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这是李家的千金吧。”一个婷婷袅袅的身影缓缓走近。
李明燕抬起眼睛,看到的便是这谪仙般的一家三口。温馨和谐的相偎依,俯视着自己。
「021.花木葱茏」
“清欢,这里错了一个音。”苏太傅的声音响起,毫不留情的指出清欢的错误。
“老头,我已经练了一个早晨了。”清欢难得孩子气的抱怨。
水云间后藏书楼向东北延伸有一个小小的轩阁,轩阁后面临水,一个小小的池塘,种满了白色的荷花,只有寥寥数朵是微微的粉。夏夜有蛙鸣,与蝉鸣相和,一长一短。倒也有几分野趣。正面犁了地两方田地,并未种花,而是种了两笼不知名的绿色植物,从来没有下人过来收拾,只清欢一人,犁地,下种,剪枝,除虫,摘叶……曾经有个姿色不错,名曰杏桃还是粉桃的丫鬟想讨好小姐,自作主张的去帮小姐剪了枝,被打了三十棍撵出了府,那以后还真没有人敢过来,没人看守,清欢也乐得清闲。
轩阁四周渐渐长满了粉色紫色的蔷薇花,深粉浅粉,深紫浅紫,层层叠叠,到了花开的季节倒是像霞光一样美得惑人心神。有风过,花瓣便会轻飘飘的荡落下来,铺满深色的土地。总是让人联想到这世界上最美的东西,比如柔情,比如梦境。
轩阁上并没有悬挂匾牌,只在入口的小径处插了一个木制的牌子,上写“花木葱茏”。时间长了,众人都以此为名。
此是清欢正和当朝文坛泰斗苏太傅在阁中习琴。焚香净手,换了干净的衣衫。素手一掠,凌汀之音就流淌了出来。
太傅纠正了几个音,清欢就抱怨着停了手。倒也不是真的抱怨,只是今天的苏太傅有些心神不安。
“老头,你怎么啦。”清欢缓步走到苏太傅跟前坐下。
轩阁内布置简单,只一卧榻,一书桌,一琴架。窗下一竹桌,放着两把手工藤椅。
竹桌上放一壶茶,几只茶盏。茶水浅黄,味道清新。是荷叶。
清欢正坐在其一藤椅长,手执了清茶,笑问眼前眉眼间略有忧愁的青衣老人。老人发丝银白,面色红润,双目细长,眼角有清晰纹路,大概是常笑的缘故。鼻子略挺。唇很薄,唇色有些淡。身材偏瘦,但是一身青衣不显伶仃,偏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此人正是清欢的老师,苏南山苏太傅。
“你这丫头。唉……”苏太傅,嘴角一个无奈的笑容,长叹一声,“我怕是陪不了你多久了。”
“哎?为什么?”清欢终于正了神色,放下茶盏,急声询问。
“你三师父……”苏太傅语音艰难,“你大师父说,你三师父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不出三年……”苏太傅眼角含泪,声音哽咽,“我总要去陪陪他。”
清欢手一抖,茶盏哗啦一声被翻在地上,摔成碎片。衣衫上都染了茶色。
“三师父是……是黑衣修罗?”
“是。”
清欢怔怔的坐在那里,几乎不能思考。三师父,那个素未蒙面的三师父,一生苦恋一个求之不得的女子,心神俱伤,已经整整十五年没有出过幽谷。只因为对老友的信任,就送了亲手锻造的银虹刃给自己。
清欢上一世所得太少,以至于这一世愈加懂得珍惜。点滴之情都铭记于心,况且是这般纯粹的慈爱之心。那四个老人,大概是把自己当成了己出的后辈,一心爱惜扶持。
三师父……连见都未见过的三师父,这样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么?
“二师父,没有办法继续给三师父续命了么?”清欢询问。没错,这苏太傅便是幽谷四老行二的青衣书生。
“你三师父是心病毁神,一心求死啊。”
清欢手掌紧握,恨恨地咬着唇。
此时,百里彻正在彻桦宫内练字。
“十三,你说是因为李家的那个小姐欢儿才心情不好的?”百里彻悬笔站在书案前。眼前站着回话的,正是百里彻给了清欢,又被清欢改了名字的清日。
“回殿下,前几日将军一家出行,正巧救了李家的那个指给将军的李明燕。小姐看起来不是很开心,还说,”清日神情有些好笑,“还说这个愚蠢的女人。”
在旁的银九跟银十听清日唤百里彻殿下,微微的皱了皱眉头。百里彻却浑不在意,放下笔甚是感兴趣的问:“为什么说她愚蠢?”
“小姐说,李明燕一个人上街又走到僻静之处是愚蠢,那么长时间都没发现有人跟随是很愚蠢,自曝家门显赫,坚定了那两个流氓的歹心是非常愚蠢。”清日忍不住弯了嘴角,一个七岁的小娃娃一副成熟的样子,还做出鄙夷的神情批评别人,真的是非常好笑的场景。纵使那个人是天纵奇才的小姐。
百里彻也忍不住笑了笑,这个小丫头,这都一个多月了,信使都在她后面住着了,都没给自己写一封信。随即又皱了邹眉:“这个李明燕,”沉吟了一下,皇祖母都张嘴肯定的亲事,还真不好解决,“那天的情况,依你看来,会是她故意设的局么?”
清日也严肃起来,想了想摇头:“应该不是,那天将军一家出门是小姐想吃清云楼的凌霄蟹黄包,临时起意要去的。那个李明燕应该没有那么大的神通。况且,那……也不是什么长脸的事,传出去,只对她自己有影响。”
“十三,哦,不。清日,”百里彻本想说,清日啊,你的想法还是不够狠绝。人若够狠,首先一个,就是要对自己狠。但是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清日现在已经是清欢的人了,断没有代她教人的道理,遂只关心的问,“欢儿喜欢清云楼的点心么?”
“是,有几样味道清淡的,小姐看起来是有些喜欢的。”
“等会儿你回去的时候顺路给她带几样吧。”百里彻吩咐,也是让他退下的意思。
“是,清日告退。”清日转身出去。还顺路,哪能顺路啊,还得多跑一趟。那是一南一北啊。
“主子。”银九张嘴,他对银十三的换主事件很不能理解,当初不是还不清不愿的么,怎么才一个月的光景就让个小丫头收服了?
“九。不用说了。十三去纳兰小姐身边是我的注意,以后他便是清日,你们的兄弟情义不变。让银衣谷再送一个人过来替补十三的位置吧。”
“是。”银九领命而下。
百里彻重新提起笔来,上书“花木葱茏”四个字。古意盎然,很是有几分雅致。
“来人。”百里彻清喝。
“殿下。”一宫女应声进来。
“把这个拿去做成匾额悬在我的‘卧云阁’”百里彻吩咐。那宫女手脚伶俐,端了字就出去了。一旁未动的银十却是有些傻眼,这卧云阁不是主子最喜欢的去处么,那卧云阁的匾额还是先帝的帝师封笔的题字,主子一向喜欢,怎么就换了呢。还换了个这么……呃,婉约的名字。哎,这个名字很熟悉啊。对,刚刚十三,哦,不,是清日说过。那是纳兰小姐最喜欢的轩阁。
主子啊,你怎么还没儿女情长就开始英雄气短了呢。而且,而且还是个女娃娃。银十黑脸更黑,满心的担忧与忧愁。主子的远大志向呢?雄心壮志呢?果断狠绝呢?啊……银十越想越觉得忧伤,太忧伤了。这不刚中午么?怎么有一种天都黑了的感觉呢。
清日回到水云间的时候,清欢正坐在花木葱茏内发呆。
“主子,这是殿下吩咐我去清云楼带给你的。”清日一口气说完要说的话,面上有些纠结,怎么像绕口令一样。
清欢扑哧一笑:“清日,你在说什么?”
“我去见了殿下。”清日忐忑不安的看了一眼清欢。
“嗯。我知道,今早我同意你去的,忘了吗?”
哦,对啊。清日露出放心的笑容:“殿下知道主子喜欢吃清云楼的点心,吩咐我带一点给主子。”
清欢笑了出来。他若是知道清云楼是自己的,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那,买点心的银两是谁掏的?”清欢戏谑的问。
“啊。”清日挠头,愣愣的,“是我。”
“你的殿下有没有说要给你银两啊?”
“没有。”某人已经在石化中。
“那不就是清日请我吃点心了么?”清欢咯咯的笑了出来。相处长了才知道,清日的性子真是太宝了。耿直又有点迷糊。真可爱呢。
“好了,谢谢清日。你先去休息吧。我叫荷枝给你送饭去。以后用银两可以去清云楼支。”
“清云楼?”清日又迷糊起来。
“对。”清欢佯装不在意的喝了口茶,“我是清云楼的债主。”
“哦。”毫无疑义,某人乖乖的应了。
清欢又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清日啊,单纯的像只小白兔。
清日走了,清欢便打开了食盒,百里彻吩咐清日送来的点心是清云楼最贵的那几种,味道有些淡却很绵长。清欢心里甜蜜,脸上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刚刚放松的心情渐渐退去。笑容僵硬起来。
三师父……
对于三师父的情伤,清欢听苏南山提及过。那是一段江湖侠客与深闺千金的故事。他们不是没争取过……
清欢默默的想,这世间一切,果真都不是童话。
「022.血色春寒」
转眼即是三月,北地三月乍暖还寒。爱美的小姑娘早早的换了春衫,鹅黄浅绿,樱粉淡蓝。不几日,澜花小筑的生意就好得不行,感冒汤都是几包几包的往外卖。都是早早贪了春光的少女们,一个个皱着鼻子,打喷嚏流鼻水。红着脸可怜兮兮的,狼狈也带着稚嫩的惹人怜爱。
清秀俊俏的少年郎,鲜衣怒马,仗剑街头。打跑了收保护费的小混混,秀丽的姑娘家携了花送他。
这又是另一段春闺梦里的盼望。
“小姐这几日都恹恹的,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Qī。shū。ωǎng。
“可不是嘛,就从没见过小姐这个样子,魂不守舍的。”
“大约是因为苏太傅告老还乡了吧。”
“苏太傅今年才过五十,怎么这么早就辞官还乡了?要是他教导过的哪个皇子当了皇帝,那他可就是帝师了。你说他亏不亏啊。”
“嘘。这话可不好胡说的。”
“怕什么啊,咱们小姐你还不知道。那是一读书就变成木头人。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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