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了包拯府,王朝撒开手中的缰绳,翻身跳下来,又将柳涵接了下来,两人一同向包拯卧房跑去。
院中月季打起蓝色的花苞,雨水一淋,格外娇妍明媚。可是柳涵无暇欣赏,越过王朝,飞快往卧房跑去。
刚到卧房门前,便听见屋内传出一阵悲戚的嚎啕。柳涵猜到屋内的状况,只觉心中涌起一阵剧痛,身子如同浸在冷水中般寒冷。王朝显然也听见这异声,刚刚还带着一丝希翼的帅气脸庞,瞬间哀戚。
柳涵愣在门外,呆呆的忘记了流泪。
王朝拽着她的衣袖,轻声道:“进去跟大人告别吧。”
柳涵微一抿嘴,推开门走了进去。
站在门口的安平听见声音回过头来,见到柳涵的身影,眼前一亮,惊喜的喊道:“姐姐!”
可是柳涵却连听都不曾听见,只是望着直挺挺躺在展昭怀里,双目紧闭,早已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包拯。她缓缓走过去。仿佛跟离去的包拯一起,失去了灵魂。
展昭也呆呆的,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清冷的宛若山外来人。只是眼底藏着深深的痛。
跟一屋子哭泣的人比起来,柳涵异常的冷静。她走到包拯身前,就那么怔怔的站着,望着包拯沉睡的苍老的容颜,突然觉得,已经很远很远了。可是究竟是什么很遥远,她也说不真切,只是觉得一切都很远很远了。
第91章
包拯去了,带着对柳涵展昭的爱怜和歉意,带着对大宋的抱负和满腔热血,带着对美丽人世的爱怜和依恋,带着深深的疲倦匆匆的去了。
包拯的死讯像是长了脚一般,仅仅一天工夫,传遍了汴京大街小巷,传遍大江南北。
傍晚时分,仁宗穿着便服,领着稀零零几个奴才,悄悄去了包拯府。
此时包拯府上已穿上了一层白衣。雨淅淅沥沥的下着,灵堂里跪着的众人随着雨声哽咽抽泣。
仁宗没让敬德通传,直直的走进灵堂来。
王朝最先看见仁宗,惊声道:“皇上?”
这一声引得众人都扭头看去。然后纷纷转过身来叩首道:“叩见皇上。”
仁宗将手一展,悲伤失落让他连一句平身都说不完整。他走到包拯棺木旁边,喃喃道:“怎么就走了?”
泪水已情不自禁滑落。
没有人回答他,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回答。
仁宗垂首难过了好大会功夫,直到敬德公公点燃一束香递给他,轻声道:“皇上。”
仁宗这才黯黯拭了泪水,接过来插在了包拯棺柩前的香炉上。
雨水映衬着屋内黯然的气氛。
仁宗侧头看见柳涵一身重孝跪在侧边,低低的垂着眼睑,不见流泪,却从她身体里散发出厚重的悲伤气息。展昭抬头见皇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柳涵,不禁有些胆战心惊,他想起包拯临死前对他耳语的那句话,又是担心又是期望。
敬德公公也注意到仁宗的目光,看了柳涵一眼,正踌躇着要不要赶柳涵回宫,却听仁宗轻声说道;“你就留在宫外,等包爱卿下葬后再回去吧。”
柳涵一愣,知道仁宗是在对自己说话,立刻便明白了过来仁宗的意思。她抬头感激的看着仁宗。
仁宗被柳涵这包含深情的目光看的心头一热,连忙道:“可是这不代表你可以免于一死,过了这几天,一切还是会像以前那样。”
柳涵磕了个头,低声道:“谢皇上。”
仁宗转过身,对敬德说:“回宫去吧。”
敬德点点头,应道:“是。”
柳涵想了想,大声道:“皇上,民女有话,不得不说。”
仁宗闻言,回过头来问道:“什么话?”
柳涵看了看仁宗身边的几个奴才,道:“烦请皇上借一步说话。”
仁宗目光一凝,顺从了柳涵的意思。
柳涵将仁宗带去了包拯的书房,仁宗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沉声问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柳涵微微低着头,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双手呈给仁宗,正是蓝染交给她的那本。她早些日子已托人带话给红袖,要红袖将册子取来给她。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她就算是死,也要拉齐冯来垫背。
仁宗翻看了两眼,十分不解的问:“这是什么意思?”
柳涵道:“这是蓝染打扫大公公房间时发现的。里面详细记录了皇佑元年大理王爷进京那一段时间宫女太监的当值时间。”
仁宗闻言,又翻开仔细的看了看。
柳涵问道:“皇上可还记得有个叫孙莲的宫女,因为被我们怀疑下毒,所以在御书房撞柱自尽了。民女怀疑,段王爷中毒是有人幕后操纵的,可是苦于没有证据,所以案子一度搁浅。从这本记录册上看,段王爷中毒那天明明是一个叫小莲的宫女当值,可是小与孙两字仅一子之差,想要不留痕迹的改过来简直是再容易不过了!”
仁宗也看出了端倪,眉头一皱,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柳涵淡淡笑了一声,道:“事已至此,民女说话也不必遮遮掩掩了。民女怀疑,指使小莲下毒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宰相齐冯齐大人。”
仁宗目光幽深,紧紧的盯着柳涵:“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
柳涵无所畏惧的抬起头,与仁宗对视道:“民女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凭直觉这么认为。”
仁宗闻言,哈哈笑起来;“你连证据都没有,如何让寡人相信你的话?若是按你这么说,跟了寡人几十年的大公公也是齐冯的暗线了?”
柳涵摇摇头:“大公公绝对不是齐冯的人。如果他是,这本册子就不会保存到现在了。我猜,大公公也是在很久以后翻看以前的记录册,才发现了齐冯的秘密。他想告知皇上这件事实,惧怕齐冯暗中培养的势力伤害他的家人。想干脆毁了记录册,又觉得良心不安。于是将册子偷偷藏了起来,想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再揭发他,没想到没等到合适的机会,他便命丧黄泉了。”
仁宗听得沉默了。
柳涵见仁宗似乎将她的话听进去了,于是道:“皇上不必苦恼,若真想扳倒齐冯,只需从一人身上下手。”
仁宗眉毛一挑,问道:“谁?”
柳涵道;“章庸。”
仁宗不甚明白,注视着柳涵,等她继续说下去。柳涵道:“皇上派章庸暗中去小莲家乡,找到小莲家人。然后再派几个人偷偷跟着。民女猜想,齐冯为了不让小莲泄露天机,定会杀了她灭口。就命偷偷跟着的这些人夺下小莲,护送她回京。见到小莲,皇上只消恩威并济,小莲便会将那年的事情全盘托出。这件事皇上务必要让齐冯知道,引起齐冯一党的恐慌。尔后,皇上再杀掉章庸,伪造证据嫁祸给齐冯,这样,齐冯身边那些江湖好手定会生二心,要知道江湖人士最重义气,他们见齐冯为了保命杀掉忠于他那么多年的章庸,还会像以前那样忠心耿耿吗?”
仁宗听得眼前一亮,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计策虽然歹毒,却是唯一一个将齐冯推下台的办法。
柳涵又道:“仅仅这样做还是不足以动摇齐冯的根基,皇上只消再偷偷杀掉一些臭名昭著的江湖人士,例如毒蛇刀王魏勉,麓山大王童贺,双锏使白头翁,空门拳怀风道人。可是皇上也不必斩尽杀绝,留一两个跑出去就更加事半功倍了。杀了这些人之后,皇上就不需再做什么,齐冯暗养的那些势力便彻底分崩离析了。”
仁宗听得有理,不住的点头。
柳涵道:“等他们自己人打个你死我活的时候,皇上再命人捉拿齐冯,然后放出消息,说您必杀齐冯。接着就静静等着齐冯安插在宫里的势力自己现身。等他宫内宫外的势力彻底铲除之后,皇上便可安安心心的定齐冯的罪,看到底是杀,还是流放。”
仁宗在心中将柳涵出的主意仔细推敲了一遍,觉得甚是完美,没有一丝漏洞。这才微微勾起嘴角。
柳涵见仁宗想的煞是认真,也不打断,只是微微颔首,一副山淡水淡的模样。
仁宗沉思了一阵,这才抬眼看向柳涵,问道:“你跟齐冯斗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能够置他于死地了,却为何说‘杀,还是流放’这样的话?”
柳涵低眉顺眼,道:“齐冯好歹是朝廷命官,他的生死在皇上手中,就算他有罪,小涵也无权评判,一切由皇上做主。”
好一个聪明的柳涵!仁宗眯了眯眼睛。她出了这么妙的主意,却不居功,又十分懂得拿捏分寸,难怪包拯会这般喜爱她。只是!。。。。
仁宗想了想,对柳涵摆摆手,问道:“杀头是不是太疼了一点?”
柳涵一怔,很不能理解仁宗的话。
仁宗深深的注视着柳涵那张秀气的脸,沉声道:“包爱卿那么疼爱你,你何不为他陪葬?”
柳涵浑身一怔,顿时呆傻在原地。
仁宗嘴角勾起,起身刚要往外走,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柳涵说:“等展昭帮寡人处理完齐冯的事情,寡人会命他去陪你。”
柳涵的心怦怦跳起来,眼泪不可抑制的落下来:“皇上!”
仁宗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你不愿意陪葬?”
柳涵万念俱灰,痛不欲生:“皇上真的要杀掉小涵?”
仁宗瞥了她一眼,却并不回答,大步走了出去。
第二天。
仁宗端坐于朝堂之上,满脸悲痛道:“包爱卿于昨日在自己家中撒手人寰,寡人很是悲痛。包爱卿一生英明刚直,两袖清风,深得民心。如今他突然辞世,是寡人的遗憾,也是我大宋的遗憾。寡人已经决定,在城中修建包公祠,谥号孝肃,供后人瞻仰。”
殿下大臣纷纷跪地,齐声道:“皇上英明!”
仁宗眼光一转,又道:“念包爱卿远离故乡入京为官,今包爱卿辞世,当然要落叶归根,即日起发丧回合肥。包爱卿生前甚是喜爱他义女柳涵,寡人体恤他们父女二人在阳世不得团圆,已命柳涵自尽,为她干爹陪葬,一起送回合肥安葬。”
“这!。。。。”殿下大臣纷纷议论起来。齐冯更是吃惊不已,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仁宗。
仁宗见大臣们都这般反应,不满的皱起眉头,道:“怎么,爱卿们觉得寡人太过残酷了吗?柳涵早晚也是要上断头台的,还不如现在为她干爹陪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