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点很甜,让云居雁难以下咽,但她还是一口清茶,一口糕点,强迫自己把东西吃下去。直至吃完了小半盘糕点,她才把东西递还给如意,说了声“谢谢”,并且请求她,如果可以的话,告诉她的父母,她很好。
如意看着异常冷静的云居雁,不由地觉得她太冷血了。之前她给云辅送去的饭菜,他半口都没有动。但转念想想,如果她不够冷酷,又岂能走到今日,岂敢把祖父气得闭门不出。她只是一个奴婢,不能枉议主子,但她看得很清楚,那些管事庄头,就是看准了云辅父子好面子,又耳根子软,这才一个个变得愈加胆大妄为。
“可惜大姑娘毕竟只是姑娘家,若是让淮安郡王听到什么流言……”如意暗暗叹了一口气,提着食盒渐渐远去。
不远处的书房内,云辅看着如意给云居雁递上盘子,看着她们在窗边说话。沈襄是他最信任的管事,如意是他最中意的丫鬟,虽然他们只是下人,却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们居然为了孙女背叛了他。此刻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觉得生气,还是为自己感到悲哀。
时间在异常静谧的气氛中慢慢流逝。云居雁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在梦中,她看到了沈君昊得意的笑脸,然后她被一声闷雷惊醒了。打开窗户,天已经亮了,天上乌云密布,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已经是秋天了,居然还会打雷。”她喃喃自语。昨夜,如意走后,她想了许多。满打满算,她只剩下半年时间了,很多事她必须快刀斩乱麻,死马当活马医。首当其冲的,她必须把程大和吕师傅稳住,因为她没时间寻找其他人合作。
云辅在云居雁推开窗户的第一刻就发现了她。他彻夜未眠,反复想着她的话。他当然知道家里的收入一年不如一年,有时候甚至还会亏本。当初云平昭刚刚接手的时候,也曾对他提过,但那些管事、庄头几代人都在云家服侍,他如何能不念旧情。最重要的,若是让旁人知道他们云家又是卖铺子,又是撵人,那真是什么脸都丢尽了。
他知道,昨日她很明确地告诉他,如果他不能狠下心斩了那些毒瘤,那么云家迟早会败落。他心中很清楚,这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必然的结局。
其实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些,只是选择了不去面对罢了,因为许氏有大笔的嫁妆贴补亏空,在外人看来,云家依旧是枝繁叶茂的。
昨日那些赤裸裸的话,都是血淋淋的现实。他对许氏的容忍,因为云家要靠她的嫁妆填补亏空。而字条的事,虽然他一早就怀疑可能是诬陷,但他还是冒着大雨审问了许氏,因为他看到了云居雁的嫁妆单子。为了嫁女儿,许氏几乎倾其所有。
第一次,云辅发现自己是那么自私。他曾大义凛然地谴责那些夺取媳妇嫁妆的家庭,可他自己不也做着同样的事情?他恼怒大儿子的无能,可是他的一生也没能为家族做出任何贡献。
“去请大姑娘过来。”他扬声吩咐。须臾,云居雁被带了云辅面前。“你可想明白了?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他质问,语气中并无太多的责备,只是充满了浓浓的无奈。
云居雁悄悄抬眼。不过是一晚的时候,她发现云辅老了很多,原本还能看到点点黑色的胡子,如今却已近乎全白。“是,孙女知错了。”云居雁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她相信祖父已经有了决定,而这一切都是被沈君昊逼的。如果他不是执意要把婚事提前,她大可以慢慢来,根本不必把家人逼上绝境。
“你饿了一晚上,就当是你拂逆长辈的小小教训。”云辅有气无力地说着,“关于婚期,念在你母亲只有你一个女儿,我会亲自给淮安郡王写信,告诉他,我请人算过日子,那两个日子都不合适。不过是两三个月的时间,我相信沈家不会太过坚持的。”
随着这几句话,云居雁完全愣住了。昨日她说那些话,只是希望云辅不会成为她做事的障碍。她怎么都没想到祖父会有这样的决定。“那沈管事的书信……”她小心翼翼的问。她怕沈家会抓着这点不放。
“沈襄姓沈。我知道,你知道,郡王爷更加心知肚明。”
“谢祖父。”云居雁眼眶微红。云辅这几句话虽然什么都没承诺,但他这样的态度就是心照不宣的意思。
云辅摇摇头,原本已经挺不直的脊梁又弯曲了几分。“你不用谢我什么。关于阳羡壶,我不会允许你父亲亏空公中的一分银子。另外——”他深深看了一眼云居雁,用警告的语气说:“不管怎么样,你二叔父、二婶娘都是你的长辈。你二妹虽已出嫁,但还是你的姐妹,至于你大弟、五妹等等,也都是你的兄弟姐妹。”
云居雁知道,云辅这是在和她谈条件。二房姓云,就算分了家,还是姓云。表面看来,他们最多只是自私,绝没有到逐出族谱的地步。将来只要她的父母掌握了绝对的控制权,二房就算再阴毒,也能用经济制控他们。
云居雁暗暗衡量着,答道:“祖父,家里在通州的产业不少,依孙女想来,二叔他们怎么都需要两三年时间才能让它步上正轨。”
云辅没想到云居雁还是不肯让步,居然要他承诺,不许二房在三年内回永州。他下意识想责备她的狠心与冷酷,但理智上他也知道,她不得不防着他们,毕竟之前的种种,二房对她也没有手下留情。
云辅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我老了,过年的时候总是希望能够一家团聚。”
云居雁想了想,点头道:“这是自然。正月里一家人自然都是留在家中的。”
第227章 挽留(二更)
云辅知道,云居雁这是要求他承诺,未来的三年,除了过年的那一个月,二房不能留在永州。在他心中,云平毅虽是妾室所生,但也是他的儿子,而他居然被年仅十五岁的孙女要挟。可是要挟又如何,难道他能把她关起来打一顿?
他没有点头,只是挥手让她退下。他相信她心知肚明,他这是答应了,被迫答应了,因为他希望她能辅助云平昭把阳羡壶的生意做起来。他不同意沈家把婚期提前,绝大部分的原因也是为了这个。
至于说不许云平昭动用公中的银子做阳羡壶的买卖,则是因为云家赔不起,而他知道儿子与许慎之有不错的交情,许慎之又对许氏十分照顾。云平昭走投无路的时候,再加上许氏那脾气,许慎之不会袖手旁观,也不能置之不理。把启昌侯府拖下水,以后他们与淮安郡王府又是姻亲,他相信在他有生之年,一定不会看到云家败落。
他承认自己“空手套白狼”的做法很自私,但他问心无愧,他自认他是一心为了这个家,全无半点私心的。
为免父母担心,云居雁出了泰清居便直接去了芷槐院。才走到院子门口,就见许氏急匆匆跨出房门。
许氏好不容易忍到天亮。顾不得雨势正酣,她唯一想做的就是去泰清居求云辅放了云居雁。看到女儿正笑盈盈地往自己走来,她顾不得撑伞便迎了上去。“囡囡,你祖父没有为难你吧?”她扶着云居雁的肩膀,细细查看,书迷们还喜欢看:。
许氏的手按着云居雁受伤的左肩。她很痛,但为了不让母亲知道,她只能硬生生地忍住。笑着摇头:“母亲,女儿没事。只是在泰清居的西厢房睡了一晚。您又不是不知道,祖父一向心软。”
“昨晚我让人给你送晚膳……”
“如意姐姐一早就送了晚膳给我。”
“雨这么大,你们站在院子里干什么。”云平昭在廊下招呼她们入屋。
进了屋子,云居雁把云辅的话挑挑拣拣讲了一部分给父母听,主要是告诉他们,云辅会与沈家重新商议婚期并且在阳羡壶的生意上,他不会再反对他们的决定。
云平昭和许氏对此都非常不解。关于婚期,昨日他们与云辅好说歹说,都没能劝服他。“居雁。我和你母亲都知道了,昨日你祖父生了很大的气。”云平昭想听详情。
“父亲,难道我还会诓骗您不成。那些话是祖父亲口对我说的。可能是他想了一晚上,改变主意了吧。”云居雁微笑着回答。不待父母做出反应。急忙转移话题问道:“昨日我听说吕师傅今天就想回家。”
一提这事,云平昭马上愁眉深锁。这些天他们一直在一起,说得好好的。他已经想好了。就算做不出漂亮的阳羡壶,他也想试着以兰花为主题,做几套瓷器出来试卖,而吕师傅也答应了他,会写信找个徒弟回来帮他试做,自己也会在一旁帮着出出主意。可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他突然间就要走,怎么都留不住。
许氏心疼丈夫的为难。气愤填膺地说:“他还真拿自己当一盆菜,我早上使人去问他,他说雨停了就走。”
“父亲,母亲,或许女儿知道原因。”
“哦?”
云平昭回头看着云居雁,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书迷们还喜欢看:。云居雁笑了笑,说道:“现在女儿只是猜想……女儿想见一见吕师傅……”
“这怎么能行。”云平昭摇头。
云居雁昨日就对许氏说过这事。许氏从来都把吕氏父女当下人,见女儿再次提起,对着云平昭说:“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囡囡留在这里用早膳,你把他叫来问话就是。再说我们两人都在,有什么好担心的。”
云平昭十分想留下吕师傅,有些被许氏说动了,不过连他都不知道缘由,他又怕女儿只是瞎猜。云居雁看得分明,说道:“父亲,我昨日去探望吕姑娘,知道了一些事情,不过不是十分肯定,这才想见一见吕师傅。毕竟是女儿家的事,由父亲与他说,似乎有些不妥,所以女儿才想当面问一问他。”
活了三十多年,云平昭第一次这么渴望做成这件事。犹豫片刻,他命人把吕师傅请来。
吕师傅跨入书房,看到云居雁站在许氏身后,愣了一下,向着云平昭行了礼。云平昭还是之前的话,问他是否愿意留下,吕师傅依旧只是摇头。
云居雁在云平昭的默许下开口问道:“吕师傅,您突然想离开,是否因为吕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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