再来吧。”
大爷有大爷的职业操守,看门就得好好把牢自己这扇门,大半夜的一姑娘往深宅大院里乱撞,真当当的是成何体统!何况府上的两位公子都不好伺候,二公子整天没个正型,四处招猫逗狗逛教坊。这些年,还稍稍好了些。这也全凭有大公子看着,要是让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子进来了,再叫大公子知道了,还不定自己要受什么罚。再看看这女子一张桃花脸,俊得没了边,说不定是二公子在外面养的外室。
秦春自然是不会知道大爷这一番百转千回的忠心,若是知道了,一定得拽着大爷的胡子,疼得他老人家嗷嗷乱叫。
其实也对,外室也是外室,不过不是二公子的,却是冷得没了谱的大公子的,但,是曾经的。
大爷阻拦,秦春又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应对的办法。都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一遭就让小妮子撞上了。
秦春没那么多闲情逸致跟大爷在这里扯闲天,心里着急想见吕石君,就更加没有心思冲着大爷谄媚几句,把大爷说的心花怒放,放她过去。
怎么办?
在思索了一番后,秦春想出了一个最最笨的办法。
小事化大。
事情一大,惊动了上头的人,说不准还就有几个人认识她这个在行季里住了大半月的女子。要是运气好的话,直接惊动了吕石君,那事情就更简单了。哪怕倒霉到喝水塞牙缝遇到了吕沛竹,她就不相信,吕沛竹能叫人活活地把她扔出去!
院外的秦春眼睛一斜,撇过看门的大爷。大爷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事情不妙!
院里吕石君的雕花床上,二公子裹着被子正在梦里握着银铃上下揣摩。
行季外青苔湿滑的青石板阶梯上,四九站在木雕的门口,举着手正要敲门。
行季里刚刚睡下的吕沛竹被夜风吹开的木窗子发出的吱呀声给惊醒了。
吕沛竹睡得浅,也是因为几年前落下的毛病。在那些刚刚接受事务的日子里,每晚要处理完事情才能睡下,但往往就是刚刚入睡的时候,每每又有人来报事情。一来二去的就养成了浅睡的习惯,虽说这两年手下已经培养了几个能接手些事情的人,不必一日日只能睡上二三个时辰这般的辛苦。但毛病却是落下了。
笃笃,笃,笃笃。
不是府里的人,是他们。
吕沛竹心里想着怕是又有什么急事找上了门,抬手揉着太阳穴,过去开门。抬眼一看,门外的人竟然不是初沉,却是四九,吕沛竹立刻神色凝重起来:“秦春哪里出什么事?”
这个时候的四九应该正在照看着秦春,这是他下的命令。毕竟他不能完全相信一个游手好闲,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恶少,真能没有一丝怨恨地放手。而四九一向听话,不会擅自离开。
“她到了,到了府上,正在门口要进来。”四九单膝跪地,竟然简略地答道。
吕沛竹的双眉一拧:“到底是怎么回事?初沉来报的时候她不是回家了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还不清楚,刚进了家门,在院子里坐了会就又出来。她是来找二公子的。其他就不知道了。”四九站起来,背挺着笔直,一看便是个有武功底子的少年。
“明白了。你先下去吧。”吕沛竹说着转身禀退四九。
四九站在原地踟蹰,最终还是说道:“似乎遇到了麻烦,守门的不让她进来。”
吕沛竹的脚步一顿,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四九点点头,往僻静处隐去了身形。
啪啪啪,木雕的门被敲响。管家从黑暗里摸索着床头的火折子,点起了烛台。“谁呀。”管家有些不耐烦的问道,心里默默念叨着,怕又是那个小三喝醉了酒跟谁闹了起来,这事要是惊动了大公子,怕明儿就不单单是那小子被赶出府去,连自己也是要落个管教不严的罪过吧。
管家心里念着阿弥陀佛,千万别让上头听见了,一边打开房门。
“大……大公子。”管家看到门口的吕沛竹披着一件单衣,站在风里神色很是疲倦,因此有些惊讶的叫道。真是奇了怪了,按说大公子是极少来自己这里的,怕今夜真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管家心里揣测着,嘴上又恭敬地问道:“公子,这么晚了,是不是下人们那里去了什么事情了?”
“你去后门把门外的女子领进来。”吕沛竹说着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向着行季走去,走两步又停下了脚步,“领到二公子那里去。另外,其他的不要多嘴。”
管家诺诺地应着,心里却是没了底。这行季是离着后院最外的地方,大公子怎么能知道外面出了事。此外,这大冷天,夜半三更的时候,是哪家的女子来找二公子呢?还要大公子出面?今晚正是奇怪了。
管家边想着,边往后门走,还抬头看看这一夜的月亮是不是成了双了。
那头的秦春见大爷一副警惕的样子,单手牢牢地把着大门,像是只要你一闹,我就关门的样子,秦春心里又打起了鼓。一计不成,二计未生,秦春的身体就有些不支,眯起桃花眼,一抿被风吹得微微发青的嘴唇,弱柳扶风便要倒了下来。大爷一看,这姑娘不是要晕死在吕府的门口下,当即发了善心,伸手要扶。秦春那娇柔的身子还没沾着大爷的手,管家就出现在这场诡异的戏码里。
“咳咳,咳咳。徐伯,你这是干什么呢?”管家面色严厉地问道。
“管家,我这不是见这位姑娘要倒了想搭把手扶了一把嘛。”大爷急急缩手,他清清白白几十年,练下的童子功可不能让这个狐仙似的女子给败坏了。
管家的一张老脸瞥向站在黑暗里的秦春,大爷好心似地递上烛火让管家看个明白。不看还好,这一看就看出了名堂,她不是那个在大公子房里住了大半个月的女子吗,最后还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现在怎么又惹上了二公子?
尽管是满肚子的狐疑,但大公子的吩咐还是不敢忘的,管家道:“姑娘,你这是……”
秦春撇过脸,轻声答道:“小女子有要事,万不得已要见二公子。”
希望这位管家已经从小鬼的等级升到了夜叉,多少也能好打发一点。
“哦,这样,你随我来吧。”管家走了一个过场很自然地顺梯下。
似曾相识的回廊,似曾相识的花木。秦春一路走来难免会想起那段住在吕府的日子,不由地便停下了脚步,抬着头往吕府的东面望去。
夜这般的凉,现在的他已经睡下了吗?
他还是向以前那般睡得很浅?当初枝上的雀鸟扑腾翅膀的声音就能把他惊醒。
这一夜,他的梦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做秦春的女子?
秦春想着想着便笑了,人真是一种念旧的动物,说是忘了,却还是忘不掉,越是这样的凉夜,越是这样要离别的时候,越是想念他,想念他曾经温暖的怀抱。
“秦姑娘,到了。”管家的说话声震醒了如坠梦里的秦春。
在即将离别的时刻,她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里早就埋进了一个叫做吕沛竹的男人,不管他是否爱过,不管他曾做过些什么。当自己真正地站在曾经一直逃避,不敢面对的分界线上的时候,她的心,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吕沛竹这个男人,她是永远也不会抹去的。
踟蹰地站在院里,抬起头,有些犹豫地看着管家想说什么。
想再见一次他,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再见一次他,最后一次。
当做是离别前的放纵,当做是这场痴梦的终点,秦春突然放下了在心里的所有包袱,想见一见他,作为一切的释然。
“管家,我……”抬起手,摇了摇,最后还是放下,还是算了吧。既然要走,就不要去做愚蠢的事情,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吧,“没什么。就这样吧,挺好了。”
是对自己的宽慰,秦春扯着嘴角笑笑。管家退下。
举手敲门。
啪啪啪。
开门的吕石君睡眼迷离:“秦春,怎么是你?大晚上的过来这里?”
女子不语,低着头,眼里泛起了眼泪。
琉璃珠
“怎么了?”吕石君见秦春一副憔悴的样子,立刻从半梦半醒里强打起精神。
“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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