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磨蹭蹭踱到前面的时候,倾之早已在院子里铺好竹席,正将书卷一一展开晾晒。初尘过去跪坐一边帮忙解开系卷的丝带,抿了抿嘴道:“倾之……”
倾之边接过初尘递过来的卷轴展开,边问,“怎么?”
初尘见他一心二用,埋怨道:“我跟你说正事。”
倾之侧头一愣,拖了长腔道“好”,将腿随意一盘坐在初尘对面。
初尘抬起上身,扳过倾之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想给家里写信,你能不能去趟渤瀛?”说完坐好,看着倾之等他答复。
该是想家了吧。初尘倒还没觉怎样,反而倾之觉得初尘为她远离父母,心中有愧。笑了笑,捧起初尘的脸,两人磕了磕额头,倾之道:“好,你多多的写,好好的写,把你在锦官城的新鲜见闻都写进去,让父亲、母亲和大哥放心。还有,”又笑道,“你若是觉得我哪里不好,也写在信上,我自去渤瀛领罚。”
“那倒不必。”初尘听倾之答应,满心欢喜地应承着不会说他坏话。起身道:“你晒书,我现在就去。”又一阵风似地跑了。倾之不由笑意渐浓。
圭山高耸,连天入云,山顶终年积雪,山脚却早早入了夏。Я种猩ぷ呕薄⒀睢㈣搿⑼┑雀叽蟊手钡氖髂荆靶劢。幢悴⒎强桃庠灾玻埠峥闯尚校菘次校路鹗殖指辍⒖谙蚊叮菟嗾⒕脱厦鞯慕俊7绻魃遥渖突亍P凶咴谡饴坎跃⒅醒奂春鋈幌殖鲆黄窳帜纠椋胁菸菝┥幔抵ㄓ矗粼诤1撸阒ㄒ骋墒呛J序茁サ钠婢埃稍诹种小B碜ぷ懔季茫龆ㄏ蛑魅思姨直取凳呛闷婢烤故裁慈俗≡谡饫铩�
柴门虚掩,上面爬满青藤,开着不知名的淡紫色、灰蓝色小花。向里望去,院子不小,却因种满、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而显得拥挤。高株的牡丹、山茶、芍药、木槿,矮株的玉簪、女华、鸢尾、杜鹃。院门及屋门朝西,院子北面及屋后是竹,院子南面有一排三层高的花架,摆放着盆栽的香兰蕙草、锦葵水仙、蝴蝶花、秋海棠等,一语难尽。院中卵石铺路,石缝间长出的青苔也煞是可爱。
倾之站在门口,踏云好奇地用鼻子嗅了嗅柴扉边的竹子,仿佛在确定那青嘘嘘的东西能不能吃。确定之后,它伸出舌头将几片竹叶卷进嘴里,大嚼起来,似乎味道不错,又啃了几口,咀嚼着得意地从鼻子里发出声响,还蹭蹭他的主人,仿佛要他一起分享。倾之本将注意都放在了院中的花花草草上,被踏云一蹭才瞧见这小子干了“坏事”,忙将它牵走,拴在树上,拍拍它的脑袋,要它听话。
“主人在吗?”倾之叫门。
屋中。主人身着蓝衣,竹枝挽发,他是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但由于没有蓄须,看起来更年少一些。浓眉飞扫入鬓,鼻梁英挺如刻,一双很大的眼睛却不太有神,肤色和唇色也都泛着病恹恹的玉白。他敞着怀,低头看着自己胸前拇指大小的伤疤。伤疤胸前背后各有一个,是贯穿所致——阿爷告诉他那是被捕兽的弩箭所伤。那时候重伤初愈的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双慈爱的老人日夜守候,告诉他他是阿爷阿母的老来子、命根子,他们住在玄都边陲,以打猎为生……
“主人在吗?”倾之连唤数声。
蓝衣人这才听见,忙合了衣裳,心道不知何人会来这幽僻之处。
蓝衣人迎出来与倾之打了个照面,两人都笑了。
倾之拱手道:“乐统领,好久不见。”
乐昶道:“花公子,我如今已不是统领了。”
两人又是相视一笑。那蓝衣人正是因病卸去了禁军副统领之职,隐入深山以种花养草为乐的乐昶。倾之与他交情不深:初次见面是日曜殿外匆匆擦肩;二次见面是倾之负伤,乐昶奉命刺杀;第三次锦官城宣旨;第四次便是今日了。今天之前两人打交道的时间加起来不足两刻钟,但倾之总觉得与乐昶缘分不浅。
乐昶边开了门边问道:“花公子因何至此?”
倾之笑道:“讨杯水喝。”
对这连编谎都懒得的理由乐昶置之一笑,将倾之请进院内。
乐昶引了倾之进屋,倾之打量这屋子:虽小,却十分清雅。
“草屋茅舍让花公子见笑了。请坐。这圭山积雪融水清甜甘洌,煮茶最好,便是取来就饮,也甜美如醴。”乐昶说着请倾之自便,自到屋后取水煮茶去了。
“不要太过麻烦。”倾之道。
后面传来乐昶爽朗的声音,“无妨,我这里少有客人。”
倾之笑笑,又将屋子打量、品评一番,这才撩襟跪坐,见竹杯上刻了花纹便拿起来端详。倏然,本能地觉得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地靠近。拧眉,握杯的手一紧,倾之微侧头,眼锋尖锐。可是……“哐当”很失态地摔了杯子。
一只花斑大虎施施然走到倾之对面,正襟危坐。那雅而有礼的样子倒像是位礼仪周到的好客的主人。老虎卷了下舌头,蹭了蹭耳朵,耸了耸脊背,倾之全神贯注地近距离观察。他并不害怕:一来小时候养过体形更大、性情也更加凶残的猛兽卷荼,卷荼对他尚且服服帖帖,何况这只相比之下像是花斑小猫的老虎?二来以他的功夫,如果老虎由正面袭击,他也能从容闪避。所以没什么好怕,之所以摔了杯子,完全是因为意外——想不到乐昶还有如此有趣的嗜好:养“猫”。
乐昶端着煮好的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奇异的场景:花倾之与花斑虎兄弟俩大眼瞪小眼。乐昶暗觉自己大意:这亏得是花倾之身怀武艺,又是鲜见的胆大,换了旁人不还给吓坏了?“小青儿,过来。”乐昶唤道。
老虎听见主人召唤,优雅地起身,走过去围着主人的腿打转。乐昶苍白的脸色上浮出会心的笑意,他腾出一只手,揉揉老虎的脑袋,指向一旁,“那边坐。”
老虎很有灵性,仿佛能通人言。它走到乐昶指定的地方趴下,抖抖华丽的皮毛,慵懒地打个哈欠,脑袋搁在厚实的前爪上,金色的眸子看着倾之和乐昶。
乐昶放下手中托盘,刚要道歉,却听倾之不满道:“小青儿?它哪里是青色?”
乐昶蹙眉,“照你说……”
倾之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小黄、小黑、小花。”
老虎血口大张。乐昶闻言大笑,“花公子,我这是老虎,不是小鸡小狗。”
“反正名不副实。”倾之撇嘴。
孩子气啊,乐昶心中纵容地想。笑着摇头,舀了茶汤盛给倾之,他道:“花公子不是来‘讨口水喝’的吗?”言下之意:干嘛对我的老虎指手画脚?
倾之知道这事自己无权过问,但心里还是疙疙瘩瘩地不乐意,因为他也曾被叫做“小青儿”,而且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他,就是大哥璟安。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文的效果不好,被婉转劝说尽早完旧坑,开新坑……可是好像真的“尽早”不了,字总要一个个码的。如果说弃坑……我实在即使没有美主义也有那么点完整主意,不愿意留下烂尾楼……
心中有些不平是真的,难道说写别人不爱看的东西是件很傻的事情?我倒忽然有斗志了,我这人向来有点“傻人精神”。
感谢支持俺的亲绵。
一点点填,坑总是能填满的。
乐昶
【章二十八】乐昶
倾之心不在焉地品着茶,余光瞄着那只悠然自得地舔爪子的“小青儿”。
“如果我没看错,”倾之捧着茶碗,忽道,“它的右前掌有些毛病。”
乐昶一怔,转眼微笑地看着小青儿,声淡如茶道:“是吗?我都觉得好多了,已经看不出来了呢。”不着痕迹地掸了掸未沾尘灰的衣襟——就像他的伤,好多了,若不是看见几乎就以为不存在了……
猎捕虎豹熊罴等巨大的野兽通常不单靠人力,也要靠机关和陷阱。他(乐昶)十四岁时背着家人偷偷上山,结果误触机关,被弩箭所伤,险些丢了性命——这是阿爷告诉他的。没有什么好怀疑,阿爷和阿母是那样的疼他,而他也像所有乡野山村的纯朴少年单纯得只懂信任、不懂怀疑。
十八岁时阿爷阿母相继去世,黑甲军征收成丁入伍,他被选中,后因相貌、武艺俱佳被选送至钰京做了禁卫,之后平步青云,五年就做到了副统领。不能不承认,在帝君身边做侍卫除了武艺精湛外,仪表气度也十分被看重。有些传言可当笑谈,然而也并非全无根据——钰京的名媛中流传着“都中男子,韩郎乐卫”的说法:“韩”是指天执右将军家的三公子韩夜,天生妩媚,素性风流;“乐”指的就是他了。况且他总是带着真诚的笑容,那份亲和谁又能拒绝呢?
入云翼卫后,渐渐眼界开阔、见多识广,对自己当年胸部受伤却连带失忆的事产生了怀疑。借在宫中行走方便,他问过御医。御医答说如果没有伤到头部,按理说不该失忆,除非受伤的同时发生了一些痛苦和不愉快的经历,以至于伤愈之后不愿记起,所以失忆,这倒是有过前例的。
不是忘却,只是不愿记起……
乐昶起身将煮茶锅里剩下的茶汤倒进瓦盆,又掺了水,端到老虎面前。揉揉它的额头和耳朵,对倾之解释道:“小青儿原本养在宫中苑囿,还是虎崽时伤过腿,是我给它治好的,所以我们感情一直很好。辞官后陛下赏赐了金帛等物,去谢恩时他又问我需要什么,我想到小青儿素不合群,就请陛下将它赐给了我。”他未提及这小虎是被思念儿子的帝君带在身边把玩,后被当做密探误伤致残——其实那夜偷听的人就是乐昶,虽然只是出于好奇而并非听命于谁的眼线。
倾之看着伸着舌头一下下舔茶汤的老虎,怪异道:“它也喝茶?”
乐昶向后挪了挪,老虎很自然地把身体蜷成凭几状让主人倚靠。“它很喜欢。”乐昶笑着,一手勾了虎颈上蓬松的毛。那笑眸也分不出是宠溺地看着小青儿,还是故意气花倾之的——他还是这样喜欢逗他,乐昶想。
“那它也喜欢喝酒吗?”
倾之这话本是揶揄,乐昶却正经地想了想,回答道:“小时候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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