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殊妍只觉得两道冷飕飕的视线掠过,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努力快速平息了那些情绪,好似并未注意到皇帝的不悦,转而向还在懵懂之中的朱邪子御道喜道,“那就要恭喜王爷了!若是九王妃此次能够产下一子,那边是王爷的嫡子长子,真是可喜可贺!”完全只是替他欢喜的模样。
朱邪子御这才稍稍回神,那些话他听得不是很真切,只是更加肯定了自己听到御医的话,狂喜犹如烟花般绚灿绽放,“欢儿,我们有孩子了!”
虽然这不是他第一个孩子,但是较当初的心情,如今的喜悦更加纯粹更加激动,无法言语的情愫跳跃在心怀,原来感情可以如此微妙,因为爱她,所以更加期待这个孩子,那种浑然一体的理所当然感觉很是舒畅。
想象着这个孩子呱呱坠地,想象着孩子绕膝而欢,有了这个孩子,某种牵系再也挥之不去,她便不会走了吧?她既然如此喜爱孩子,又如何走得开呢?他心底的感觉如此充实踏实,喜悦更加膨胀盈满肺腑……
胭脂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喜悦,只是眼泪流的更加疯狂,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否能够生下他,她不知道等到生下他以后是否又能够保护得住他!她承受不住再失去一次的痛苦……
这个波诡光谲的地方,太多太多的暗流滚滚,太多太多旁人的虎视眈眈,她连自己都无暇顾及,嫡子?长子?一切不过谎言而已。
她是……喜极而泣吗?还是不希望有这个孩子?朱邪子御看着她腮边不断滴下的泪水,喜悦一时失了方向。蓦地又想起大夫的凝重,不禁转而问道,“孩子多久了?能否顺利地产下?”
问道此处,御医这才惶惶,“王妃身子几近被掏空,如今又重创未愈,再加上此刻高烧不止,这孩子只怕很难……”
朱邪子御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快把话说完!”眸光回到床上,一手拭去她的泪水,她的伤心是否只是预知着这个孩子存活不下来?
视线往下,落在锦被下她的小腹的位置,另一手覆盖而上,难道真的刚得知这个喜悦便要承受即将失去的噩耗吗?这太残酷了……
心底的悔恨源源不断袭来,几乎要将他灭顶,是他让她以身养蛊的,是他让她有孕,是他让她饱受痛苦。若是这个孩子如此逝去,那么他才是扼杀的罪魁祸首……
御医于是继续说道,“王妃身体虚空,若想保命,最好是……不要这个孩子,王爷王妃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有孩子……”
朱邪子御沉了脸,眸光晦涩暗淡,双手改而握拳,手背青筋隐约。
御医有些不敢往下再说了,虽然只是看着他的背影,但是无来由的压力沉沉,或许是那份浓重的哀伤笼罩,阴霾的自我怨怼集集成一种冷冽阴鸷,弥漫了整个房间,让人有种想要拔腿就逃的感觉!
这时,皇帝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要什么奇珍补品调理身子,大可以要求,只要宫廷有备,只管取来就是了!”
御医恭敬道,“即便如此,勉强保住了孩子,下官只怕到时候生产两个都……”点到为止,他们都该明白的。
骆殊妍适时选择了沉默,真是没想到今日来此,百转千回,忽然间,她也不明白老天究竟何为了……
朱邪子御看着胭脂的泪一直没有停过,心底虽是不甘,但是心痛绵密,明白或许到了他决断的时候,长痛不如短痛,他不想失去她!“那么就随太医的意思吧……”低低喑哑的声音,却是字字清晰。字字刺心,亲手种下的因,结出了一个生命,然后再亲手扼杀掉,忽然觉得连呼吸都疼痛起来。
闻言,胭脂猛的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一僵,呼吸停滞,即便是心有明白,可是一旦真正决定下来,更是觉得凄怆……“不……不要……”上苍何其不公,她的希望是那么得卑微,却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摧毁,即使是一方清静空虚都不愿意留给她……
她拽住他的袖口,眸中净是泪光,祈求,哀求,却也迷惘……贪恋孩子的笑颜,往昔点滴历历在目,可是她即使拥有了也抓不住……心底的仓惶让她更加抓紧了他的手,如此用力,指甲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肉……
朱邪子御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孩子我们以后总会再有的,欢儿,只怪我们与他无缘。”
“无缘……”胭脂不禁笑得凄楚,“是啊,无缘……”若是无缘,这个孩子就不该来,若说有缘,却又为何留不住……
“别笑了!”朱邪子御不忍看她绝望的模样,他的心底何尝不难受,“别笑……你这样我很难受……”
胭脂只是咬唇,看着床顶繁杂的花纹,恨不得和孩子一起去了。
这时,又听到御医讷讷道,“王爷,王妃此刻的身体失了元气,不适合堕胎,必须静养个把月再好……”这样的话终究还是太残酷了。
朱邪子御不禁一顿,“你说什么?!”
胭脂一愣,空洞洞的眼底竟也经不起一丝波澜了。终究还是留不住,只是,这又算是什么?多几天的母子之缘吗?她养身子做什么,为的就是到时候能够有力气堕掉孩子?老天你太残忍了!
再过一个月,她的心会软,血脉相连的感情会浓郁,试想着孩子一天天在腹中长大,而上面的心却太明白那一天在等着,等着终结这个孩子的性命,让她如何下得了手?!
老天,究竟还会有怎么样的折磨?!一切她来承担就够了,可是为什么要那么残酷……
如果上苍此刻不带走她的孩子,那么就让她来坚持留下他吧!那时候若真的过不了那一关,那她就选择同生共死,决不让孩子一个人凄凉离去,黄泉路上相携手,坚决不要让她的孩子饱受恶鬼欺凌……
“我不要堕胎!”她低低道,字字坚定,眸光坚毅。
“欢儿?”朱邪子御不禁皱眉,不过既然御医如此之说,此刻再说此事也为时过早,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养好她的身子!“让御医开药,你先调理身子,什么都先别想?嗯?”
“我要孩子!不许你去伤害他!”她执拗而固执,“他是我的孩子,只是我的孩子……”
“我怎么会想去伤害她呢!孩子不仅是你的,还是我的……”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她的固执和疏离让他心疼不已,“欢儿……”
胭脂摇摇头,眸光对上他的,“我不会养身子再去伤害他的,既然要活就一起活下来,要死就一起死!”
“不行!”朱邪子御忽然明白她的坚定,她依然坚持着离开,不论以何种方式……
胭脂摇头,“孩子是我的,要不要他也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除非你让我们现在一起就死了!”
“……我不会伤害你,更加不想去伤害孩子。”他无力叹息,终究还是需要时间的,不管如何,他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不是吗?
胭脂抿唇不语,不想再与他争执,因为在场的还有一个皇帝,还有一个她……
皇帝心底有些不畅,此刻或许是因为此刻沉压压的气氛,让他目睹这样倔强的她,原来剥下冷艳的表妆,她是如此倔强不驯,只是他有些不懂,这两人之间究竟是怎么样的感情?忽然间,他好似忘记了来意……
骆殊妍心底沸腾着,看着他们之间的纠缠,只觉得窒息,欢喜忧愁之间,游移不定,可是不论如何,当前情势对她还是有利的,不论这个女人是安好活下来,还是就此飘然逝去……
只是,她的眸光瞄了一眼那被大手覆盖的小腹,她下意识地排斥着这个孩子的到来……
这时,只听皇帝吩咐太医道,“还不快去开药方抓药让王妃调理身子,首先,还是这烧一定要退下来!”
“是!”太医赶紧领命出去了,也借尔逃开了这样压抑的气氛。
皇帝轻咳一声,也想走了。“子御,朕也该回宫了,王妃若是有需要,你尽管进宫而来,朕一定帮你!”
朱邪子御起身,“多谢皇上,恭送皇上。”
皇帝点点头,“不用送了,朕自己回去,你就留下来好好照顾你的王妃吧!”说完率先出门而去了。
骆殊妍自然也没有再留下的借口,眸光看了两人一眼,终是跟着皇帝离开了。
朱邪子御再回到床前坐下,“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太医那里看看。”却不想胭脂一把抓住他的手,他不禁问道,“怎么了?”
胭脂道,“你把映桥还给我……”
朱邪子御点点头,“好,我待会就去要人!”
他出门以后,胭脂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心底沉压压的,再看窗外天色将暮,黑夜又要来临……
她看不到未来怎么样,一切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只是忽然间,什么都不怕了,一路走来,她还该怕些什么呢?
032 映桥回来了
胭脂在服了御医开出保证不伤及胎儿的药汁之后便沉沉睡去了,或许是因为心智坚强了,一觉睡醒,高烧便已经退去了。
让她欣喜的是,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映桥的笑脸,不禁有些动容,“映桥,你真的回来了?”
映桥点点头,“王妃,王爷将我带回来了。”
“这些天你真的回家了吗?还是王爷他……”当初她便是怀疑朱邪子御骗了她,只是为了将映桥带离自己的身边,让她孤立无援。
映桥摇摇头,“没有没有,王爷对我挺好的!是我爹找到我了,上门将我带回去了。”只是某人顺手拈来借花献佛了,让她无路可逃,不然她也不会落得那么惨淡的下场。“这些日子我都被我爹关在家里,处处防着我逃出来,可把我憋坏了。”
胭脂不禁轻笑,“你爹为什么要关着你?是怕你四处乱跑而寻不到你吗?”
映桥撇撇嘴,“还不是为了那桩婚事,据说那男人也被他们家逮住关着了,而且婚约就定在一个月之后,真是太可怕了……”她依然想逃,可是她爹倒是学乖了,防守严密得让她找不到一丝机会。
也不是没有想过若是那个男人真的无意,她就可以和他一起在新婚夜翘走,然后各奔东西?不过还是觉得这机会太渺茫了,因为其中有个太了解女儿的爹,姜还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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