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摆手叫百里长空住口,景容止冷下脸来道:“长空,别以为你我二人幼年有些交情,而你又救了我,还帮我恢复了身份,我就会任你在我面前不分尊卑!”
百里长空怔了一下,看了一眼窝在景容止怀里的娉婷,还是替她争取了最后一次机会:“是臣僭越了,但是她要不要陪在幽王你的身边,还是得由她自己做主。她若愿意,我绝不会再多说一个字!”
眼中一丝不悦飞速闪过,景容止抬了抬下颌,瞥了一眼怀里的女子,邪邪一笑:“那也要等她醒过来。”
说完便抱着娉婷当先离开,百里长空看着他离开,揉了揉微微发痛的眉心,也跟了上去。
冬日里夜里清寒且漫长,幽王府内一间暖阁里摇曳着微弱的烛光,娉婷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
这里是……
娉婷轻咳了两声慢慢坐起来,环顾着屋子,这里的陈设高贵雅致,想必主人也是非同一般。掀开盖在身上的锦被,娉婷下了床往外走,隔着卧房门口的珠帘,她看到了铜镜旁的一个男子。
白裳,及地的乌发,铜镜中折射出他清俊已极的侧脸。
没有察觉到娉婷的注视,男子拿食指抵着下巴,右手提着笔,似乎在思索该如何落笔。
无……无……
娉婷的嗓子紧了紧,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一阵酸涩齐齐涌上了双眸,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断肠处,
明月夜,短松冈。
这首词的意境她到今日方能体会地透彻,一字一句都好像是在述说着她的心情。
“无名。”终于轻轻地唤出他的名字,那声音里的颤抖及不上她心里的震动万分之一,但是娉婷却不敢动,生怕跨前一步,就踏出了这难得的美梦。
俯身作画的男子听闻有人声,翩然投来一瞥。
四目相对,娉婷隔着珠帘却将那一双熟悉的凤目看得清清楚楚,世上再无哪一个男子有那样的眉眼。
“娉婷。”他轻轻笑道,朝她伸出了手,“来,到我身边来。”
就像被蛊惑了一般,娉婷撩起面前微微晃动的珠帘,迟疑地踏出了一步,美目死死盯着那个男子,唯恐她一个失神他就消失了一般。
“无名?”
微微地点点头,他笑:“是我。”
一声温柔清寒的“是我”,就像一道炸雷在娉婷耳边惊起,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手死死拽着摇晃的珠帘。
他回应了她,这不是梦境!
“你若再不过来,我可就要走了。”他搁下笔,面对着她站好,一派玉树临风的模样。
“哗啦”一声珠帘崩断的碎响,紧接着就是清脆纷杂的珠子落地的声音,娉婷朝着他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一把抱紧了他。
被娉婷扑得倒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他宠溺地笑说:“慢点儿。”
娉婷哪里肯慢点儿,她冲撞地奔过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伸出手臂紧急环住他的腰身,死死地抱住他。
“无名你回来了,不要再离开我了,不要了。”泪水决堤只是刹那之间,她却顾不得伸手去擦拭。
“好,不走了。”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轻轻摇晃着,他问她:“我不走了,你也不走了,留下来陪着我好不好?”
嗯!
在他怀里重重地点着头:不要走,我们谁都不要再离开了。
景容止见娉婷点头,须臾之间收回了嗪在唇角的那抹温柔宠溺的笑意,阴鸷的凤目讥诮地看着怀里嘤嘤哭泣的女子。
愚蠢!
一转头,朗声对身后的某处道:“长空,你都听到了,她说她要留在本王身边。”
话音未落,怀里的女子一僵,朝着他的身后望过去。
百里长空缓缓地从阴影处走出来,英气硬朗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他看了看抱在一起的两人,又看了看娉婷脸上未干的泪痕,低头道:“臣输了。”
似乎还不知道眼前这情景意味着什么,娉婷僵硬地蠕动了一下嘴唇问:“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双手扣住娉婷抱着自己的胳膊,景容止微微一使力,就将她的怀抱挣脱,双手随便一推,就将娉婷从他的怀里推了开去。
“如你所见,我们在打一个赌。”
“赌?赌什么?”
景容止看着娉婷有点僵硬的表情笑说:“赌你想不想留在本王身边,如果本王赢了,你就留下,如果我输了,他就带你走。”
这场赌约的结果很显然,百里长空输了。
“你……你们在说什么?我,我怎么好想听不懂。”娉婷努力提着唇角笑了笑,他们在说什么呀,什么本王,什么赌约,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百里长空担忧地看了一眼娉婷,她脸上的迷茫和慌乱十分扎眼,急忙走上前去拉住惊惶失措的她,百里长空说:“娉婷,幽王他的意思是……”
如遭雷击,娉婷脑子里一阵混乱,呆滞地瞪着百里长空道:“什么幽王?”
景容止十分不屑于与眼前这个神志不清的女人纠缠,他查过了,这个叫钟离娉婷的女人确实是钟离泽的长女,原本在京城中赫赫有名,是个十足的美人儿。可惜,因为与人私通产下孽子,被钟离泽的大夫人施了家法,命虽保住了,脸也毁了。
要不是她手中握着的势力对目前的他而言还有那么些用处,要不是看在她也视钟离泽为死敌的份上,别说虚与委蛇地抱着她,就连看一眼他都不想看。
“幽王自然是指本王。”景容止不耐烦地扫了一眼吃惊的娉婷,“你不是从刚刚就死死抱着本王不肯放手吗?”
不相信似得眨了眨眼,娉婷不敢置信地倒退了几步,堪堪扶住书桌才不至于跌在地上那么狼狈。
他明明就是无名呐,那眉眼那眼神,她不可能认错的。
所谓的十三皇子她明明见过,虽然与无名极为相似,但他远没有无名的丰神俊逸,气度风流。她决计不会将这两人混淆不清的。
求助地回头看向百里长空,他也见过无名和幽王景容止,他一定不会认错的。
百里长空怜悯地看着向他求助地娉婷,开口却只能给她一个不想要的答案:“他确实是十三皇子,御封幽王殿下。”
“怎么可能!”娉婷举手直指面前的景容止,“他明明就是无名,那个什么十三皇子根本就不值得一哂,他怎么配与我的无名相提并论,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景容止听她这么评论自己,不怒反笑,是真的笑的十分开怀。
“还算你有一双慧眼,那个假冒了本王一十七年的混账东西自然是不能与本王相提并论,他那一张假脸皮还是照着本王的样子绘制而成的。可惜,只得其形貌,不得其神韵。”
他……到底在说什么?
娉婷定定地看着笑着的景容止,抓着书桌的手紧了紧。
“娉婷,幽王说的没错,他就是你在钟离府静园遇到的无名,幽王就是无名,无名就是幽王。”百里长空不忍心看着幽王这样对待娉婷,索性直截了当地告诉了娉婷真相。
什么!
被幽禁了一十七年不见天日的无名,竟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子,竟然是十三皇子幽王殿下!
娉婷皱了皱脸,想笑却没笑出声儿来。
“既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你当日为何同我说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还要让我不知轻重地为你取了那么一个无稽的称呼?”
景容止如何记得当初的事情,而且他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思谋自己当初的心境,扬了扬眉,他笑:“不记得了,也许是出于……无趣,亦或是寻个乐子,本王不记得了。”
出于无趣?寻乐子?
娉婷眼前一白,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到了头顶,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朝着面前的景容止冲了过去。
“你要做什么?”景容止反应敏捷地抓住娉婷朝他挥来的手,然后一转头,漆黑如寒潭的眸子盯着正要出手的百里长空,“长空,我与她的事情你最好别插手。”
百里长空刚要开口,娉婷却也制止了他:“侯爷,你别插手,我自己的事情我想自己处理。”
生生停下动作,百里长空扫视了一遍对峙的两人:“臣遵命。”转身即走,迈步出了屋子。
景容止看着百里长空走后回头对娉婷阴阴一笑:“我差点儿忘记了,你原来还是长空未过门的娘子。那为何最后却没有与他成亲呢?”
娉婷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戏耍,愤恨地瞪着他,被他制住的手腕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来:“你放开我!”
景容止捏了捏娉婷细瘦的手腕儿,问:“放开你?放开你好让你挥本王一个耳光吗?”
“我叫你放开我!”娉婷奋力地挣扎,甚至朝着景容止的膝盖就是狠狠的一脚。
“嘶——”景容止没料到娉婷如此泼辣,膝头上被不偏不倚地踹了一脚,长眉一扬,挥手就将娉婷给撞了出去。
“呃。”
娉婷站立不稳,直直地朝后倒去,脊背笔直地撞上了书桌尖锐的一角。她伸手想去扶住身后的桌子,却没料到手中一滑,连带着书桌上的摆设也倾倒下来,一股脑都砸在了她的身上。
里不没日有。骤然散发出的笔墨清香,景容止冷漠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娉婷,她鹅黄的衣裳上尽是漆黑的墨汁,就连脸上也溅满了墨点。
“狼狈至极!”景容止看了她一眼,只管从她身边走过,连片刻停留都没有。
是啊,狼狈至极。
娉婷忍着身上的剧痛慢慢坐起来,额角被撞得锐疼,火辣辣地烧灼着。随手摸了一把,低头一看,竟是鲜红刺目的血。
呵呵,流血了。
坐了好一阵儿,才撑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娉婷摇摇晃晃地走出了空无一人的屋子。一开门,就是一阵冷寂的北风,吹得她全身颤抖了一下。
幽王和百里长空都已不在,想必是先离开了。
张口就呵出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娉婷看着随着北风洋洋洒洒而下的雪花,凄然笑了一下:下雪了呐。
慢慢地走在雪地里,一步一步伴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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