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其实,我也想过去看看的……”秦春低着头,很是为难地说道。
“哎呀呀,你以后守在大公子身边的机会还多着呢,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可怜我们是老夫人房里头的,大公子八百年也不来一回。好妹妹,我们去去就会。就这样了。”说着两个女子就把手上的东西往盘子里一放,撒腿就跑。临了还不忘看看站在回廊尽头那该她倒霉的小丫头。
秦春冷冷一笑,起手推门进了屋子。
前头是副怎样的场景她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这一刻自己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站在属于吕沛竹和别的女人的喜房里,秦春慢慢褪去穿在身上那身丫鬟的衣服,又从柜子里翻出包袱,再次穿戴好,伸手拿过喜烛,再放回原位,静静地立在幔帐之后。
前堂里的喜乐声声声入耳,秦春扯着嘴角笑,眼泪要涌出来,竭力地忍住。今天,不能哭。
闭上眼睛是街上骑着高头大马的他,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微微地笑着,淡淡然的眼神扫过被拥挤在人群里的自己。
红烛燃尽相思誓,鸳鸯瓦冷填新词。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声刺耳的推门声。红色幔帐外,卢照月踩着碎步踏进赏莲院。凤冠霞帔,金丝银秀,这样的嫁衣下的新嫁娘是何等的幸福?秦春自嘲似地想到:大神归位,小鬼让道。
屋子里一时间又忙了起来,秦春躲在幔帐之后,又缩了缩身子。这一刻,她想起了柳如生临行前绝望的眼神,想起了吕石君怒吼的声音,却都抵不过吕沛竹一声“春儿”。
拥着新娘子进来的人又走了,脚步声渐远,秦春紧闭着双目深吸一口气。
鸳鸯瓦冷
人散曲未终,今朝谁人笑。
卢照月端坐在床沿边,淡淡地喘过一口气。从早到晚要行的繁复礼数太多还不曾休息过,现在入了洞房,终于能够好好喘上一口气了。低下头,想着吕沛竹的模样,不争气地笑笑。能嫁给似他这般的人,真的已是前世积下的福气了吧。
身为大家闺秀的卢照月有自己的家教,哪怕是再饿再累再难受,该有的端庄也不敢少一分。披红挂彩的装饰,金银首饰沉甸甸地坠在身上,但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等着吕沛竹的来到。等着他掀起大红盖头,递上一个娇羞的眼神。
天气很凉,心里却暖暖地高兴。
啪嗒啪嗒,似有细微的水声在房间里响起。
怎么回事?卢照月心里的疑团升起又不愿多想一点。在自己的好大日子里,万神让道,怎么会有不吉利的东西出现。全身的神经依旧沉静在恢弘的婚礼场面里。卢照月淡淡地笑,以后相夫教子,举案齐眉的日子会更好。
啪嗒啪嗒,水声再一次打断了卢照月的思绪,到底是什么声音,微微地举起盖头,好奇心涌起,侧着目去看。
眼前赫然一双赤红色的绣鞋,卢照月猛抽一口气,捂着自己的嘴,身子向后一缩,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一把掀开自己的盖头,定睛看着身前站着的人。
但是,她真的是人吗?
十指嵌入床上的被褥里,再一细看,卢照月先是一惊,后来便是吓得哑然。
眼前的女子身穿大红喜服,宽大的袖子垂落,长摆逶迤在地似满月洒下的月光。梳着端端正正地碧螺髻,一缕长发搭在肩头,发间是一朵娇艳欲滴的赤红色牡丹。女子脸色苍白,额间点着一颗夭夭若艳的朱砂痣。女子侧着脸看着窗外的月华。
本是一张倾国倾城的仙子面容,偏偏左手的地上流着一趟鲜血,而且依旧有鲜红色的液体从女子的左腕上不绝地流下。
啪嗒啪嗒是血水滴下的声音。
卢照月开口叫道:“鬼!”
女子微微一蹙黛眉,转头俯视着坐在床上上噤若寒蝉的女子。一双桃花眼骤然睁大,凄厉的声音响起,似追魂的曲调般:“你就是吕郎的新夫人?”
卢照月好歹也是出身名门,见过不少世面,现在心里害怕得紧,懵懵懂懂地分不清是真是幻,但还是极力地定下心神,答道:“是的。我便是卢照月。大理寺卿的独女!”
女子先向后退了一步,一甩长袖,一阵北风吹进屋里,烛火霎时熄灭。
卢照月手上抱着的凤冠吓得落在了地上,碎了一地的白玉珍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女子笑得妖魅,抬步上前,伸出手指,冰冷的指尖触上卢照月的脸颊。卢照月缩着身子避开,身上战栗不止。
女子笑得越加妖艳,轻勾起嘴角道:“真是可怜的女人。”说着缓缓地退步,月光照在女子的脸上,惨淡异常。
“此话何解,你究竟是谁!”
女子低头,头上的牡丹闪过微蓝的荧光:“我是吕郎半年前新娶的夫人呀。你该叫我一声姐姐的。”
“哼,吕郎从来不曾婚配过。”卢照月反诘。
“他不说,你又怎会知道?真想是当年的我呀。他说什么,我便信什么。就像是现在的你一样,心里满满的只有他。可你知道他是怎样对待我的一片痴心的吗?”女子说着低头看着躺着血水的左腕,轻轻拉开袖子,赫然一道伤痕。还不曾愈合。
女子的身体迫近卢照月:“新婚的当晚,他,我的吕郎,趁着我熟睡之际。他就这样……”说着拉起卢照月的手臂,吓得她挣扎地往后退。
“就这样抓着我的手臂,然后,拿起藏在枕边的匕首,划开,划开了我的手臂,看着血一点一点一点地从我的身体里流走,流走。”女子笑着大声起来,声音尖利地刺穿卢照月最后的坚强。
卢照月奋力将秦春挣开,秦春没有站稳,被卢照月一推,吃痛撞向墙角。卢照月近似疯狂地抓起桌子上的茶碗就冲着女子扔去,嘴里大叫地求救:“来人呀!来人呀!”女子侧身闪过,杯子砸在墙上,崩裂的碎片反弹,划开了女子的脸颊。
卢照月大声地喊叫,狂乱地抓起触手可及的每一件东西扔向被逼到墙角的女子。
啪,,有人推来们冲了进来。是他!吕沛竹!卢照月飞奔地扑进吕沛竹的怀里。将头埋在男子的胸前啜泣起来。吕沛竹将卢照月揽在怀里,眼睛看着一身血红装扮的秦春。秦春冷冷一笑,飞奔出屋子,比丫鬟们快一步出了屋子,站在赏莲院的黑暗里深深地喘着气。
女家的陪嫁丫头纷纷冲进了屋子里。良久屋子里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秦春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满月,想走,环顾四周却发现唯一能躲的路竟然是去行季的路。秦春回头心有不甘地看着赏莲院。
吕沛竹从屋子里走出来。秦春一咬牙冒险跑过来,将他拉到离屋子较远的湖边。
夜色朦胧,水气氤氲。
两人站定,秦春甩手就是一个巴掌:“这是我送给你大公子新婚的贺礼。”
脸颊生痛,秦春是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吃醋了?”依旧调笑的意味。
“是你心疼了吧?我把你的新夫人吓得半死。可惜她也是个美人,却落在了你的手里。”秦春嘲笑的眼神扫过吕沛竹,避开,冷得像化不开的冰。
“是呀,我很是心疼。”
秦春气结,心口里的血气涌了上来,却在这时被吕沛竹抓起了手臂。男子深深地吻上女子左臂上的伤口。秦春的眼睛瞬时睁大。
“为什么要这么作贱自己?”来不及思索,已被吕沛竹揽尽了怀里,“心疼你。”
窒息地感觉。秦春勾起惨淡笑意,伸手去推吕沛竹,手被捉住。
身后又闪出一个人。
来人的身影又闪过,留下稚嫩的声音:“公子,吕大人和夫人正往这边过来了。”
秦春急得先前一迈步,再不走怕今晚真的要落到吕成乔的手里了,未曾站稳,再一次撞进了吕沛竹的怀里,身子摇摇晃晃地失去了重心。眼里满是吕沛竹温柔得能将人溺死的笑容,耳畔响起他的声音:“春儿,要信我。”
来不及拒绝,贴着男子的身子,两人一起落进了二月冰冷的水里。
寒鸦双双,春色涟漪。
秦春不谙水性,挣扎地想要站起来,被吕沛竹一把揽紧在怀里。男子摇头,长发舞在冰冷的水里妖艳似莲,他的头靠了过来,唇瓣贴上秦春的唇。柔软而温暖的感觉。冰冷的湖水刺得全身起了战栗,意识也在一点点地消失,不知道是因为窒息的感觉还是他的吻。与此同时,他的怀抱越来越紧,分不清是冰冷还是炙热,只知道有他的世界里是这样的安心。心里默默念起:“沛竹,沛竹。”
水光涟漪,晴色方好。
这一夜我不会放过你。
吕成乔前脚刚迈进屋子,吕沛竹后脚就打横抱着秦春从湖里爬了起来,直直往行季而去。这一时吕府上下的人不是在赏莲院里忙着安慰卢照月就是在前堂里忙着招呼客人。
吕沛竹一脚踢开行季的大门,把秦春放在椅子上。看着女子合着眼,一副迷离的样子,心里酸楚般难受:“真是何必呢?”伸手抚过女子凌乱地长发,想叫人回来帮秦春换身衣服。
真是急的糊涂了,这不就是在告诉吕成乔这一切都是秦春做的吗?
只得自己动手,退去女子的外衣,看着她手腕上的伤痕:“你真是什么都敢豁出去,就不怕这样会没命吗?”
秦春闭着眼,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知道的……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
不舍地吻上秦春的唇:“别说话了。”
脱了衣服,再给她裹上自己的长衫,将秦春抱到床上放下,盖好被子。
是呀,我一定会是第一个到的人。
幸好四九报的及时,不然……这次自己也不曾想到秦春竟然做出了这般的举动,真是个不要命的傻丫头。
将秦春安顿下来,就必须去赏莲院露个脸,不管这么样,不安顿好那里的事情,这一夜也别想安安心心地守着床上的女子。起身要走,手被秦春扯住:“别走,好吗?”
“一会就回来,信我。”吕沛竹定定的眼神,秦春松手,别过头,还是流出了泪。
赏莲院,吕成乔走了,前堂里那么多的达官显贵看着面子来的,来巴结的,都巴巴地等下他。这里的事,还得有吕沛竹自己来处理。进门,一屋子的陪嫁丫头站了一排。
烛火惶惶。
卢照月躺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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