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摄灵殿一直都这么穷困潦倒吗?”花梓尤有不甘地继续询问。
柔儿晃着肥胖的身子,想了半晌,支吾道:“可能吧,我也记不清了,总之我是没过过好日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胖。”
花梓点点头,不再继续问下去。
而此时。不远处的矮丛处,白玉曦探手锁住一人的肩膀,那人的箭矢即将离弦,此刻倏尔一晃,那箭矢便朝着别的方向飞去了,霎时隐没在草丛里。
花梓听到风声。歪歪头,并未注意到。
角落处却寒气四起。
“回去告诉思茗,她若不想呆在摄灵殿,就滚出去!”白玉曦回身,那人已瘫软在地。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白玉曦竟能让他活着回去。
他颤抖着身子望向白玉曦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涕泪纵横,少主是何时转了性儿?
曾经那个杀人如麻的白玉曦竟能手下留情,真是破天荒。
他伏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低念道:“谢少主不杀之恩,谢少主不杀之恩。”
白玉曦踏着青草,漆黑大氅直垂脚面,在阳光下泛着森然怒火,花梓愣愣望着他朝自己大步走来,心想,完了完了。
她连忙站起身来,将头上的花扔到地上,站直了身子,等待大煞神的训斥。
“我实在闷得慌,就出来走走,这就打算回去了。我知道你生气,你要骂就骂罢,若是要打,只求不要打脸,虽说毁了容,但还能看,如果打的不能看了,也会坏了您的心情,那就是我的罪过了。”花梓说完,心下依然忐忑,也隐隐有些不甘,这掌门做的实在憋屈。
看来白玉曦对自己已然成了无法违抗的黑煞神,这跟谁的地位高,谁的地位高,谁的武功高,谁的武功低是没一点儿关系的。
自己就是怕他,就像,自己就是爱他,自己就是怕他,因为,自己就是在意他。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揽在怀里,一手轻抚她的黑发,让她倚在自己肩上。
“我们何时成亲?”白玉曦轻言轻语,似水柔情像这初夏的阳光,一丝丝沁到她心中,
这真的是白玉曦吗?
自己心心念念,小心翼翼对待的人,整日恶言恶语却为了自己甘愿涉险,甘愿受伤,甘愿中毒的人。
他问自己何日成婚,他要娶自己,他说过要自己做他的妻,并不是随口戏言,而是当真的承诺。
可是,该怎么办,她忍不住的想要答应,可是若答应了,若大婚之日,没有落红……
“不行!”她一把推开白玉曦,兀自向大殿跑去。
云层越来越厚,将整个日头遮的严严实实,投下大片阴影,压得整个大地喘不过气。
足下渐渐失了力气,她抹了把脸,眼泪悬在下颚,痒痒的,迎风落下点点滴滴湿了衣衫。
她又抹了把眼泪,心中一次次告诉自己,不要哭了不要哭了,该来的总该来,必须拒绝的总要拒绝,而想要保住美好的东西,那必须放弃心中的奢求。
她是个生意人,知道如何吃亏,如何保本。
可是这么难过要怎么捱过去,果然自己是个奸商,这样贪心。
他也会难过吗?会惊讶吗?还是会愤怒?
她不想用此刻的笑容换来大婚之日的独守空房,撕心裂肺。不想他此刻的笑容,变成将来一辈子的阴冷。
他又怎会了解自己的小心翼翼,又怎会了解自己的珍而重之。
她一路踏草而行,却听不到声音,只有眼泪在流,只有手心那个瓷人的棱角,硌的手心生疼。
花梓径直回到房里,扑在床上,呜咽出声。
她想,早该大哭一场,然后收拾好心绪,再不要妄想,不要舍不得,做个地地道道的妹妹才是正经。
待她哭累了,窗外已是阴云密布,雨声大作。
她忽而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角落里一把油纸伞上,她想也未想,跑过去抓起伞便冲出门去。
刚出门就感觉手腕好疼,她转过头,见白玉曦就立在眼前,抓着她的手腕。
雨水湿了长发贴在面颊,他眼眸深邃,咬紧了牙关,看不出情绪,看不出喜怒。仿佛刚从冰冷的湖水里爬出来,狼狈却不怯懦。
“你若不愿意,你哭什么!?”他几乎是忽然吼了出来。
花梓身子一抖,脚下一软,险些瘫软在地。
他死死拉着她的手腕,让她想起曾经也是满天飞雨,他直拉到她手腕脱臼,他那时憎恶的眼神,此刻却平添了许多无可奈何。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她看到他眼中隐隐含着泪水,却半点儿都没有落下的意思。
他不是个会哭的人,他也断不是为她难过。
他是被自己气哭了吧?
花梓不知如何是好,手中的伞倏然落地,一声轻响,淹在滚滚而来的响雷之中。
“我哭,因我思念沐冷尘。”她语调十分平静,静的仿佛秋水无澜,细雨无声。确实诛心之言,她知道,所以,她说了出来。
他放手了,他终于松手了。
她逃也似得回到房中,反手扣上房门,再没有一滴眼泪。
这场雨,停也罢,不停也罢。这辈子,开心也罢,痛苦也罢,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他离去的脚步声很沉重,她听得清楚。
之后,大雨连续三日未停。
这天,柔儿坐在床上啃馒头,花梓托腮望着远处一片迷蒙雨雾,忽而觉得总该做些什么,即便白玉曦永远不来见自己,也不该整日浑浑噩噩耗下去。
她瞧了眼柔儿,凑过去问道:“你可知摄灵殿的人都住在哪里?”
“后殿啊,”柔儿咬了口馒头,支吾道:“他们很少到前殿来,少主也不允许他们过来。你万不要去后殿,保不准就被哪个疯子给杀了。”
“那思茗呢?也在后殿吗?我许多日子没见她了。”她三日未见白玉曦,心中担忧。怀疑他是否将摄灵殿这个烂摊子丢给自己,携着思茗私奔了。
“她啊?近日也未见过她,不晓得去了哪里。”柔儿说话间已开始吃第五个馒头了。
花梓一把抢过柔儿手中的馒头,神秘兮兮道:“你带我去后殿瞧瞧吧。”
柔儿瞪圆了眼睛,继而馒头卡住了喉咙,不住咳嗽。
花梓吓得忙将茶壶递给她,她举着茶壶一饮而尽,顿觉头脑清明,气血顺畅,这才抚着胸口唏嘘感叹:“带你去后殿,少主定会剐了我!不可不可!古人云,不作死就不会死,你如何就是不懂?”
结果,一炷香后,二人已站在通往后殿的入口。
花梓望着柔儿偷笑,发现自己似乎有了个心腹。
第一百二十九章 融合
穹顶是枯木盘旋,显得神神秘秘。
雨水透过粗细错节的枝干落下来,滴滴答答如岩洞里的无根水。
花梓想,若白玉曦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眼前,她缓缓走到伞下,依在他肩上,多美的一幅画,然想到自己毁了容,又无法与其终老,便立时没了情致。
“这后殿……我都不敢常去,您……您确定要去?”柔儿怯生生站在花梓身旁,拉着她的手,仿佛眼前是地狱一般让她望而却步。
花梓拍拍她的手轻声问道:“怎么了?”
“他们每次都笑我是肥婆。”柔儿声音压得极低,垂头丧气。
花梓踏着木屐,向前走了几步,轻巧一笑:“有我这个丑婆娘陪着,你怕什么?”
“掌门~”柔儿竟有些难过似的紧了紧拉着她的手:“你不要这样说自己。”
二人行至拐角,柔儿拦住花梓,示意她偷偷窥视,花梓却浑不在意,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肩,轻声道:“放心。”说话间已大步走过拐角向后殿行去。
天地间雨线相连,屋檐下,熙熙攘攘。
最让她讶然,是传入耳中一声婴儿啼哭。
空旷的屋子,一地的草席,那声音就从角落传来。
她高高在上,俯视着檐下这凄惶的一幕,忽而说不出心中是怎样的滋味,只觉得有情绪堵在嗓子眼儿,如何都止不住酸涩上涌。
“掌门~”柔儿在耳畔低喃。
花梓微微一动,自己是掌门,这檐下许多吃不饱穿不暖的人,都要唤自己一声掌门。
楼下许多的人,仰头望着她,目光里没有丝毫善意和敬重,只有痛恨嘲讽和些微畏惧。
花梓一袭白纱斑驳着点点雨渍,冷风轻撩,长发扬起。她猛地转身,却忽然听到冷寻在楼下喊:“掌门,掌门……”
她只当没听到,逃也似的跑到前殿。头也不回,踩得雨花四溅,湿了裙角,湿了衣袂,眼里透着无尽惶恐。
柔儿随在后头,将地板踩得咯吱咯吱响。
花梓径直跑到卧房,之后三日,这扇门再未开启过。
柔儿日日来送饭,最后都进了她自己的肚子。
狼女、冷寻都来劝过,可花梓就是不出门。也不多话,每每只说一句:“你们走罢。”
白玉曦却一直未曾露面,然花梓没空在意这个了。
直到第四天,柔儿来送饭时,竟瞧见房门大敞。地上的饭菜已摆在桌上,碗里盘里空空如也,她看着空碗心中有些失落。
片刻之后,忽然欢呼雀跃,掌门竟然吃饭了。
花梓正瘫在檀木椅上打着饱嗝,见到柔儿,急忙道:“快。茶,茶,撑死我了。”
她喝了茶,柔儿方定睛瞧了眼她身上的衣服,简单的半臂,麻布长裙。腰带扎的结结实实,一身装束轻便简洁。
“跟我来。”花梓拉着柔儿匆匆朝后殿跑去。
柔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紧随其后,口中嚷嚷着:“掌门,慢点儿。慢点儿,我跑不动了。”
花梓忽而停步,柔儿收不住脚,整个人撞了上去,花梓身子一歪,没站稳,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下可把柔儿吓坏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又是道歉又是询问是否伤到哪里。
花梓咯咯笑了出来,神神秘秘望着她,声音爽朗:“三个月后,我要让你撞不倒我。”
柔儿挠挠头,不晓得她话中之意。花梓却打定了主意要帮她减减肥了,当然,主要是为了剥削她的劳动力。
此时连绵数日的大雨初霁,花梓坐在地上抬眼望见一道彩虹斜斜悬在天边,煞是好看。
潮湿的空气蕴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天地间充盈着干净而明媚的气息。
有古藤绕着藤架,遮出一片阴凉,那疏离间落的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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