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道人知道无法相瞒,冷然点头答道:“点苍派掌门人铁冠道长是我师兄。夏小施主是路过此处,还是特来相访?”
夏天翔见玄清道人说话之间,似自丹田提气,凝聚真力,仿佛有所戒备,不由心中忖道:“三间残旧的道观,会藏有什么重大秘密?怎的玄清道人无论言语神情,均对自己深怀戒意!”
思念方毕,见玄清道人似因自己迟疑未答,脸上神色益发难看,遂赶紧含笑说道,“夏天翔有事西南,路过宝观,因这‘步虚’二字,与点苍圣地同名,才偶然发问,道长无须疑及其他……”
玄清道人面色略霁,微笑说道:“夏小施主莫怪贫道无礼多疑,因为点苍第三剑司徒畏与本派强敌罗浮‘凌波玉女’柴无垢,新近才在这步虚下院门前互相恶斗,整整一日,两派新仇旧怨,越发加深,故而贫道看出小施主身怀内家绝学以后,不得不怀疑罗浮门下又复有人赶到。”
夏天翔听得自己那位柴姑姑曾在这步虚下院门前与司徒畏恶斗一日,不禁颇为悬心,但仍装出一副漠不相干的神色,只是略微好奇地接口笑道:“点苍、罗浮两派之间的夙仇难解,武林中早有传闻,可惜我来迟一步,未曾得睹这场定必精彩绝伦的龙争虎斗,究竟是‘凌波玉女’胜了‘龙飞剑客’,还是‘龙飞剑客’胜了‘凌波玉女’?”
玄清道人如今因夏天翔异常机警,装出一副漠不相关的神色,遂戒意渐除,含笑说道:“那位‘凌波玉女’柴无垢斗到真力将竭之际,连中我司徒师兄七剑……””
夏夭翔心头怦然一惊,却就势双伸拇指,含笑说道;“点苍‘回风舞柳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话方至此,玄清道人又复摇头说道:“但我司徒师兄攻敌之际,疏于防身,也中了柴无垢三记‘般禅重掌’!”
夏天翔方翟然问道:“如此说来,他们岂非两败俱伤,但不知哪位伤得重些?‘般禅掌力’是罗浮派绝学,号称能够‘隔纸劈石,碎骨摧心’,‘龙飞剑客’连挨三掌,可有性命之危?”
夏天翔极为聪明,故意不问柴无垢的伤势,而对司徒畏表示关切,果然玄清道人应声答道:“夏小施主见识渊博,说得极对!我司徒师兄连挨三掌,内伤颇重。柴无垢则虽中七剑,但均非要害,不过失血大多,也非短期便可复原如旧。”
夏天翔听出柴无垢未遭毒手,这才心内稍宽,又向玄清道人含笑问道:“‘凌波玉女’、‘龙飞剑客’,均属当世武林中一流好手,夏天翔渴欲一见,他们如今是否还在宝观?……”
玄清道人摇头笑道:“慢说柴无垢与点苍派仍是不世夙仇、连我司徒师兄也未进这步虚下院半步。他们各带重伤,均向西南方匆匆而去。”
夏天翔长叹一声说道:“武林中凡属势均力敌的龙争虎斗,结果往往都是两败俱伤。夏天翔正好西南有事,倘若有缘拜谒贵派掌门人铁冠道长之时,愿尽绵力,替点苍、罗浮两派,设法解除一切新仇旧怨!”
玄清道人稽首当胸,念了一声“无量佛”,说道:“夏小施主虽然一片仁心,但请不必徒劳,因为罗浮、点苍两派誓不并存,夙仇太深,无法化解!”
夏天翔听到此处,心头突然发觉有异,暗想“凌波玉女”柴无垢还想倚仗“蔷薇使者”所赋与的蔷薇愿力,使她意中人“龙飞剑客”司徒畏回心转意,破镜重圆,怎的两人却在此狠拼,岂非与柴无垢初衷大相违背?
玄清道人见夏天翔蹙眉深思,遂讶然问道:“夏小施主,你在想些什么?”
夏天翔笑道:“我因世上无不消之恨,人间无不解之仇,在想究竟用什么方法,才能替点苍、罗浮两派,在化释嫌隙方面,略尽微力。”
玄清道人闻言正自再度摇头,夏天翔目注窗外,继续笑道:“急雨已停,曙光将透,夏天翔打扰半宵,深感盛情,道长请替我在老观主前代为申谢!”
说完,立即起身告辞,玄清道人也不坚留,便自持灯送客。
但夏天翔经过正殿,目光偶注右侧丹室,却在无意之中,发现一桩异事。
原来那位身为观主、银须银发的白袍年老道人,如今似有意似无意地向夏天翔将口微张,口内居然无舌!
夏天翔暮然一愕,白袍年老道人又把双手伸出袖外,使人目击之下,益发心惊,十只手指,一齐被人剁去,只剩两只光秃秃的手掌!
这时前行引路的玄清道人,似发觉夏天翔突然停步,立即回头查看,夏天翔心知白袍年老道人那等动作必有深意,遂为之掩饰,伸手入怀取出一锭黄金,递向玄清道人笑道:“玄清道长,这锭黄金作为香油之敬!”
这一打岔,玄清道人果被夏天翔瞒过,未曾发觉那位白袍年老道人已泄机密!摇头不收黄金,微笑说道:“彼此既系武林同源,夏小施主怎的还如此见外?”
这时已到观门,夏天翔见对方不肯接受黄金,遂自收回怀内,轩眉一笑,长揖为别。走出未到半里,夏天翔便停步不进,思潮起伏,胸中满布疑云。
暗想那位白袍年老道人既被尊称观主,怎的又会口内无舌,手上无指?
点苍派气度狭隘,眶毗必报,倘若这白袍年老道人是被其他武林人物所害,应该早起争端,不致毫无传闻讯息。
倘若是点苍本派人物所为,则割舌剁指之意,无非令这白袍年老道人口不能言,手不能书,防止他泄漏什么重大机密?
夏天翔把这两桩疑点反复推敲,终于根据玄清道人的神色,暨白袍年老道人故意向自己显示残疾等两点之上,判断出此事必系点苍派人物自作。
但尚有使他想不通之处,即是点苍派既然恐惧这位白袍年老道人泄漏重大机密,则索性杀死。岂不干脆?何必如此残忍地将他割舌剁指,并给与步虚下院的观主之位?
越想越觉矛盾,越矛盾也就越觉怀疑,夏天翔怀疑难释之下,决定悄悄掩回步虚下院一探究竟。
他辞别玄清道人之际,天尚未曙,如今却已晓色朦胧,夏天翔才到步虚下院门前,尚未飘身进殿,院门便即呀然而开,玄清道人满面秋霜地当门而立,向夏天翔沉声问道:“夏小施主,你这次又是无心路过?”
夏天翔万想不到对方居然有备,不由窘得满面飞红,勉强抱拳嗫嚅笑道:“夏天翔赶回之故,是……是忘了向道长请教一事!”
玄清道人嘴角微撇,晒然说道:“小施主不必掩饰,贫道奉劝你两句良言,就是:‘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北溟神婆’皇甫翠是名惊天下的绝代高人,但也不必卷人其他门派的恩怨之内!”
说完,“砰”的一声紧闭观门,把位小侠夏天翔难堪无比地僵在门外。
夏天翔有生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奚落。剑眉双剔,方待飘身入观,与对方破脸一斗,但念头转处,觉得自己倘若这等作法,一来师出无名,二来更难探得有关白袍年老道人惨遭割舌剁指的秘密,遂强忍心中怒火,带着惑然难解的满腹疑云,悄悄离去。
因为深知对方有备,夏天翔第一日仅在左近流连,毫无动作,等到第二日夜间,才再复蹑足潜踪,暗探步虚下院。
观口灯火微微,夏天翔远远跃上一株距离步虚下院仅约丈许的大树,准备先以耳目之力略探虚实,然后进入观内。
步虚下院之中,玄清道人所住的左室一片黑暗,只有神前灯火,及白袍年老道人居室之内,略有微光透出。
夏天翔是由四五丈外纵身,但足尖刚落树顶,便隐隐约约地听得玄清道人的口音叫了一声“管师叔”。
这一声“管师叔”入耳,夏天翔几乎愕然惊呼。暗忖那位口内无舌、手上无指的白袍年老道人,难道竞是二三十年前威震江湖、号称点苍派中最杰出人物的“慈心羽士”管三白?
“慈心羽上”管三白昔年不仅曾以一柄白龙剑连敌罗浮、少林、祁连三派掌门,保持不败,因而威震江湖,为人更心慈性直,严正不阿,极获武林尊敬。
风闻这位前辈高人自从铁冠道长接掌点苍派掌门以后,便即封剑归隐,并已仙去,怎的今尚健在?更复身罹奇祸,惨被割舌剁指!
夏天翔胸头密罩疑云之下,遂静气凝神,冥心内视,把全身功力集聚双耳。
他这一施为,果然可自山风飒飒之中,辨清距离丈许之外的室内人声,只听得玄清道人话意颇为不恭地向那白袍年老道人狞笑说道:“管师叔,你这风前残烛,总共还能再活多久?何必一心不死,老想破坏我掌门师兄的雄谋大略!玄清受任甚重,万一体若把这步虚下院中的重大秘密泄诸外人,却休怪我不再留情,要对师叔施展严厉手段!”
那白袍老年道人想因口内无舌,不能答话,只在鼻中重重哼了一声,但这哼声之中,分明充满了无穷的愤恨及反抗之意。
夏天翔如今业已知道这位白袍年老道人,确是自己所猜的“慈心羽士”管三白,不禁越发骇然,并自玄清道人的这番话中,听出三大疑问。
第一桩疑问是点苍派掌门人铁冠道长有什么畏人破坏的雄谋大略?
第二桩疑问是这残旧不堪的步虚下院之中,藏有什么怕人发现的重大秘密?
第三桩疑问是玄清道人竟对师叔威吓,欲以严厉手段相加,难道“慈心羽士”不但舌断指无,连一身绝世神功也已被废?而这残酷行为,是否点苍派掌门人铁冠道长及玄清道人等丧心病狂地逆伦所作呢?
夏天翔这一起疑,更知前夜“慈心羽士”趁机对自己显示他口内无舌、手上无指之举必有深意。但因暂时无法猜测判断,遂又复静心倾耳,只听得玄清道人一阵厉声狞笑说道:“管师叔,你不要不服,慢说前夜来的夏天翔只是一名年轻小辈,便是他师父‘北溟神婆’皇甫翠亲来,玄清能敌则敌,万一不敌,即实行我向掌门师兄所立的誓言,发动埋伏,用一粒硫磺火珠,把观内本派三人及来敌一齐化为灰烬!”
这一番话,使夏天翔在三桩疑问之上,又加了一桩更大疑问!这桩更大疑问,就是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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