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被他的话呛得噎住,半晌才出得声,“胡闹。”
“我说是真心话。”肖华抬眼起来,漆黑的瞳眸一片清明。
夜与他四目相对,将手中棋子握紧,揪心的痛,“难道她比百姓民生更为重要?”
肖华平静地望着兄长,“她不过是一个小女子,永远不会比百姓民生更重要,但她重要过我的性命。”
为了她,他逆天而行,屠神斩鬼,踏着尸山血海而过,不犹豫,不怨尤,也不后悔。
为了她,他不惜一切。
过去是,如今是,以后也会是。
“她已经死了。”
青衣死了,夜的心也象是被人狠狠地挖去,而他的悲痛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只能独自在无人的角落舔着心头的伤。
因为那个女人是他弟妹,他不能象肖华一样任性,以她的丈夫的名义,守在雾竹林,一具一具地查看尸身,确认她的生死,更不能象他一样明明看见她的尸骨,还任性地全城搜查。
所有一切任性之事,都因为他是她的丈夫。名正言顺。
然再是任性胡为,她难道就能活转来?
夜这些年,看过太多的生死,然这时一想到这个‘死’字,心脏如同撕裂般得痛。
仿佛又看见满是血腥的训练场,倦缩成小小一团的她抬脸起来,那张小脸明明惨白无色,一双大眼却如水一般清宁。耳边是她清冷嗓音,“要怎么样可以过那道门?”
他告诉她:一百个狼头就能过那道门,过则生,不过则死……
她迈过了一道又一道的生门。却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生死当真由不得人。
夜深吸了口气,压下忽地涌上来的酸楚,“如今她尸骨未寒,你当真忍心?”
那具尸身,从雾竹林运出来,装在棺中,直到现在还停在隔壁屋里。
她的丈夫置之不理,而他也就不能就此将她安葬。让她入土为安。
肖华一粒一粒地拾被夜堵死的棋子,不答。
当他第一眼看见那副尸骨时,也以为她死了,但醒来后,却发现体内雄盅仍然安静,没有任何异样。
如果青衣死了,她体内的雌盅定然难活。那么他体内的雄盅不会如此安份。
他怀疑青衣已经离开了雾竹林,立刻下令封住增城所有道路,派兵挨家搜查。
但这些,说出来,落在他人耳中,只能得到‘荒谬’二字。
因此,他的理由无法公布于世,在他人眼中。他的所做所为,不过是他的任性胡为。
夜瞪着面色平静的兄弟,憋压在心里的怒气迅速膨胀,象是要将他的胸脯炸开,他压着怒气,静静地等。结果好一会儿,肖华拾尽那些死棋,却平静地将一颗棋填在一处空处,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所说的话。
他忍了又忍,终究忍无可忍,手掌猛地扫过棋盘,将棋盒连着棋子一并扫落地上,棋子四处乱溅。
他们母亲死的早,夜处处小心地护着这个弟弟,二十几年来,还是头一回冲他发这么大的火。
夜瞪着脸色微白的兄弟,深吸了口气,手攥成拳,起身急走。
他怕再呆下去,真会气死在这里。
肖华知道兄长对他已经忍到了极点,望着兄长僵直的背影,轻叹了口气,“那女子,当真不是青衣,让贾亮把她葬了吧。”
夜停住,略转身过来,斜睨着他,“你凭什么说不是她?”
那些天,从雾竹林出来的尸体一具不漏得送去乱葬岗,就连对方奉茶侍女的的尸骨都一个不少地被找到,那具尸骨不是青衣,还能是谁?
肖华捂了捂胸口,平静道:“我体内的盅叫朔月,朔月是一雌一雄两条盅,雌雄二盅生死相依,不能独活,人在盅在,人亡盅亡。雌盅死了,雄盅自然会有所感应,躁动,八十一天后,就会枯死。如果雄盅死了,雌盅也是如此。雄盅在我体内……”
凌云一直守在肖华身边,研究盅术,夜哪能不知,他虽然不懂盅,但走南闯北,又岂能没有一些见识,听了肖华的话,眸子即时一沉,“难道雌盅在十一体内?”
肖华轻点了点头,这个理由在世人看来,虽然荒谬无稽,但他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
夜唇线慢慢抿紧,深看了兄弟一眼,大步而去,对肖华的无稽之说,既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贾亮见夜寒着脸出来,把脖子又缩了缩,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夜在贾亮身边停下,低道:“把她寻个地方葬了吧。”
贾亮当然知道平阳王口中的她是谁,怔了一下,“那碑如何立?”
他话才将将说完,夜冷硬的身影已经在五步之外,只丢来如同冰碎的二字,“不立。”
贾亮彻底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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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 感应
三日后,仍没有任何关于青衣的消息。
肖华做完该做的事,就坐在凉棚下自己同自己下棋,平静得象什么事也没有。
但这平静下漾着的压迫,压得人透不气来。
夜去看过他几回,劝慰的话终究是没有再说一句。
这日,肖华刚摆好一个棋局,才发现这个棋局竟是助青衣灭血莲教,所下的那盘棋,伸手入怀,食指抚入青衣留下的那两枚棋子,眼角噙上些温柔笑意。
从青衣进入雾竹林到现在,已经过去七日,体内朔月仍安安静静地趴着,这么说,她果真没有死在雾竹林。
这些天,同样没有半点蛇侯的消息,这让他更加认定,青衣在一个他暂时没能找到的地方。
如果青衣是被人所困,他反而不太担心,不管她被人囚在哪里,他终究会找到。
他真正担心的是,青衣自己不肯见他,他寻她躲,找起来的难度就大了许多,抬头望向远处红墙,或许该换个方法。
次日,有风声不禁而走,说肖华将在三日后将离开增城,返回燕京。
张阅已经将小桃的尸骨烧成灰,骨灰用一个翡翠玉瓶装着,说是要带回燕京安葬。
肖华看着张阅抱在怀里的翡翠玉瓶,薄唇轻抿,小桃这么走了,倒也落得干净,而青衣却至今全无消失。
心念刚动,体内雄盅突然躁动起来,竟象是要将他的心口生生撕开,欲挣脱出去,可怎么挣,都脱不出困了它一辈子的囚牢。
那就感觉,就如同一个垂死的人,在做无谓地挣扎,挣扎中渐渐绝望。
那份绝望很快传递给了肖华。
肖华脸色微微一变,捂了胸口。靠住身后树杆,心头莫名地慌乱。
张阅见肖华脸色突然苍白无色,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滚下,吓了一跳,忙放下手中骨灰瓶子,上来扶住他,“陛下,你怎么了?”
肖华无力地摇了摇头。低声道:“送我回府,不要让我皇兄知道。”
张阅匆匆去备车,把车赶到肖华跟前,扶了他上车。不带一个随众,亲自驾了车,送肖华回总督府。
肖华回到府中,那痛辗转了两个多时辰,才渐渐平息。
肖华清晰地感觉得到雄盅是耗尽所有能量,无力动弹。
雄盅的异样让他不安,心头也渐渐地浮上一抹似有似无的绝望。
雾竹林之乱,也不见有任何感应,为什么突然会……
肖华很想否认这种突然来的感觉。但自从他上一世,只得四百岁的时候,这盅就在他体内,他对这条盅的认知,如同他对自己的认知。
他深吸了两口气,心道:“不要慌,或许是哪里弄错了。”他不断地迫自己冷静。但那绝望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贾亮急步跑来。
肖华呼吸微微一窒,“有消息了?”
贾亮见肖华脸色异常的苍白,只道是他这几天担心青衣的事,憋出了内伤,暗暗担忧,摇头,“没有娘娘的消息,是有一个女人想见陛下……”
肖华见不是青衣的消息。便无心再理会,随口问道:“什么女人?”
他还身为平阳侯的时候,美名和恶名同样出名,想一睹他尊容的女人实在太多。
自从他到了增城的消息传出,每天都有许多女子堵在门外,只求能有机会看一眼他。
“那女人算是陛下的旧识。”贾亮顿了一下。道:“如果陛下不愿见的话……”
旧识?
肖华微一沉吟,打断贾亮的话,问道:“彩衣?”
贾亮知道青衣和彩衣因为肖华,两人之间的关系有多糟糕,而贾亮的妻子与青衣情同姐妹,照着他的想法极不愿将这事禀报给肖华。
但彩衣与肖华终究是旧识,如果他私自处理,以后被肖华知道,他难有说辞,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来回。
本想着,说辞上含糊一些,只说旧识,不点明是谁,如果肖华不愿搭理,让他自个处理了,他二话不说地去把彩衣处理了,以后就算肖华知道,他也有理可说。
哪知他只是说了个‘旧识’二字,就被肖华猜到,不禁郁闷。
肖华瞥了他一眼,其实这个问题,很好猜。
彩衣三年前向北疆王献媚,被北疆王收为姬妾,这几年颇为受宠。
北疆王这次要见的人是青衣,青衣与彩衣是姐妹,北疆王将彩衣带在身边同来增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与肖华能谈得上是旧识,又可能出现在增城的女子,最大的可能就是彩衣。
而且彩衣与蛇侯也是旧识……
肖华眸子一眯,“她身边没有别人?”
“她的住处,我们仔细搜过,只有几个下人。”贾亮也想过,满城都搜过了,不见青衣的踪影,现在彩衣突然冒出来,自然会想到与青衣或者蛇侯有关,但他把彩衣住的那间宅子细细地搜过,除了她从北疆带来的随身侍女,确实再没有其他,“如果陛下要见她,我叫人把她带来。”
“不必,我去见她。”肖华神情仍是淡淡地,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
青衣被蛇鳗折腾得欲生欲死,蛇鳗终于在最后一阵闹腾后安静下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吞噬了青衣体内的雌盅,补充这几天消耗掉的精元。
蛇鳗完全吞噬了雌盅后,心满意足地沉睡过去。
青衣身上的那些钻心的刺痛瞬间消失。
刺痛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疲乏,青衣长嘘了口气,手覆上残留着热意的小腹,“是成了么?”
忽地觉得额角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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