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翔被他笑得莫明其妙起来,讶然问道:“大师为何发笑?夏天翔说错话了么?”
天羽上人“呵呵”笑道:“我是在笑老弟怎会把‘有道高僧’四字加到我这佛门败类身上?”
夏天翔茫然膛目,天羽上人又复问道:“老弟可知我为何在这听经谷内一住百年?”
夏天翔答道:“若据江湖传言,大师乃是悟彻人生,得道归隐。”
天羽上人笑道:“哪里是什么得道归隐?只是遇见了厉害对头而已。”
夏天翔闻言讶道:“大师昔年仗恃一根‘天禽五色羽毛’打遍江湖,未逢敌手,怎会有甚厉害对头?”
天羽上人目光微注西南,含笑说道:“我与我这对头,江湖偶遇,互矜所能,恶斗遂起,每年一次,斗到如今,整整百年,胜负尚未分出……”
夏天翔听出天羽上人语意,失惊问道:“大师这位对头,莫非也住在高黎贡山之内?”
天羽上人点头笑道:“他叫‘三绝真人’,就住在此谷左近的天愁涧内。我们互相约定,除非彼此分出胜负,否则不但不准出世,连谁先解脱皮囊,都算是向对方服输认败之举。”
夏天翔正自听得有趣,无羽上人微叹说道:“出家人如此放不下嗅念名心,岂非可笑?故而我不敢当夏老弟‘有道高僧’之称,而自认是佛门败类。”
说到此处,树下黑猿忽然连声低啸。
天羽上人好似懂得兽语,倾耳聆听片刻,向夏天翔单掌当胸一打问讯,含笑说道:“我这闲中调教解闷的一虎一猿,适才在林中遇险,多承夏老弟出手相救,资僧理应谢过。”
夏天翔听天羽上人提到虎猿,也想起被人悬吊谷口的小白大黄,遂赶紧欠身还礼,陪笑说道:“夏天翔进谷之时,曾见谷口悬吊着……”
天羽上人接口笑道:“那两只东西不知何人所豢,竟颇通灵。不知搜索何物,跑到我太古巢中罗嗦,遂被我擒住,吊在谷口,意欲略杀火气,将其驯服……”
夏天翔听到此处,一抱双拳,插口笑道:“这两只通灵异兽,是夏天翔至友所豢,大师可否推情见恕呢?……”
天羽上人闻言,哦了一声,目光凝注夏天翔,脸上现出一种奇异的神情,发话问道:“夏老弟这位至友可是骑着一匹罕世龙驹?……”
夏天翔正因未见仲孙飞琼下落,有些心中着急,遂不等天羽上人话完,便自点头说道:“正是,正是,夏天翔远来高黎贡山,便是寻她,请问大师,此人如今安在?”
天羽上人笑道:“我在下手擒捉那一黄一白两只通灵异兽之际,曾听得天愁涧内发出龙马长嘶,可能夏老弟那位友好误闯天愁涧,落在那比我古怪难缠得多的三绝真人手中!”
夏天翔一听便知自己的仲孙妹姊与大黄小白,在高黎贡山之中分头探搜“风尘狂客”厉清狂的踪迹,以致人陷天愁涧,兽落听经谷。
天羽上人既说三绝真人比他还要古怪难缠,夏天翔自然益发深为仲孙飞琼担忧,立即起立告辞,并叩询天愁涧的方向走法。
天羽上人先对树下发啸,示意黑猿去放下小白大黄,然后向夏天翔摆手笑道:“夏老弟不要心急,我先替你查问一下。”
说完,目注西南高峰,发出一声悠长清啸。
天羽上人的啸声发出约莫盏茶时分,西南峰后,便起了回啸之声。
天羽上人面色略整,以一种不高不低、极为平和的语音说道:“三绝道士,你那天愁涧中有客人么?”
话音刚住,对方回音即来,说的是:“有个资质极好的女娃儿,骑着一匹好马,闯进天愁涧,我正要设法处罚她呢!”
夏天翔估计天愁涧与这听经谷之间至少相距数里,天羽上人与三绝真人竟能如同对面叙谈般的随便答话,不由暗叹“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语,似乎不太适用于武林人物,因为这干前辈的功力火候,委实神乎其神,不可企及。
天羽上人“哈哈”一笑,又复说道:“老鼻子莫不识羞!你偌大一把年纪,怎好意思与年轻女娃一般见识?赶快把她放了,就说她有位好朋友,在我的太古巢中等着她呢!”
三绝真人清晰已极的话音远远传来,却是一阵怪笑说道:“这女娃儿的相貌资质太以惹人怜爱,我本想罚她在三天之内,学会我所教她一种武功……”
夏天翔听得心中一喜,暗想若用学习武功作为处罚,则罚得越重越好。自己大可暂时听任仲孙姊姊在天愁涧内获得三绝真人的一些绝世真传,然后再与她设法见面。
心中正在高兴,三绝真人的话音又复传来,继续说道:“但如今既晓得她与你这老秃驴有些关联,却变了主意,不仅不传武功,并罚她作上百日苦工,然后赶出天愁涧去。”
夏天翔闻言,不禁由喜转忧,愁聚双眉,目注天羽上人,只见这位嗅念未消、名心未淡的世外高僧,在脸色微沉之下,又复面对西南,缓缓说道:“老牛鼻子,休要夸口,如今的年轻人多半倔强透顶,心高气做,你想罚那女娃儿替你作上百日苦工,我却料她未必听你的话呢。”
三绝真人一阵怪笑说道:“老秃驴猜得不错,这女娃儿果极高傲倔强,但她有一匹颇为心爱的神骏龙驹现在我手,倘不乖乖听话,我便将那匹龙马的腿儿砍断一条。”
夏天翔全身一颤,暗想这三绝真人果比天羽上人古怪难缠,他既想出这种恶毒手段,则仲孙姊姊必然受制,丝毫无法反抗。
天羽上人忽似想起甚事,眉梢连动,欣然色喜说道:“老牛鼻子不要如此倒行逆施,我倒想出一个法儿,或许可使我们之间的那桩心愿早日了却。”
三绝真人似对天羽上人之语极感兴趣,应声叫道:“快说快说。”
天羽上人间道:“我与你自洞庭湖相遇,黄鹤楼交手开始,一共斗了几次?”
三绝真人叫道:“每年相斗一次,到如今整整百年,我们已经斗了九十九次。”
天羽上人笑道:“过去的九十九次恶斗,分不出丝毫胜负输赢,今年未曾开始的一场,你有没有绝对把握?”
三绝真人冷笑答道:“你我的功力均已到巅峰,谁也无法再进,故而谁也不敢说是能有绝对把握。”
天羽上人笑道:“彼此既无绝对把握,则这场心愿,拖到何时方了?我们不如用条身外化身之计,一分上下。”
三绝真人间道:“什么叫做‘身外化身之计’?”
天羽上人答道:“我这里闯来一位年轻小友,名叫夏天翔,你那里也闯去一位年轻女娃儿,叫……”
三绝真人接口说道,“她叫仲孙飞琼。”
天羽上人目光略注夏天翔,一阵“呵呵”大笑说道:“我们何不便由这夏老弟及仲孙姑娘,代替我们会上一阵?”
三绝真人默然片刻,缓缓说道:“这个办法确实不错,但其中细则……”
天羽上人不等三绝真人话完,便即“呵呵”笑道:“我们各以十日光阴,悉心教导夏老弟及仲孙姑娘,然后率领他们到你天愁涧与我听经谷之间的玉簪峰头赴约。”
三绝真人冷哼一声说道:“他们纵然年轻颖悟,资禀特异,但区区十日光阴,如何能够领略我们的百年所得?”
天羽上人笑道:“我看他们已具极好根基,必然触类旁通,一点就透。故而领略决无问题,问题是在火候难纯,使用起来,无法尽展精微,发挥全力。但我对这种意想得到的困难,也已想出了补救之法。”
三绝真人怪笑说道:“者秃驴花样不少,你且说出你所想的补救之法给我听听。”
天羽上人笑道:“我这补救之法,只有八个字儿,是‘半文半武,摘要专精’。”
三绝真人应声说道:“这八个字儿,似乎应该加以解释一下?”
天羽上入微一调气,继续说道:“我们把生平所得,尽量传授夏老弟及仲孙姑娘,再各凭智慧功力,各传他们三招绝学,便可互相一较上下,了却你我的百年大愿。”
三绝真人听完,暂未答话,似在考虑天羽上人的这种办法,是否公平合理。
夏天翔则暗自心头狂喜,知道遇上这等性情怪异已极的武林异人,自己与仲孙姊姊必然奇缘匪浅,得益不少。
片刻过后,三绝真人冷峭的语音又复缓缓传来,说道:“这各传三招,使他们相互一较上下的办法,只可以说是择要专精,你应该再解释半文半武。”
天羽上人笑道:“半文是质疑问难,半武是过手交锋。质疑问难是由你我主考,我考仲孙飞琼,你考夏天翔,均以三题为限。过手交锋则由他们互争上下,比斗三招。”
三绝真人怪声笑道:“老秃驴所想的这个办法确实不错。关于质疑问难的半文方面,他们只要记住我们所传的各种武功妙诀,过手交锋的半武方面,也只要专心研习三招,尽力施为即可。”
天羽上人笑道:“如此作法,夏老弟与仲孙姑娘也不致白为我们尽力,而均大有所获。”
三绝真人怪声笑道:“当然,当然他们获得我们所传的三招绝学,目前已足傲视江湖,异日参详起其余那些武功妙诀来时,更是受用不尽。”
天羽上人笑道:“你既同意此举,我们便即一言为定。”
三绝真人答道:“今天不算,由明天开始,十日之后的午正时分,我们率领夏天翔及仲孙飞琼,在玉簪峰顶的龙蟠石上一会。”
语音了后,双方均自寂然无声,天羽上人垂帘静坐,似欲入定。
夏天翔知道,天羽上人与三绝真人提气对话已久,再高的功力,也必感觉疲劳,需要运功调元,以资恢复。
遂也悄然静坐,不敢惊动天羽上人,只在树顶鸟巢之中,流目欣赏听经谷中的一切景色。
这时异兽大黄及灵猿小白,已被黑虎黑猿释放,恢复自由,但均乖乖侍立在婆娑宝树之下,仿佛对天羽上人敬畏已极。
顿饭光阴过后,天羽上人徐徐开目,看着夏天翔微笑说道:“夏老弟,我方才与三绝真人所谈的一切,你应该都已听见,不知可有异议?”
夏天翔恭身答道:“大师如此垂爱栽培,夏天翔敢不一尽绵薄?”
天羽上人笑道:“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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