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晞夜的目光顺着洛飞的动作下移，定格在那香囊上，眼神一瞬间被愤怒与伤痛充斥。
洛飞眼角瞥见，笑容更加灿烂起来，微微抱拳向沐晞夜告辞。
沐晞夜不理会，洛飞也不以为意，径自转身走出营帐追赶云妗。
眼见洛飞和云妗先后离开军营，完颜菱鬼头鬼脑地掀帘溜进沐晞夜帐内。
沐晞夜背对帐帘站着，头微微仰着不知道在看什么，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拳，掌心隐约间似有血色。
完颜菱转了转精灵的大眼，小心翼翼开口：“王上。”
沐晞夜回眸，那仿佛刻入骨髓的萧索眨眼间收起，脸色一如既往的声色不露：“何事？”
完颜菱眨眼，恭敬地弯腰行礼：“亓城突然进行大清洗，我们安插在亓城的暗桩不是被暗杀就是无故失踪，短短一月就减员大半，幸存下的那几个大约也撑不了多久了。”
沐晞夜点点头，依旧背对着完颜菱，连脸也转了回去，声音听不出异样，一贯的无情无绪：“全部召回，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完颜菱应声，转身往外走，掀起帐帘又放下，满脸担心地回头看着沐晞夜：“师兄你……不要紧吧？”
沐晞夜不动，也不说话，许久才出声，似有疲惫：“此处离悠谷不远，明早你我一同去看望师尊。”
完颜菱讷讷地“哦”了一声，等了会儿不见沐晞夜有下文，于是伸手掀帘，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又听沐晞夜的声音飘飘渺渺地响起：“不知道那个无名山谷，会不会仍是四年前的模样。”
完颜菱捏紧抓在手中的帐帘，微微垂眸：“我去过了，小茅屋还在，除去落了厚厚的灰，一切都是以前的样子。”
“是么？原来只有我们变了。”沐晞夜应声，声音低得仿佛压在唇边，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完颜菱咬咬唇，没有再回话，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沐晞夜的背影，甩开帘子出营。
横越天丰原往玉衡国的军营走，云妗一直沉默着，脸色冷淡没有情绪。
洛飞从后头追上来，张口想要与云妗说话，转眼见云妗眼色不对，便也沉默下去，一言不发地陪在云妗身侧。
那个山谷，云妗其实也回去过。一样的山水茅屋，依稀还有着三人欢声笑语的影子，只是云妗却再找不回最初的单纯与憧憬。
人生若能只如初见，多好。
☆、异变（1）
隔着广阔的天丰原对峙了数日，沐晞夜终于派人上前叫战。
按以往的惯例，这开头几战不过是试探，一般都只会派一些籍籍无名的小将上来，可沐晞夜却出乎意料地派上了完颜菱。
完颜菱青丝高束，着一身银色铠甲，提一杆梨花枪，稳稳坐在踏雪宝马之上，英姿飒爽丝毫不输男儿。
秦勉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将眼光转向站在前头的云妗与洛飞。
云妗蹙蹙眉，转过头正要吩咐人去取杆长枪予她，就见暗魂拿了一杆方天画戟走来，恭敬地向她行了礼后将方天画戟交到洛飞手中。
洛飞接过拿在手中掂了掂，矫健地跃上马背，眉眼间皆是散漫笑意：“好久没拿这戟，都快挥不动了，可巧趁这时候活动活动。”
说完，洛飞也不等云妗接话，一夹马腹，轻喝一声从军中驰出。
完颜菱见玉衡国的军中许久不出来人，正准备让身后的军队喊上两嗓子，就见一袭月白向她奔来。
洛飞径自奔至完颜菱身前三丈处才停下，眯着眼打量完颜菱：“完颜郡主这一身真真惊艳，迷煞旁人眼啊。”
完颜菱翻白眼，斜指地下的梨花枪微微抬起，学着洛飞的模样眯着精灵的大眼，嘴角勾起顽皮的笑意：“真的么，未知可有惊艳到世子？说来，世子你也是国色天姿，令人见之难忘啊。”
洛飞嘴角一抽，着实没想到完颜菱给他来这么一句。
此前，他见过完颜菱两次。第一次，完颜菱给了他一声冷冷地呵斥；第二次，是一句似有深意的问话。他以为完颜菱该是个冷淡沉稳的女子，没成想竟会是这样的性子。
走神只是一瞬，洛飞脸上很快堆起暧昧的笑：“过奖了，这国色天姿四字，郡主才当得起啊。不知郡主是否许了人家，可愿委身？”
完颜菱也不退缩，打马靠近洛飞一些：“未尝不可啊，只要世子愿意臣服我王。”
话至末尾，声调陡然一厉，完颜菱抬起梨花枪，以横扫千军之势直直扫向洛飞肩背。洛飞显然一直戒备着，此时不慌不忙地竖起画戟接下完颜菱的攻击。
完颜菱一击未成即时收枪，照准洛飞胸膛刺去，依旧被洛飞挡下。
完颜菱的武艺虽说不弱，到底比洛飞差了些，双方你来我往了一炷香时间，完颜菱最终败下阵来，被洛飞顺手一捞带回玉衡军中。
明枫国首战即败，士气顿时大减，沐晞夜却似不在意，淡淡吩咐了收兵，兀自回帐。
完颜菱一直垂着头，安静地任由洛飞挟着，直至进得营帐落下地来才抬头，仿佛身在己方阵营一般若无其事地走到云妗跟前。
丁飞卿紧紧手中的剑，微微向前踏了一步，隐隐将云妗保护其中。
完颜菱仿佛没看见这些，一味盯着云妗：“嫂嫂，你真的，放弃师兄了么？”
云妗平静地看看完颜菱，语调波澜不惊：“无所谓放不放弃，我与他之间，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
完颜菱摇头，惯来古灵精怪的眼中少有地浮现忧伤：“师兄他，其实很想念你。”
云妗明显不信地轻哼，转身不再理会完颜菱。
☆、异变（2）
日子平静地流过，半月来，沐晞夜又沉寂下去，双方恢复成对峙的模样，各自蓄势。
完颜菱虽说是俘虏，可是在洛飞和云妗的默许下，除了不能走出玉衡国的军营外，几乎是行动自如。
完颜菱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大有既来之则安之的势头，每日里睡饱吃饱了就和任明等闲聊，偶尔还比比武。
起初，任明等都对完颜菱怀有敌意，可完颜菱性情直爽豪放，极为讨喜，不知不觉间大家就熟络起来。及至半月后，几人呆在一处那嬉笑怒骂的行状，不知情的人大约都要以为完颜菱就是玉衡国的人了。
这日云妗召集秦勉等议事结束不久，丝毫不意外地看到完颜菱鬼头鬼脑地钻进营帐。
完颜菱看都不看与云妗坐在一处说话的洛飞，大喇喇地从旁拖过一张椅子坐下，圆溜溜的大眼骨碌乱转。
洛飞停下话头，转眼好似无奈地看看完颜菱：“完颜郡主还真是安之若素啊，一点都不嫌陌生。”
完颜菱扬了扬脸，突然站起身蹦到洛飞身边，抬手搭在洛飞肩上，满眼理所当然：“不是有你嘛，要是我不小心闯了些小祸，你一定会替我摆平的对不对，未来夫君？”
洛飞也不拿开完颜菱的手，斜着眼看看完颜菱几乎凑到他耳边的脸，撇嘴轻哼：“你又不是我的谁，我为何要替你摆平。我何时说过要娶你？”
完颜菱顿时放下手，英气的眉耷拉下来，水灵的大眼渐渐泛起雾气，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语调里亦是满满的怨责：“先次对阵，你明明问我可有许过人家，你若不想娶我，问这些做什么？你还将我抢了回来，如今是要不负责了么？都说男儿薄幸，果然如此。”
洛飞张张口却想不出可以说什么，苦笑着看向一言不发看戏的云妗，心里止不住泛起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现世报？他常常将云妗逗得无话可说，今日可算是自个儿尝到了这种滋味儿，真真无可奈何的很。
眼见洛飞不说话，还把看向她的眼光转向云妗，完颜菱故意动了动身子挡在洛飞与云妗之间，仍是那副委屈的神情，甚至抬起一只手拉住洛飞的袖子，捏着嗓子嗲声：“夫君。”
完颜菱这一声真可谓是喊得百转千回、愁肠百结，不止洛飞被震得呆住，就连恰巧掀帘进来的丁飞卿都听得一抖，僵在那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云妗大约是被洛飞祸害惨了，如今见他吃了完颜菱的鳖，难得的勾起嘴角，心情极好地抬眼看向丁飞卿，刻意压得低沉的语调都显出些许轻快来：“什么事？”
丁飞卿回神，看了看颇为尴尬的洛飞和若无其事坐回椅子上的完颜菱，努力拉平弯起的嘴角，做出严肃的模样：“亓城传来消息，李岩松口了。
除去供出月宫安排在上原国的人以外，其他的他什么都不知道。王上已经着人将李岩供出来的人都收押了。至于你说的那个聂倩儿，据李岩所说应该是死了。”
☆、异变（3）
完颜菱起初并没有仔细听丁飞卿说话，自顾拉过云妗扔在桌上的兵书来翻。乍然听见聂倩儿的名字，完颜菱不由一怔，霍然抬头，大眼里的惊讶与欣喜表露无遗。
从丁飞卿的口气里不难听出，云妗与聂倩儿明显不是一路人，否则云妗又如何需要从别人口中得知聂倩儿的消息。如此看来确如她所想，当年的那些事真的都是冤枉了云妗。
这样想着，完颜菱又立时联想到沐晞夜与她提过的，和云妗重逢时云妗说的话。
云妗一直都是个心细且聪明的女子，能从相国寺一事中觉察出些许蹊跷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那么，她能不能认为云妗其实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与沐晞夜说的不清不楚的话，其实只是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而故意试探沐晞夜？
完颜菱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心思渐渐活络起来，大眼轻转，暗自盘算着是不是该通知沐晞夜将所有可能泄露云妗身世的人灭口。
只要云妗查不到自己的身世，云妗与沐晞夜之间的感情就不是不可挽回。
云妗微微垂眸，瞥了明显藏着异样心思的完颜菱一眼，不动声色地轻轻点头：“想来王上已经开始审问那些人了，有什么新消息及时告诉我便是。没其他事的话就先退下吧。”
丁飞卿点头，转身正要出去，冷不防完颜菱突然蹿到他身边。
“嫂嫂，你这帐中闷得很，我出去透透气。”完颜菱一边随着丁飞卿往外走，一边回着头与云妗说话，末了还不忘笑笑地向着洛飞抛个媚眼，调侃，“我去去就回哈，夫君不用太想我哦。”
洛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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