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有心情说别人,你的命好像现在已经没有纸厚了。”
绿衣闭了嘴不再说话,只是往杯子里倒酒加冰块。
过了一会又忍不住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叶雨蝉”
“夜雨鸣蝉,哼,名字倒好听,但是不免显得凄凉,果然是命薄的相!”
“那绿衣又是什么意思?”
绿衣的脸色立刻非常之难看,闭紧了嘴巴。
“我记得你那天说要拜我为师?”
“你明知道那是假话!”
此时此地,绿衣非常的光棍起来。
“目的!”
“看你武功很高,希望能借你的力,助我回扬州!”
“你家在扬州?”
“不错!”
“看来有人不希望你活着回去啊!”黑风撇嘴:“又是豪门争斗!不过就算我不是这个身份,你凭什么以为我就会帮你?”
“我可以给你钱,很多很多的钱,金银珠宝任君选拿!”
“口气还真大!就这些?”黑风啜饮着葡萄酒,拿眼斜斜瞥着绿衣。
“还可以给你让人尊敬的身份!”
说到这里,绿衣眼珠一转,低声道“这些条件现在依然作数,只要你肯!”
黑风将酒一饮而尽,懒懒的往软榻上一靠,闭目养神。
绿衣往前靠近了榻边,低声问道:“如何?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如果我要人财两收呢?”黑风总算睁开了眼睛。
“你……”绿衣咬咬牙,“可以!”
黑风长眉一挑,很有点意外的样子:“我以为你会拒绝!”
“都这样子了,我还有必要说那些矫情的话吗!”绿衣磨牙。
都躺一张床上了,虽然是纯睡觉,但毕竟是同chuang,还说什么清白、守身如玉之类的不矫情么!
“再说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绿衣磨完了牙,又补充道。
很有些理直气壮大义凛然的气势!
黑风正欲张嘴说话,就听到这一句,顿时噎住,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着!
伸手拿茶杯,喝口冷茶,鄙夷道“怕死直接说好了,还说的这样冠冕堂皇!”
绿衣脸都气红了,忍了又忍,依旧问道:“你究竟答应还是不答应?”
“你还真是天真!”黑风往后一靠,又闭目养神。
“你……”
☆、第5章 琴
绿衣在院子里转了七圈。
在小亭子里坐了半个时辰。
期间踩坏小花小草无数。
心中的气恨终于稍稍消解一些。
但,还是不想回到屋里面对那张死人脸。
望望院子门,她是不会接近那里的,她现在已经够糟糕的了,不想遇到更糟糕的事情。
于是,开始一个一个房间的转悠,除了黑风正待着的正屋。
除了正屋,左右各有厢房两间。
极普通的屋子,空荡,有点矮柜小几之类的家具,显见得无人居住,但是处处洁净。
这院子里的仆妇显然很勤快,没人偷懒。
在一间厢房里,她发现一个琴匣。
打开一看,里面居然真有一把七弦琴。
绿衣将琴取出,仔细品鉴一番,竟然是一把很不错的琴。
将琴放在琴案上,调了弦,轻轻拨弄了几下,音色清幽,余韵缭绕。
绿衣不禁有些神色恍惚。
上一次素手调弦是什么时候?
是半年前,并不太久,又似乎很久很久,久到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是父亲去京城的前夕,她去找父亲,父亲正在抚琴。
琴曲《绿衣》。
清冷忧伤的琴声,使她眼泪朦胧,她以为父亲又想起了母亲。
当琴音愈发沉郁起来时,她跑上去按住了琴弦。
父亲沉默了半晌,她以为父亲生气了,结果没有,反而将她的胖胖的小爪子抓起来,仔细的看了看,看有没有被琴弦割伤,然后将她搂在怀里,叹了口气:“痴儿!”
她并不是第一次被父亲叫做痴儿,早习惯了,便将头埋在父亲怀里笑了。
虽然十二岁的女孩还趴在父亲怀里撒娇很不应当,但是她怕什么!
于是,她为父亲弹奏了一曲欢畅点的曲子。
翌日,父亲离开扬州。
二个月后她接到噩耗。
又二个月后,她带着父亲的遗骨,又回到了扬州的土地上。
所有的人都劝她将父亲安葬在京城,皇帝都说了赐陪葬皇陵侧。
她咬紧牙关就是不同意,坚持扶棺南下,回到扬州,将父亲葬在祖父的陵墓旁,与母亲葬在一处。
父亲在他很还年轻的时候他就开始为自己修建陵墓
父亲的音容笑貌蓦然浮现在眼前。
绿衣胸口又一阵一阵地痛。
痛不可抑!
绿衣伏在了琴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
绿衣抬起头时,天已近黄昏。
房间里愈发幽暗。
绿衣抹干净脸,抚平衣服的褶皱,端坐片刻,收拾好心情,正欲起身,忽然发现一件事情:门扇半掩!
刚才黑风进来过!
她进来时,是直接推开门,进来后一直到现在,没有再碰过门扇呢!
也不可能是丫鬟,丫鬟不会如此多事。
这院子里的丫鬟没人呼唤的时候都隐在主人看不见或注意不到的角落里,一有召唤,便无声而又恭敬地出现在眼前。
也不会是别的人,别的人不会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声不吭的进来,然后又出去,还顺手带上门!
当然她也不知道黑风为什么还带上门,甚至不知道他刚才待了多久,但是感觉黑风就是会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的人。
绿衣又沉默了许久,咬咬牙,她的狼狈,已经太多,也不在乎多这一件了!
绿衣抱着琴走进正屋,黑风依旧斜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似乎从来就不曾起身过。
“这琴是你的吗?”
“不是!”
“那是谁的?”
“不知道!”
“那琴一直就在那里!”黑风补了一句,站起身来,伸手拿过七弦琴,“我看看!”
然后将琴翻来倒去,看了一遍,没发现任何记号什么的。
绿衣心道:上面若有印记我就不问你来了
黑风将琴放在桌上,眉宇间露出思索之意,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随意滑动。
绿衣看着黑风随意乱拨的手指,突然心念一动,“你想学琴么,我教你弹琴好么?”
黑风瞥了她一眼,垂下眼帘:“没兴趣!”。
绿衣心中冷笑,假话!
垂眸,显见得是目光躲闪,还回答这么快,实打实是说假话!
“反正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我教你学弹琴好不好?”
“怎么样啊?反正我看你也闲得要命,不是吗?弹琴总比你每天嚼饭粒儿多一点意思吧?”
“听琴不如学琴,抚琴可以养心……”绿衣使劲诱【惑】着黑风,但绝不提及君子琴德治身养性之类的话题。
在绿衣磨叽几句之后,黑风居然答应了。
在黑风答应后,绿衣才告诉他抚琴的首要规则:
净身、
净手、
焚香、
静心。
心不外想,气血和平,与神合灵,与道合妙……
瑶琴不光基本技法繁多而复杂,而且更讲究意境和文化积蕴,不过黑风学的很认真。
“你看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琴音分有散音七个、泛音九十一个、技音一百四十七个……右手指法有托、擘、抹、挑、勾、剔、打、摘、轮、拨刺、撮、滚拂……左手指法有吟、猱,绰、注、撞、进复、退复、起……”
“……”
“弹琴,重的是感觉,而非技法。琴乐的境界是‘无尽’、‘无限’、‘深微’、‘不竭’,重意不重音,所谓言有尽而意无穷……”
泠泠的琴声飘洒在院落中。
院子中,无声无息地走进来一个人影,站在花树的阴影下。
斜倚树干,抱臂注视着屋中两人,或者说注视着那张琴。
黑风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注意着绿衣的示范和讲解。
良久,那人又无声无息的走出了院子,脚步如猫。
绿衣至始至终都没发现有人来过。
月影如水过无痕,已近午夜。
又面对同chuang共眠的问题。
绿衣极其纠结。
昨天晚上是睡着了不知道,今天晚上却是清清醒醒的要和一个男孩子同睡一张床
黑风冷笑:“我对于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何况是你?任何一个正常点的男人都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的,除非他有怪癖!”
虽然被如此打击和鄙薄,绿衣还是低头不语。
黑风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拎了进去,嘴角掠过一丝得意“不是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吗!”
绿衣蜷缩在床内侧,一动不敢动,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黑风的呼吸声。
黑风似乎很快睡着了,她却还是无法放松,无法入睡。
不过最后她还是睡着了。
※※※※※
《诗经》——《绿衣》——千古悼亡之音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皆为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皆为其亡。
绿兮丝兮,汝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莸兮。
哧兮禧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第6章 计划
小院里日日飘满琴声,比起头之前两人的的无事可作的无聊和互相戒备、互相探究,接下来的时日好打发多了。
转眼间,已过半个多月,绿衣感觉黑风已经没那么古怪了,大概那从前一直被压抑的少年的天性也渐渐回复了一丝半缕,偶尔一笑,目光晶莹透澈。就连同床共眠绿衣也渐渐习惯了,各自抱了被子睡就是。
“已经是二十五天了!”
圆月当空照,绿衣坐在石阶上计算着日子,心如乱麻,做那个姓叶的家伙的所谓“义女”么?她摇摇头,那可就是等于做一条狗,她可不想变成黑风那样子,她望望在练琴的黑风,那么他真的要杀自己么?可能会的,如果落到那个老家伙手里一定很惨,“死,是一种奢望!”黑风的话又响起在耳边。那么黑风会不会放自己逃掉呢?可是黑风已经暗示过她,就算他放她逃掉,她也一定会被抓回,那么结局依然是“死是一种奢望!”
绿衣望望天,脑子里思索着各种可能,手指无意识的灵活翻动,用草叶编着蝴蝶。
“你编的是什么?蝴蝶?”黑风在旁边坐下,捡起地上的几个草编,“怎么全是蝴蝶?不会编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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