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琴?哦,差点忘了跟你汇报了,”蝉衣掩口笑道,“昨晚关二公子突然跑进咱们院里来,四下找着什么,然后看到了林子里正在收集落花的姝琴,上去抱起她就亲……亲嘴……我和我旁边站的几个人都惊呆了,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手拉手的离开了。”
何当归扬眉:“姝琴走掉了?她什么话都没留下?”
蝉衣点头:“因为小姐你曾说过,那姝琴在咱们院子里是个特别的人,不用她干任何活儿,而且去留自由,放任自流,所以我也没上去问,就那么干看着他们二人离开了,而且我瞧着,那两个人眼神中还有点儿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意思。奇怪啊,姝琴什么时候跟关二公子好上的?往日那个关二公子来桃夭院,找的可都是小姐你啊。”
何当归嗤笑道:“听你的形容,他们俩就是苦恋多年却不能相见的牛郎织女,而我大约就是阻碍他们在一起的王母娘娘,要不是我今晚成了关墨眼中的‘死人’,他还把他的女人和孩子放在我院子里养着呢,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更奇的事还有呢,”蝉衣接着方才的话说,“卢知州不是带了马神婆和几个道士道姑,去大师姐房里跳大神吗?卢知州被蓟老夫人拦着不让进,于是马神婆和道士道姑自发跑到大师姐床前跳了一通,等他们走了之后,大师姐居然立马睁开了眼睛,全身发抖地跟槐花说,那些道士道姑中有她从前的丈夫、小叔子和小姑子,说完就又睡过去了。小姐你看,他们那些人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变装后跑到大师姐的跟前?大师姐的前夫来找她,卢知州会不会因此跟她闹什么矛盾?”
何当归的肌肤已浸泡成粉红色,又涤了几下长发,她就踩着台阶上来,披上一件寝衣向内室走去。往绣榻上一坐,她边轻擦发梢的水,边质疑道:“当年的‘告夫案’就是卢知州本人审理的,珍珠姐跟她前夫的情况,卢知州也是一清二楚的,如果他介意,从一开始就不会娶珍珠姐了。为什么不选择相信他呢?珍珠姐和槐花应该第一时间喊来卢知州,把那几个跳梁小丑给扣押下来呀。”
蝉衣用力地摇了两下头说:“问题就是现在家里多出了个蓟老夫人,让大师姐三缄其口啊,当初卢知州怕老家的姑母和其他远亲有什么不好的说辞,就没跟他们提到大师姐曾嫁过人的事,只说她是个商人之女,殷实之家的小姐。而且大师姐瞒着蓟老夫人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蓟老夫人有个十六岁的女儿,也就是卢知州的表妹,闺名樱桃,这位樱桃小姐也跟着她娘住进了卢府,反正是跟卢知州有点牵扯不清的意思,让大师姐心中起了疙瘩。加上这一个月来,她心中一直都有点憋气,有什么事渐渐也不爱跟卢知州商量了,不少话都只跟槐花一个人说,槐花也无力给她出什么好主意。”
何当归卧倒在绣榻上半眯了眼,头发未干是不宜躺下的,不过这个姿势可以让她更好地思考。
当初看到卢知州对珍珠姐的深情,不在段晓楼对自己的那份心意之下,她还以为似卢知州那样痴愚的人是永远不会改变心意的。跟青儿一起撮合了他们之后,这两人神仙眷侣一般的逍遥日子,让她和青儿都看到了希望,觉得世间自有真情在,坚贞的爱情可以冲破世俗的阻碍,开出别样美的一树花藤。可是没想到,这样完美的一对伴侣,这样的不渝真情,也在现实生活的一地鸡毛中低下了高贵的头。
珍珠姐昔年第一次嫁人后的遭遇,跟自己母亲上一世在青州被何阜一家陷害的经历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都是夫家为了夺走她们价值不菲的嫁妆,而设了局陷害她们。不同的是,母亲被斗得体无完肤,伤痕累累的竖起了白旗,而珍珠姐却是一个有智慧的女子,虽然她读书不多,却能在满腹冤屈的时候不平则鸣,堂堂正正地拿回了她应得的东西,也让她前夫一家的丑陋嘴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何当归心道,她上一世在道观听闻珍珠姐的告夫经历,当时还未觉得怎样,可是几年之后,等母亲也遇上了同样的事却变得那样惨,自己就忍不住在心中把珍珠姐假想成母亲,想着要是母亲是珍珠姐那样的人该有多好,很多的不幸都可以避免。要是自己有一个珍珠姐那样性子的母亲,或许从小到大都能在母亲的荫庇之下长大吧,那种坚强的慈母的爱,是她一生中最向往的东西。所以她才会那般欣赏珍珠姐,把她树为偶像和明灯。
而珍珠姐的坚强也博得了卢知州的欣赏和爱慕,当初,珍珠姐意识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或许也意识到了倘若两人真的在一起,可能就会出现今日这样的问题,因此她选择了逃避。她逃避追求者,卢知州求而不得,爱慕不止没被浇灭,反而烧成了更炽烈的执念,年近三十都不娶妻妾不生子,只是一心一意地寻找着一个他梦中的女子。
或许是他的诚意打动了上天,让他们这么不容易的又遇上了,这么曲折的做了夫妻。难道是人性使然,得到之后就会变得不珍惜了么,连犟牛脾气的卢知州都不能免俗,有了珍珠姐,有了他和她二人的家,还想有个十六岁的表妹。
何当归叹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珍珠姐今年是三十二岁,正好是那位樱桃小姐的两倍啊。卢知州错过了她最好的年华。
☆、第228章 小姐一帘幽梦
当初珍珠跟卢知州成亲前,何当归和廖青儿去探望她,打趣她问,有没有跟卢知州在婚书上约定,不能再娶别的女人,一生一代一双人?
珍珠微笑道,男人和家庭都是用心经营的,而不是用一纸约定束缚住的,从前她不懂这个道理,还道是上天不公,亏待了她,才让她的男人变了心。“”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她从前的那个丈夫一开始也不是一个坏人,只是她惯坏了他,把很多本该让他做的事都替他做完了,让他习惯了不劳而获。而他渴望的那种小鸟依人的柔情,在她那里没有得到,他就去别处找了。
揣着这样的经验,珍珠坐上了卢知州的花轿,从此做了卢知州小鸟依人的娘子,两个人着实甜甜蜜蜜了一阵子。
可现在问题突然来了,当有另一只更加依人的小鸟出现,而男人想要两者得兼怎么办?
何当归也想不出一个完美的答案,因为这样的事在她这里也是个死结。打走一只两只外来的鸟儿固然容易,可所有的关键点都集中在那个男人身上,他是站在哪一边的?他是否值得他的妻子为了他而进行这样的战斗?
不过,珍珠姐的忙,自己是一定要帮的,虽然没看到她的病况,不过自己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是什么呢?站在珍珠姐的角度想一想,家里进驻了外人,老的霸占了当家之权,小的缠上了自家夫君,自己夫君态度不明朗,肚里怀着孩子心中堵得慌,听了一出戏之后,突然就病倒了……是哪里不对劲呢?
“小姐,小姐……”蝉衣轻轻唤了她几声,得不到回应,就给她添了一床薄被,然后悄悄地掩上门出去了。这三年的相处让蝉衣清楚,她的小姐是这世上最有办法的人,什么棘手的事情,只要在小姐那里报备下了,就跟解决了也没什么两样。不管小姐她之后是去睡觉,还是去吃饭,只要她心里揣进这件事了,就比其他人上蹿下跳的忙活半天还管用。这就是她家的神奇无限的小姐。
何当归走在自己冗长的梦里,这一次她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陆江北,他戴着一张遮住半边面孔的精美银制面具,脚下不沾地的直直飘过来。
虽然平时醒着的时候,她回忆他的面容时脑中已模糊一片,甚至把宁渊的脸跟他弄混了,可是在这个奇异的梦境里,遮住了上半边脸的陆江北的容颜却出奇地清晰,而且她没有任何疑虑地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陆江北。通过他的眼神辨认出来的。
陆江北用一种诡异的方式直飘过来,而双目直盯着她的……胸口?她低头一瞧,才发现自己在梦中竟然也穿着睡前随意披上的菲薄寝衣,薄得几乎什么都遮不住。她低呼一声,掩住胸口并背转了身体,背朝着陆江北说:“好久不见,陆大人,怎么你到罗府来了?”
咦,不对啊,她这么问法有误。这里也不一定是罗府吧,这里只是她的梦境而已。多奇怪的感觉啊,明明能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梦,她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人身上传来的热意,与她的寒冷形成鲜明的对比。多奇怪的寒冷感觉啊,她进入梦乡之前最后的意识就是,蝉衣给她加了一床棉被,怎么现在她还有一种站在冷水里的战栗感觉呢。
她想要环紧自己的双臂,可是梦中的四肢不如平时那样听话,胳膊抬了几次都抬不高。她想了想,又问:“陆大人,那个……段大人的近况如何?我听说他也要来扬州?”
咦,不对,人睡觉做梦,说白了就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地进行两个人的对话,而不是一个人跟另一个活生生的人对话。所以,她不可能从这个梦里的陆江北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因为他只是一个假人,一个幻物。肯定是今天跟舟逝突然谈到了陆江北,她才会梦到这位第一个为她传功的“陆师父”。
果然,假人陆江北无法回答她咨询的这个问题,只是说:“何小姐,三年不见兮使我生忧,三年不见兮使我心苦,三年不见,你都长成大姑娘了,跟我想象中的一样窈窕动人,而我也突然发现,我比我自己以为的更加思念你。”这样说着,他又靠近了她一些。
一方面她感觉到身后的热源更近了一些,另一方面,在这个古怪的梦里,她好像还分出了一个分身,漂浮在半空中,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俯视着这一幕情景——
不等地上的少女做出什么反应,那带着银面具的男子已从她身后抱住了她,一只手臂从后面探去,扣住了少女的下颚,另一只手臂则环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然后他手下使力,迫使她回过头,然后……他俯下身子……骤然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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