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阵阵,心里,却好像比这深秋的阵风还要寒凉上几分。
“你……又哭了。”海瑾天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紧贴着我的身后响起。
我一惊,猛地回过头去。
真的是他!
还是一身黑色的锦袍,高大的身躯,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被高高的束在头顶,英气勃勃。
我心中百转千回,也不知想了多少句想对他说的话,可到了嘴边,却化成了一片寂静。
他深黑的眸子紧盯着我的脸,良久,伸出一只修长的大手来,轻轻地拂上我脸,用指腹蹭了蹭:“在这哭了多久了?”
“嗯?什么?”我也伸出手去摸了摸另一边的脸颊,才发现果真是流泪了。
我这是怎么了?从前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很少掉眼泪。自打进了这海家,我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海瑾天大喇喇抹掉我脸上的泪,然后放下手,转身走进了屋里。我迟疑了片刻,也赶紧跟了上去。
他这回没有坐在主屋的椅子上,而是径自进了里屋,坐在我最常待的贵妃床上,神情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我隔着圆桌站在他的正对面,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看着他,看着他。
不晓得过了多久,他率先开了口:“你也坐着。”
我点点头,拉开圆桌旁的一只四角凳子,准备坐下,他却又开口了:“过来,坐这里。”
我迟疑了片刻,忐忑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他的左手在贵妃床上摸了摸,拿起一个物件放在眼前看了看:“这是?”
原来是我做好的那个荷包,方才看了半晌,出去时就随手丢在这儿了。
我首次开口:“是个荷包。”
“你做的?”
“是。”
“奶奶叫你做的那个?给你的还是给我的?”
“是给相公的。”
他仔细看了看,说:“不错。”说完很随意地将荷包揣进了怀里。
我看着他,好半天才鼓起勇气,问他:“相公,喜欢么?”
“恩,我看挺好的,确实比家里的绣娘制的好。”
“谢相公夸奖。”
他没说话,却忽然伸出右手,揽住我的肩头,将我往他怀里靠去。
我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那股熟悉的气息,忍不住鼻子又是一酸。
他,不再生我的气了么?
“月婵,上一次的事,你还记在心里么?”他缓缓道。
我拼命摇头,抬起头望向他的脸。
“我不该那样对你的,你若是怪我也是应该的。”他说。
“不,我怎么会怪……怎么怪你呢。”
“你说的那些,我全都明白的。可是,你要知道,一个是我娘亲,一个是我嫡亲的姐姐,尤其是大姐,从前曾经救过我一命。我知道她们素来任性妄为,可是,她们不会做出……做出……你懂的……唉。”
“我懂,我都懂的。”
“这样大的一家子,很多事我和奶奶,还有爹,其实都是身不由己的。月婵,你是个好妻子,这些日子我不该故意冷落了你。我只是痛恨自己,为何不曾多提点你一些,好让你在家里过的舒服些。”
“相公。”我看着他真挚的双眼,只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难过,所有的悲伤,所有的委屈,全都烟消云散。
我还图什么呢?这个男人只要待我有一分真心,那就够了,那就够了!
在我二十二年苍白无力的人生中,可以遇见这样的人,可以在他的心里留下一小块属于我的位置,我沈月婵此生足矣。
海瑾天不再说话,他用一个紧紧的拥抱回应了我。他的胸膛还是那样火热,他的双臂还是那样有力,我在他的怀里,忽然间泪流满面。
“少爷!少爷过来了!”吴婶欣喜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相拥,我不好意思的从他怀里轻轻挣出来,捂了脸不说话。
海瑾天装模作样的站起来,跟吴婶说话:“吴婶,沏壶茶来。”
吴婶喜得像过年似的,不但沏了一壶茶,还摆了满桌子的精细点心。她一边给海瑾天倒茶,一边殷切的问:“少爷晚上在这边用饭歇息吧?今晚儿上有炖好的野鸡仔汤,您吃好了我立刻就叫人送浴汤来。”
“恩,就这么办吧,记得烫一壶酒。”
“是是!我叫人去备一壶最好的酒来!”吴婶喜滋滋的奉命出去了。
这一晚,我和海瑾天又重新回到了他出门前的那时候,不,应该比那时候更加亲近几分。因为从那一晚开始,他叫下人把大量过冬的衣物和平时惯用的东西都搬了过来,看样子,是准备将我这个小院子当做我们两个人的家了。
14
14、旧疾复发 。。。
这一阵子因为大姐不在,除了每天去给海夫人请安会受到一顿冷落之外,我的日子算得上是洞天福地了。
冬天快到了,海家上上下下也都开始了过冬的准备。因为海瑾天的冬衣和物品占了很大的地方,张妈不得不叫人把我屋里的东西搬出去一部分。
海瑾天说:“这里确实小了点儿,不如还是搬去我那院子吧。”
我心里又惊又喜:“这样……行吗?”
“为何不行?明日跟官家说一声,就开始动手搬吧,张妈跟吴婶也都一起过去。”
我很高兴,可是去海夫人那里一说,却被直截了当地驳回了:“不行。”
海瑾天道:“我那院子阔朗的很,空屋子都不知道多少间,让月婵搬过去,有何不可的?”
海夫人看了我一眼,眼神锐利:“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天儿,你说若是日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那院子岂不是又要请大师来作法驱邪,太麻烦了。”
我听了这话,只觉得一口气哽在了喉咙里。
虽然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大家都觉得我活不过几年,可海夫人这样直截了当的说出这种话,我只觉得像是数九寒天被人扔进了冰窖里,冷透了。
海瑾天的脸色有些变了,虽然他一向都是一张僵硬的石头脸,可是真的动怒的时候,额角的青筋会有些跳动。
“娘,您若是不同意也就算了,没必要当着月婵的面说出这种话来!算了,不搬也就不搬了。月婵,走吧。”
海瑾天说完转身就走,海夫人立刻就急了:“天儿!你这是!好好地又跟为娘的斗气么?这刚来又走,不是说好了要陪娘用饭的么?”
海瑾天这回干脆连话也不说了,见我还愣在一边,拽起我的手就往外走,扔下海夫人不管了。
出来后,我见海瑾天脸色还是很阴暗,就说:“相公,其实不搬也挺好的。我那屋子虽然小,但是冬天暖和呀。不如等来年天热了再说吧。”如果我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一声轻微的叹息,他没说话,只是拉着我的手一径走到了我住的小院子里。
其实搬不搬没什么所谓的,只要他人在这里,住在谁的院子里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贪心,如今这样的日子我觉得很满足。
我们的关系渐渐融洽,我也差不多摸清了他的作息时间和饮食习惯。他每日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忙着做事,快要年底了,他说很多佃农的租子要收回来,还有所有铺面的收益也要点账清算。
每天早上送他出门之后,我就一个人绣花儿缝制衣裳打发时间过完白天,有时候还会看上一会儿书,有些字不大认得的,就等晚上再问海瑾天。
海瑾天总是要到太阳快下山了才回来,用过晚饭之后有时候还会再出去一会儿,跟管家他们商量事情。要是晚上闲着,他就会拥着我做闺房中的乐事。
我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这些确实是乐事,那种滋味让人欲仙欲醉、沉溺其中。海瑾天的花样很多,或躺或卧或站或坐不管什么样的姿势都能行事,并且会持续上很久。
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我不想去深究,我只想安安稳稳伴在他身边,再说,他现在对我挺好,我想太多也只会是庸人自扰。
我这小院子平素没有客人,只有苍嘉得空了偶尔会过来坐上一时半会儿的。因为难得来一回客人,我也挺高兴的,跟苍嘉也越来越熟悉。
说起来,苍嘉跟海瑾天虽然是义兄弟,又是从小在一块儿长大,可无论性子还是喜好,都是大相径庭。
海瑾天永远都是深色的衣服鞋帽,可苍嘉却永远都是一身浅色的袍子,看着风轻云淡的,偶尔我会觉得他像个修仙的世外之人。
海瑾天向来不苟言笑,就算是现在跟他很亲密了也难得听见他笑上几次,可苍嘉却是逢人必笑,那张斯文俊秀的脸上好像永远都挂着不知疲倦的温和微笑。
苍嘉为人委实和善,每回来总是会带上一大盒好吃的东西,什么松子糖、桂花糕、七味饼、花生酥……次次不落。而下回来的时候,又总是刚好在我快要将这些吃食吃完的时候。
有一回,我问他:“嘉少爷莫非会算卦?”
他怔了片刻,微微一笑:“嫂嫂此话怎讲?”
“嘉少爷每回都像是算准了我东西快要吃完了,就又上门来做客了。再说你又总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我就猜想嘉少爷会不会是精通易经算卦什么的。”
“哈哈哈哈哈!”苍嘉这回笑得挺开朗,整排雪白的牙齿都露了出来,眼睛也眯得弯弯的。
我说:“我知道我不大会说话,可是,也不用笑成这样呀。”
“不是的,呵呵。”苍嘉一边勉强止住笑,一边说:“我是没想到会给嫂嫂留下这样的印象,其实这不过是碰巧了罢了。我要是真会算卦,那我一定给我自己先算上一卦,看看我啥时候能挖到一地的金子。”
“要那么多金子做什么?嘉少爷不如算一算,何时才能觅得良缘呢。我听吴婶说,又有人想给嘉少爷说亲了呢。”
苍嘉的笑容稍微敛了些:“是么?我倒是没有听说这么一回事呢。”
我见他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的样子,估摸着是说了他不乐意听的事儿了,于是赶紧改口说:“相公说最近家里的事儿忙不过来,嘉少爷也一定忙坏了吧。”
“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是给义父打个下手罢了,大哥才是真的辛苦呢。我看嫂嫂这屋子越发拥挤了,不如让人在这院子里再建几间屋子算了。”
“不用那么麻烦了,虽然是挤了点儿,不过相公说,等过了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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