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太聪明不会有好下场,”那人依旧在笑,“听在下把话说完。那日在敬庭外面把守的太监与侍卫全部都晕倒在地,直到日出东方方才醒来,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件很蹊跷的事么?”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不敢对这些事情妄加推测。”云霓淡淡地说道。
“你确实很聪明……”那个拉着长音缓声道,“只是,你的聪明还不足以让你看清形势。而今你身处险境,极有可能自身难保,难道还要替别人去分担么?更何况,你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人罢?那个人的生死,你难道也不顾及了么?”
“该生的自然生,该死的自然死。”云霓微笑道,“人有时候没法掌控一切,随遇而安罢。”
“好一个随遇而安!”那个人突然间大笑起来,声音却是与先前的完全不同,他站起来,扬声唤道,“来人,把这个嘴硬的女人拉下去,与那个老不死关在地窖里。”
说着,他愤然转过身来。即便是如此黯淡的光线,云霓也仍然可以感觉到从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冷冷杀意。“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人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能活几日罢?”说着,他笑了笑,“三日之后,会有人在恰当的时候到你身边的。你就求佛祖保佑那老不死能撑到那个时候罢。”
说罢,他又哈哈大笑着,举步离开了这间茅屋。
这个人,他是谁?
虽然被架起来朝着茅屋的里间走去,云霓却努力地转过头去,她紧紧地皱着眉,望着那个奔向门口的人。
屋门开启的一瞬间,云霓终于看到了那随着举步,从披风里露出来的官袍的一角。
紫色蟒袍,五色祥云图腾。
云霓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076:十年生死
走出了这间茅屋,那人便将披风的帽子褪了下去。
阳光与积雪混合在一起形成的光线分外耀眼,这人不由得伸出手来挡住了眼睛。
“慕容侯爷,该做的事情老夫已经都帮你做完了,剩下的,恐怕就要看你自己的了。”那人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一抹微妙的笑容。
“轿子已经备好了。”一个官兵恭敬地走过来说道。
那人点了点头,又道:“派人守在这儿,不得给他们半分水米,任何人胆敢靠近,杀无赦!”
“是!”那官兵应道。
云霓就这样被推进了一间婉若完全密封起来的屋子,她的眼睛还不能适应眼下的光线,双臂又被绑在身后,才没走几步便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
而她在跌倒的时候,却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啊唷,你是谁?难道想撞死我这把老骨头不成?”突然响起的一声抱怨让云霓顿时身体僵硬了下来。
这声音如此熟悉,像极了那个人……那个,不断地给自己添着麻烦,却从来都不懂得感恩,更从来都不懂得懊悔的……她的父亲。
“哎,你是谁啊。”那苍老的声音还是不死心地问,云霓却懒得理他,而是起身走到了墙边,慢慢地蹲坐下去。
“好歹都在一起关着,总得请教一下尊姓大名罢。你瞧,我都是一把老骨头了……”
“住口!”云霓终于被聒噪地愤怒起来,她厉声地喝斥,却让对方大骇。
“你是……小霓吗?是小霓?”那老头激动地问。
云霓懒得理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小霓,你……在宫里过得好吗?”老头儿的声音里,竟然带了丝哽咽。
“你还有心问我过得好不好么。”许久,云霓方才冷冷地哼出声来,“这么多年,你自己造的孽,做的事,犯的错还不够多么?到了而今还惹下这样的祸端!”
“小霓,爹……”那老头儿清了清嗓子,道,“爹什么也没有做呀!”
“你现在还想骗我吗?”云霓气愤地嚷,“如果不是你欠了赌债,又杀了人,我怎么会被你连累到这般田地?你根本不配做我爹!”
“小霓?”这人却果然是云霓的父亲,云如海。这云如海的嘴唇颤抖了半天,方难过地问道,“小霓你果真……不愿意认我这个当爹的吗?”
云霓没有说话,只是生气地将脸转向一边儿,沉默下云。
“爹知道,爹这大半辈子做尽了糊涂之事,让你和你娘都受到了那么深的伤害。”云如海苦笑着说道,“可是自从你进了宫,爹真的就再没有赌过。爹知道爹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了。可是……那种杀人越货的事情,爹真的没做过!”
“鬼才相信你。”尽管心里剧烈地疼着,云霓却还是咬牙说道。
云如海沉默了下去,这对近十年没有相见的父女就这样默默无声地相对着,这密封的空间寂静得只剩下了呼吸声。
“小霓,你过来。”许久云如海方轻轻地唤了一声。
“干什么?”云霓皱眉道。
“过来,”云如海的声音很平静,“爹左边的口袋里有东西,你掏出来。”
云霓迟疑了一下,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在云如海的身边蹲下来。她背着身,用那被捆在身后的手伸进了云如海的口袋里。
他似乎……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衣裳,伸手便可摸到他根根突起的肋骨。云霓的心不知为何紧紧地抽痛着,鼻子也紧跟着酸起来。
在云如海的口袋里,云霓掏出了一样东西。这种质感,这种感觉……云霓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这是爹刚认识你娘的时候,买给她的一对黄金对蝶簪子,虽然很小的一对,但是你娘很喜欢。”云如海淡淡地说道,“都怪我后来痴迷赌博,到最后疯了眼,连这对簪子都偷去当了。你娘……也是因为这个才气得倒在了床上。可叹我那个时候鬼迷了心窍,迟迟不肯回头,等到而今年岁大了,再回过头来,竟然……甚么都剩不下了。”
云霓没有说话,她紧紧地攥着这对簪子,那簪子铬着她的手,疼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这十年里,爹从来就没有赌过。爹帮人家种地,倒腾一些小物件去贩卖,终于还清了所有的赌债,竟还剩下了一些。于是爹就……把这对簪子赎了回来,期望着有朝一日能看到你,把它们交给你,爹这辈子的心愿就了了。”云如海说着,突然泣不成声,“爹错了,爹做了让你和你娘不能原谅的事。爹……就是死也不能原谅自己。下辈子,如果可以,爹愿意用一辈子偿还你们娘儿俩,只求你们能原谅爹……”
“爹!”云霓突然凄厉地喊出来,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十年未见的父女,就在这样一个完全看不清对方面容的小小的屋子里,相对而泣。
十年生死,十年茫茫,十年未见的容颜,十年企盼的救赎……
“明日的大典,可都筹备得好了?”庄太后缓声问道。这几日以来不知道为甚么,庄太后常常觉得自己的胸口越来越憋闷,眼前常常会一片模糊地看不清东西。疲惫一日比一日更加让她感觉到力不从心,力气也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恐怕是真的时日无多了罢……庄太后轻轻以地叹息,但是不行啊,还有一天,一定要撑住,撑过去,便是死,也要死在那封后大典上!
柳全如何不知道庄太后的心意?尽管心里百般难过,但是他还是笑道:“回太后娘娘的话,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等着明天的大典了。”
庄太后点了点头。正逢朱砂捧着一碗中药款款走过来,道:“太后娘娘,趁热将药喝了罢。”
那庄太后点点头,在郑尚宫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正欲去接那碗药,却忽听得门外有人报道:“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萧淑妃求见。”
她?
庄太后与朱砂纷纷相望,就在封后大典的前一天,这个女人……为甚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077:谋杀之罪
匆匆走进来的萧淑妃还带着浑身的冷气,她眯着眼睛望住朱砂,轻轻牵动了一下嘴唇。
哼,这个死女人,早知道如此就应该把她彻底地压制住。但凡给她一条生路,她都会作怪,如果再有机会落在手里,一定要了她的命!
夏青冷冷地瞪着萧淑妃,恨不能一刀抹在萧淑妃的脖子上。
“萧淑妃。”庄太后虽然身体虚弱,但是目光却未见得迟钝。自从萧淑妃走进来,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庄太后就知道这个女人定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恐怕是打着甚么算盘来的罢……庄太后在心里冷笑一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目光烁烁地望住了萧淑妃。
“太后娘娘,”萧淑妃朝着庄太后深深地一拜,道,“太后娘娘,臣妾有事想要禀告。”
“萧淑妃姐姐,”站在一旁的朱砂微微地笑道,“本宫还当你是来探望太后娘娘的身体呢。”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却让萧淑妃的脸攸地涨得红了,她悻悻地看了朱砂一眼,尴尬地说道:“太后娘娘,您的身体……”
“如果你是想来让哀家着急,犯了心疾快点死的话,”庄太后冷冷地笑道,“那你就白走一趟了。”
萧淑妃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朱砂转过头,将那药送到了庄太后的近前。
那庄太后刚刚接过药之时,萧淑妃却鼓足勇气道:“太后娘娘,臣妾斗胆,怀疑文菁皇后娘娘的死另有蹊跷!”
庄太后一怔,手中的药碗竟从手上滑了下去,“当”地掉落在地上。
“萧淑妃!”郑尚宫的眉毛已然立了起来,她上前一步,怒斥道:“你难道不知道太后娘娘的身体么,你在这个时候来这里,恐怕是不妥罢?”
那萧淑妃抬眼看了眼庄太后苍白的脸色,紧紧咬住了下唇:“臣妾自知不应该在太后娘娘身体有恙的时候前来说这些话,可是有些事情务必在明日大典之前说清楚!如若不然,恐怕奸人当道,我武昭国的后宫便要卷入一场腥风雨血之中了。”
奸人当道?
那妙涵与夏青简直要齐齐怒喝出声了,就连庄太后的眉也皱了起来。然而朱砂却笑了出来:“既是这样,萧淑妃姐姐也莫要为难太后娘娘了。柳全公公。”
现在虽然庄太后正病着,但是所有人对这位皇贵妃朱砂娘娘的沉稳与机智都深知不已,所以即便没有庄太后的点头,柳全也上前一步,道:“皇贵妃娘娘。”
那萧淑妃看到而今连庄太后的手下之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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