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方沐阳下了楼,吩咐给楼上雅座加菜,这才进了自己定的雅座。
正在齐三等人的楼下。
今日约了南楚的商人谈事,没想到王克礼定的也是今日,凑巧碰上,不打个招呼也说不过去,没想到是身份贵重的兄弟俩。到底这兄弟俩是什么身份,能让王克礼这般恭敬慎重地对待呢?她低头想了想,给赵晨吩咐了一句,赵晨意会,便安排人去做了。
几年下来,方沐阳手中生意做得颇广,倒把个乱糟糟的码头给盘活了。
如今他手里的生意,说起来也挺杂的。码头上所有的铺子,都有她一点股份,或是一成,或是一成五,光靠这些,就尽够方家几个人的嚼用了。
还有这冰,早就让他竭尽所能地开发出了各种效用,降温的冰鉴里头是最低等的冰,还有加在茶水里头,做成冰沙的普通的冰,更有专供大户人家,高档酒楼的,用山泉水做的冰,不一而足。
再就是私底下的走私生意,实际上方沐阳如今手里利润最大的一桩生意。如今李大头年纪大了,专管着码头上卸货和货栈那头,跑船的事情都交给了李巴鱼。
生意做得广了,方方面面的消息也得注意着,赵晨脑子灵活,嘴也紧,这边儿的事情都是他在总管着。
赵来顺则跟冯麻子混到了一起,瞧最近的架势,只怕会是继冯麻子之后,瑞昌新的黑老大。
至于方沐阳自己么?
他觉得,搞定了目前这桩生意,他就能做回米虫了。
不过谈生意么,一时半会儿搞不定也是正常的。对方瞧见方沐阳年纪不大,先就存了几分轻视之心,聊了几句也是心不在焉的模样。方沐阳心里烦,懒得应酬,又跑了出来。
想到逗趣的吃货胖子,方沐阳脚步一转,上了楼。
桃花鱼生已经被吃完了,齐三喝了几口桃花酿,脸颊发红,正拉着齐六灌酒,嘴里直嚷嚷:“……真的真的,又香又甜,又没什么酒味儿,老六你成天板着脸酒也不喝,这就是甜水儿,算不上酒,喝吧喝吧!”
齐六躲闪得有些狼狈,酒液洒在他的前襟上,褐色的袍子上晕开了几点酒渍,他双手挡在胸前,声音虽还有些生硬,可也带了几分哀求:“三哥,师傅说过练功不可饮酒的……”
王克礼等人都当没看见一样,该吃吃,该喝喝。
王克礼居然在跟这两位的护卫套近乎?方沐阳只一眼就看出来了,心里对这两人的身份更是好奇,隔着纱帘笑问道:“王大人,菜都上齐了么?您看缺不缺什么?叫厨房现做了来……”
听见他说话,齐三回过头,起身撩开帘子一把就将方沐阳拽了进去:“你来得正好,来,陪爷喝两杯!”
方沐阳就有点烦了。
056 论酒
其实方沐阳不讨厌人家喝酒,他自己也挺爱喝两口的。
前世爱喝红酒,每天晚上一小杯。红酒对女人来说,是美容养颜的佳品,她这宅女有钱有闲,自然不会错过。
今生虽说年纪还小,不过冬日里跑船的时候,也会喝一口酒暖暖身子。是那种瑞昌本地酿造的土酒,放得久了,微微有点酸,度数也不高,连喝好几口才能感到腹中升腾的暖意。
无论是哪种酒,方沐阳都是带着欣赏的心情去品尝的。
她也最是喜欢微醺的感觉,头有点晕,但不至于乱了神智,看东西似乎都能清楚许多,心情也跟着莫名开朗。
在月夜的金江上,趁着酒意,对着江风高歌一曲,平白就能生出几分令狐冲似的豪情来。
可是小方姑爷最是讨厌喝醉酒的人,尤其是明明没有醉,还借酒装疯的人。
比如此刻的齐三。
眼神清明,脚步稳定,偏偏拉开了衣襟露出白白肥肥的胸膛,装着豪气的样子拽他进去,指着桌上的酒杯叫他:“来来来,他们都不陪我喝,你陪我喝几杯!”
小方姑爷最是吃软不吃硬,闻言挣脱了手,揉了揉手腕冷笑道:“您说笑呢!这桃花酒跟甜水儿似的,哪里吃得醉人?再说了,这桃花酒号称隐士酒,最适合独酌,您这一闹腾,可没半点儿隐士风范了。”
齐六又绷紧了脸,盯着他不屑道:“隐士?还真没听说喝酒喝出隐士来的!”
方沐阳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这还是见到这冰块似的高个以来,他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旁边王克礼冷汗跟着就下来了,忙起身拉了方沐阳打圆场:“两位莫怪,沐阳小孩儿不会喝酒,也不会说话……”
可正主齐三并不生气,反倒笑嘻嘻地问道:“这酒还有隐士俗人之分?爷倒是头一次听说,来,给爷说个清楚!”
王克礼一听,就朝方沐阳丢了个“自求多福”的眼色。这两位都是高高在上的主,平日里叫人奉承着习惯了,猛然有个对他们不那么恭敬地,反倒来了兴致。加上之前他们对方沐阳也挺感兴趣,王克礼就晓得方沐阳是入了两位爷的眼,唉,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方沐阳也不急,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桃花酒,微带红色的酒液盛在白瓷杯中,拿在他肤色微黑的修长指尖,莫名就显得妖艳起来。
只听他缓缓道:“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这酒,喝的人不同了,便也分了三六九等。最末一等,淡而无味,是乡村脚店里头的农夫俗人所爱,价值便宜,饮后并无回味,只是端着泥碗告诉自己‘我喝过酒了’,自欺欺人而已。”
“略好一等,于市井酒楼贩售,索求者唯图一醉,自语‘一醉解千愁’,醒来却发现一切照旧,该愁得还是发愁。”
“更优者,饕餮之徒最好,只求口齿流芳,回味甘长。可这三种,不过都是口腹之欲,未免落了下乘。”
说罢,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除了跟他比较熟的王克礼,其余几人包括冷着脸的齐六在内,都听得入神。齐三更是殷切,亲手执壶替他满上,追问道:“那哪种又是上乘呢?”
方沐阳拈了酒杯,斜眼瞟过来,竟是眼波婉转,将齐三齐六一同横了一眼。
齐六叫他一看,满不自在地别过头去。
他轻笑了一声:“上乘者,喝的不是酒,是境界。”
“最次一等,喝的是烦愁,正是所谓‘酒入愁肠,借酒消愁’。略好一点的,喝的是放荡,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酒装疯’。最上一等么?”
他顿了顿,朝着纱帘飞舞的栏杆外看了出去,轻声道:“喝的便是寂寞。”
齐三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听懂,微微颔首不知道是在表达什么。齐六看也懒得多看他一眼,从鼻孔里头哼了一声表示不屑,唯有王克礼捧场,追问道:“那你刚说着桃花酒乃是隐士之酒,又有什么说头?”
方沐阳微微晃动手里的酒杯,双眼微阖,看着这不断荡漾的酒液低声吟诵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一边吟诵,心里一边哀嚎,艾玛唐伯虎大才子,不得已剽窃你了,你要怪就怪周星星吧!要不是他演的那个唐伯虎点秋香,我也不可能对这首诗这么熟啊!
可其他人不晓得他是剽窃的啊!听到这首诗,众人眼前不由浮现出满山桃花灼灼,一个世外高人手持酒壶醉倒树下,不问世事的姿态。就连扭了头的齐六也不由转过头来,盯着方沐阳目不转睛。
王克礼更是激动地手都跟着发抖,只想跳起来找一副文房将这首好诗抄录下来,奈何当着两位主子的面儿,不好失礼。心里痒得不行,暗道回去就把方沐阳叫去重新抄录一番。
自觉装逼也装够了,方沐阳起身行了一礼,道了声:“几位慢用!”便径自离去了。
齐三追着叫了几声,他也没停步,蹬蹬蹬就下了楼。惹得齐三摇头晃脑地直叹道:“真是个妙人!这小方姑爷果然名不虚传,挺有意思的!”说罢转身一点王克礼:“这么个人,怎么就叫你碰见了?不过要不是你说,还真瞧不出来他才十三呢!”
王克礼哈着腰笑道:“都是托主子的福罢了,若不是来瑞昌,哪里又能遇见他呢?”
两人笑了一回,吩咐将残羹撤了,另上了热食慢慢吃着。这次齐三没装疯了,也不拉人喝酒,倒是一心一意好生吃起饭来。
齐六在旁边看着,这才放了心。
他这个哥哥,就是个人来疯。往常疯起来倒没什么,可这出门在外的,若是疯得很了,就是齐六也拉不住,更不用提几个护卫了。上次就是看见街边的小食,非闹着要吃,结果拉了肚子。连累耽搁了行程不提,还叫一帮子人跟着提心吊胆的。
叫人几句话就打消了发疯的念头,还真是少见。
酒足饭饱,齐三便对王克礼低声交代起正事来。
王克礼听着一惊,满脸苦恼之色,强挤了一个笑出来,倒像馒头上蒸开了的口子,瞧着不喜庆,还有点渗人。
齐三一看,就晓得他要推脱,敛了笑道:“王大人,你当我兄弟二人来瑞昌是玩的么?这一路紧赶慢赶的,不过就是为了这点子事罢了。若是办不好,哼哼……”
王克礼到了喉咙眼儿的推脱之词只得强咽了下去,思索着如何应对。
057 难以置信
齐三说的这件事,若是换了旁人,也是小事一桩。可偏偏他们兄弟俩身份贵重,就是借了王克礼一百个胆子,此刻也难以决断。
答应吧,万一,万一有个万一,他就是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命都没有了,还做什么官,博什么名声,谈什么光宗耀祖?
可不答应吧,跟这位爷当面锣对面鼓地抵着,也没他的好果子吃。说不定给他什么小鞋穿,搞不好还要连累家里人。
转念一想,富贵险中求,若是经此一事,自己在这位爷的面前铁定是挂了号的,往后的事情也说不定是吧?
于是王克礼将心一横,决定博了这把。
只不过嘴上还是说道:“您二位,若是过去,只怕关卡上是行不通的,那就只能掩人耳目了。下官想想法子,悄悄送您二位过去,再悄悄接您二位回来,您觉着如何?”
齐三回头看了齐六一眼,见他对着自己点头,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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