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遵命!”
漆黑的河面阻滞难行,需要一面撑槁一面破冰,故而比聂空原先预计的速度更慢,所有的兵甲,无论是船上还是木排上的,全部都得轮换着撑槁和掌灯,半个时辰为一轮,连聂空都亲自驻足船头,挑着灯笼巡视河面的情况,如此慢行缓进,天色终于渐渐放亮。
冒雪行船,尤为寒冷,每个人的脸手都冻得赤红肿胀,双脚也得不停的攒动,才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聂空命人熄灭所有的灯笼后,在船侧加槁,鼓励众将士加把劲,尽速赶往上游的苹州,幸好他早就防备着路途会生变故,因而提早启程,这样只要大雪不停,他们就一定能奇袭成功。
又行了两个多时辰后,船队才抵达苹洲,苹洲是陆岸边一片方圆几十里的湿地滩涂,整座滩涂上卵石遍布,除了三五一簇、高矮各异的枯树外,便是荒落的芦苇和蒿草夹杂丛生,因为滩涂水浅,不宜作泊岸,更不适合人居,故而几十里地,就这么长年荒弃着,偶尔有渔船经过,在此小做休整,那也是水产丰繁时,而此刻天寒地冻,白茫茫的滩涂上哪里还见半个人影,所以聂空亦不担心大军的停泊会被暴露行踪。
小船和木排的吃水都浅,不过因载了马匹,离滩涂还有数丈远时,便纷纷搁浅,聂空遂命全体将士冒着河水刺骨的冰寒,下得水中,将木船和排筏拖上岸边,以免阻了后援上岸。
等收拾停当,雪下得似乎小了一些,然则空荡荡的河滩,寒风倒尤其贯穿无阻,聂空让众人皆取了自带的酒囊,饮酒取暖以抵御风寒,连灌数口烈酒之后,也不知是酒真的强劲有效还是心理作用,总之觉得周身都燥热起来,早已冻僵的躯体又似恢复了体力,趁着这股子酒力,聂空当下号令众将士全体上马整队,准备穿越河滩往庸山而去。
穿着朝廷兵服的将士和穿着卫军铠甲的将士五人一列相互混杂,风雪中若不近前仔细相辨,几乎分不出这到底是朝廷的军队还是卫军,一行人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闷头赶路,只在庸山休整了一下,用过了自备的干粮,便直扑粟州方向。
距离粟州城还有五十余里时,已是戌时中刻,天色再次黑沉下来,风雪也比白日更紧了些,为免灯火引起敌人的注意,八千人马只能摸着黑赶路,粟州郊外是庸山余脉,地势崎岖起伏,少有人户,因此大军的行速明显慢了下来。
又走了一阵,聂空在一个坡头勒马驻足,从怀中掏出地形图,两侧忙有兵甲打燃了火摺,点亮了风灯,并帮忙拉开了地形图,聂空就着风灯的光亮,在图上确定了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果断的命令全军下马,寻找背风的坳地等待下一步的行动。
聂空很清楚,过了这段庸山余脉之后,便是三十里地的平川,而现在绝不是直冲粟州城的最佳时机,他还得等,等今夜更大的一场风雪。
八千人马分散开来休整,除了随身的斗篷,他们几乎没有可以抵御风雪之物,然而一想到即将来临的战斗,个个心情紧张又夹杂着兴奋,尽管风雪一阵紧似一阵,却依然没有任何人叫苦,不能引火取暖,便时不时的喝上一小口皮囊中的烈酒,或者在坳地来回走动、活动一下,如此这般,聂空他们又撑过了子时。
子时天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扑簌簌的雪片拍打在面颊上让人眼睛都睁不开,聂空知道,他所等待的时机真正来临了,他让身穿朝廷兵服的将士们列队在前,四千卫军断后,自己则一马当先,拔出长剑直指上空,在风雪中嘶吼道,“弟兄们,时机已到,我们忍饥耐寒奔波了数百里,就是为了直取粟州,现在粟州就在眼前,大家随我一起,一鼓作气,拿下粟州!”
“拿下粟州!”八千人马以各自的兵器捋地,低沉而有力的吼道,“卫军必胜,卫军必胜!”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夜破城门
天寒地冻的深夜,聂空亲帅八千卫军逼近粟州城楼,因为天气太冷,守城的士兵大多都躲在营房里就着暖炉休息去了,只有几个不得不值岗的粟州兵叫苦连天的缩在楼岗下烤火,并轮番着上城楼例行公事的察看,所以直到聂空他们将城门拍得山响,值岗的粟州兵也不晓得是谁来到了城下。
粟州兵狐疑的相互看了一眼,这种天气,此等深夜,谁活得不耐烦了么。当即提了灯笼骂骂咧咧的登上城楼,风雪中只见城楼外一字排开有六七人,在马上翘首仰望,拿着灯笼一照,大致能看出对方身上的盔甲服饰也是隶属朝廷的,应该是自己人。
“什么人,深夜来此何事!”为首的粟州兵厉声喝问道。
“我是蔺州兵营的陈通,蔺州城被围,我家主帅派我来粟州求援,军情十万火急,还不赶紧打开城门!”聂空高声叫道。
“什么?蔺州城被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那为首的粟州兵将信将疑,既不敢确定来人的身份,也无法断定对方所说的真假。
“我要验看蔺州营的通行腰牌!”他大声道,并一面吩咐手下去找来负责城防的将军。
聂空微微一笑,将腰牌解下,放入城楼上垂下来的吊篮里,吊篮被值岗的兵甲重新拉上去,那为首的粟州兵拣起腰牌就着灯笼摇曳的火光验看起来,让他大惑不解的是,这块腰牌是朝廷兵营的通行腰牌不假,却不是蔺州营的,但腰牌上的名字又明明白白写着陈通,他抬起头,刚要质疑下面,这块腰牌的真伪,耳边却只听得身侧的兵甲短暂且急促的叫了两声,紧跟着连连栽下城楼去,这为首者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自己也喉管一凉,一支利箭已经穿透了他的脖子。
他扔下腰牌双手捂住喉咙,摇晃了两下连退数步,尽管没有像他的同伴那样栽下城楼去,也尽管他竭力的想做点什么预警,可惜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喉结一动就咕咕的冒着血水,最终双腿一软,跌坐在地,瞪大了绝望的眼睛,死死的盯住护墙。
顺着他的目光,“叮”的一响,一只五爪钩扣上了护墙墙头,跟着是另一只,再一只,一连六七只铁爪钩并排着勾上了护墙,没一会儿,聂空第一个凭借着过人的功力翻上了数丈高的城墙。
他跃入城楼收回铁爪钩后,一眼就看见那名跌坐在地喉咙中箭的粟州兵,不用探气息,聂空就知道对方已死,涣散的瞳光与其说死不瞑目,不如说更像是在发出疑问,聂空他们到底是谁,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粟州城下。
聂空将眼光一转,见脚边一物,正是陈通的腰牌,不禁笑着随脚踢开,他其实也不晓得陈通是谁,不过进白水渡之前一连拿下三州,卫军的粮草辎重虽缺,却拣了不少这样无用的腰牌,好在也不算全然无用,临行前随便挑了个中郎将陈通的腰牌挂上,本也没指望靠它蒙混过关,没想到如此轻易的就解决了这几个岗哨,看来,多亏了老天爷帮忙才是真的。
身后呼呼带风带雪,其他的人也接二连三的翻入了城头,聂空挥手道,“赶紧去开城门,放弟兄们进城!”
“喏!”诸将齐齐答道,正在此时,下面楼梯却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聂空暗惊,“不好,下面楼岗中还有人,快追,别让他跑了!”
聂空的话音刚落,下面便响起了尖利可怖的戾叫,“快来人呐,快来人呐,有人偷袭粟州,有人偷袭粟州啦!”
戾叫划破深夜的沉寂,却因为风雪的阻隔而听上去并不真切,聂空不再犹豫,三步并作两步追下去,同时对自己的副将道,“你们两个跟我来,其余人马上去开城门!”
等聂空追下楼,戾叫声已往营房方向飘远,聂空紧追了数丈,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算了,追恐怕是追不上了,这么大的风雪,他一个人狂呼乱叫的,未必有多少人听见,就算听见了,也未必有人信,倒是我们紧追不舍,反而证实了他所说的是真的,走,回去接应大队人马,让他们入城的动作快一点,得趁着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时控制局面!”
聂空猜的果然没错,那名脱逃出身的粟州兵冲到院子里拼命吼叫,却没有一间营房有所回应,他只好挨着门的去拍去警告,等终于有些房门打开,有披着棉袍衣衫不整的兵甲出现在门口问怎么回事儿时,聂空的人马已经直奔营地而来。
有人是半信半疑,有人则茫然无措,还有的慌手慌脚跑回房中穿衣服鞋履找盔甲盔帽,性急的干脆将棉袍胡乱一捆,回身拔了刀剑冲出来,大声嚷嚷着,“在哪儿呢,敌人在哪儿呢!”,总之整座营房都像炸开了锅,乱成一片,各顾不暇。
正嘈杂混乱时,忽然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如神兵天降,从风雪中冲出来,快刀斩乱麻一般连连劈倒无数阻路者,原来雪地的厚实风雪的紧密都掩盖了马蹄声,加上粟州守城兵营自己的喧嚷,让他们根本没听见卫军的逼近,突如其来的军队让很多人都懵了,还以为真的是哪里的鬼神之军,甚至连对方的人都没看清,便已吓得哭爹叫娘跪地求饶,败得个落花流水唯求侥幸不死。
顺利地缴了守城官兵的械,聂空便指挥人将所有投降者全部暂时关押进粮仓里,然后留了百余人守在大营,以接应许成林他们的后援,另找了几个看似老实的粟州兵单独询问,大致了解了粟州的布防情况,以及粟州府衙所在,问毕,遂马不停蹄的率领其余人马直扑粟州驻军的主力兵营,和粟州府衙。
团团围住粟州府衙后,聂空抓出了藏在被窝里吓得瑟瑟发抖的粟州府尹,交给手下人看管,随同一起带着朝粟州主力驻军营地而去。
不到八千兵马欲要对付一个州的数万大军,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便是防御力最差的州府,如果正面进攻的话,至少也要个三五日,何况粟州为朝廷军队的北部粮仓,其军力绝对不可以小觑,这也是为何聂空要让自己的一半人马换成敌人装束和先抓府尹,既然军力不敌,他就不得不智取。
当然,他更希望许成林的后援能尽快赶到,否则,即便是智取能成功,他的人马也只能支撑一时,待对方摸清他们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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