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围猎仅仅三日,大队人马便回到了皇宫之中。这一次的围猎让白泽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那略显得苍白的皮肤也显露出了健康的颜色。而相信最为春风满面的便是那德妃娘娘洛红英了,虽然满心的不舍,但是洛红英脸上的笑意却明显地比从前多出了不少。况且又如此的心满意足,便是连旁人与她说话时的神态也是大友善了不少。
相反,只有朱砂沉默了几分。
走在通往皇宫那条笔直的甬道上,朱砂唤住了前方的藏兰,将手中的匕首递与了他,道:“藏兰公公,多亏了你这把匕首才让本宫转危为安。而今将这匕首归还,多谢公公的一番心意。”
然而藏兰却只是低头看了看那把匕首,微微地笑了笑,并没有接过来:“娘娘,如若您不嫌弃,这把匕首便送与娘娘罢。娘娘可留在身上仅做防身之用。”
朱砂微微地怔了怔,这把匕首的造型如此古朴,一看便知绝非凡品,更何况先前拿在手中之时,已然感受到了它那锋利的程度。这样贵重的东西,却……要送与自己吗?
“藏兰公公,如此珍品,恐怕……”然而朱砂的话还没有说完,藏兰便低声地笑着说道:“不是珍品,又如何对得起‘珍’婕妤娘娘的这个‘珍’字?”
说罢便朝着朱砂点头微笑着,转身策马朝着顺元公公的方向奔去。
珍……品吗?
朱砂细细地品味着藏兰的话,不觉间两颊突然浮上了些许的微红。那妙涵看在眼里,都禁不住轻轻地抿起了嘴巴。
少不得将那匕首放进了怀里,朱砂随着大队人马回入了皇宫之中。南山围猎虽然才只有三天而已,却是一代帝王与群臣之间拉近距离的重要一环。武昭帝白泽虽然只是一个年轻的皇上,免不了年轻气盛地做些逾越了规矩之事,但是却比之太祖皇帝和高祖皇帝都多了几分近民之意,这一行倒教百官对皇上白泽的好感增加了许多。
庄太后对此行十分的满意,特命人赐了两盆花儿分别送给朱砂和德妃娘娘洛红英。看着摆放在正殿里的两盆花儿,朱砂突然陷入了深思之中。自好日萧淑妃生辰所演奏了一首曲子之后,朱砂和庄太后之间的亲密便突然间有了隔膜。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事情,究其原因竟是连朱砂自己也不知道的。
到底是甚么触了这铁腕太后的逆鳞了呢……
朱砂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到颇为无力。看起来这宫中的周旋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人心微妙呵。
正在这儿兀自力量着,却突然听到外面有人疾速地走进来,却是一个形容憔悴满脸泪痕的小宫女正快步地走着,身后跟着的则是正欲拦她的妙涵。
“珍婕妤娘娘,珍婕妤娘娘,救命啊!”那小宫女说着,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朱砂的面前,大哭起来。
“你还真是好生的放肆!”那妙涵想来是因为自己拦她不住而生起气来,立
起眼睛怒斥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容我通报一声你再进来,你这却是如此不懂规矩么?”
“妙涵姐姐,不是奴婢我不懂规矩,而是……而是那戴宝林实在是等不及了,若是再不救救她,恐怕不止是她,就连她腹中的龙子也……”说罢愈发地泣不成声了。
朱砂闻听这小宫女竟然提起了戴宝林,不由得皱起了眉来。她细细地打量了这个小宫女一番,才赫然想起这小宫女当是那伺候在戴宝林截纤儿身边的宫女小玉。只是她为何会突然到这儿来?这样想着,朱砂便微微地皱起了眉,道:“你可是那戴宝林的近身宫女小玉?”
听到这位珍婕妤娘娘还能记得自己的名字,小玉喜得急忙朝着朱砂叩首,道:“多谢珍婕妤娘娘还记得小玉,珍婕妤娘娘,小玉恳求娘娘您救救戴宝林罢,她……她……”
说着,便又再次哽咽直来,泪水成行地滑落,几乎要抽搐过去般。
“小玉,”朱砂冷冷地打断了小玉,道,“如若戴宝林有任何的事情,她当先与她的主母皇后娘娘禀告才对,派你来找本宫,可就有些违背礼数了哦……”
053:暴风雨
听到朱砂这样说,小玉先是怔住了,紧接着便上前一步,重重地叩起首来哭道:“娘娘,珍婕妤娘娘,戴宝林也是万般无奈之下方才唤奴婢跑来求珍婕妤娘娘救她的。娘娘啊,戴宝林她……戴宝林她已然有近七日没有进食了呀!不止是没有进食,就连喝水都……都没得的呀!”
甚么!
在场之人,包括妙涵与夏青都完全地怔怔住了。一个有孕在身的女人怎可七日没有进食?甚至连水都没得喝?
“小玉,你这玩笑未免开得有些大了。”朱砂不动声色地牵动唇角笑道,“戴宝林乃是怀有龙脉的嫔妃,如何能不进食的?更何况皇上不是都已然命御厨房准备她每日的饮食吗?每日所食之物,想那内务府都是有记录的。小玉,本宫看你还是早早回去要紧,若是戴宝林没有人在旁照顾……”
“娘娘!”小玉紧紧地咬了咬牙,然后再次重重地叩首,道,“您有所不知,纵然皇上已然吩咐了戴宝林每日都有御厨房的小灶为其烹饪,但是……但是这些饭菜却没有一个人敢端到戴宝林的房里去呀!”
朱砂的眉,微微地皱在了一起。她无声地挑起眼来看了妙涵一眼,那妙涵会意,急忙上前一步,“呔”地一声喝斥道:“好你个小玉,竟然胆敢口出妄语!你道那皇后娘娘岂能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像你这种胆敢抵毁皇后娘娘名誉之奴,当受杖刑!”
“妙涵姐姐,奴婢并没有抵毁皇后娘娘呀!”小玉哭道,“实在是戴宝林太过可怜,奴婢,奴婢看不下去了!您可知,突然有一天,皇后娘娘便将奴婢与怜风两个调离了戴宝林的身边。那戴宝林而今是有孕在身,正是需要人照顾之时,皇后娘娘不旦把奴婢两个调离,而且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接近戴宝林的偏殿。可怜那戴宝林夜里便是想喝一口水都没的,她只能亲自去倒,却偏偏连那些个宫女都不肯帮她一下,甚至与她说句话都会受到皇后娘娘的苛责。怜风着实忍不住,悄悄地送了些吃的给戴宝林,谁料……”说着,小玉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紧接着便再次大哭起来,“谁料那皇后娘娘知道了,竟然……竟然罚了怜风杖责八十,将怜风给……活活得晕厥过去,不出三日便……死了……”
那小玉说这些话的时候,全身都在瑟瑟发抖,仿佛那充满了血腥和残忍的一幕就在眼前,整个“明霞殿”都沉默了下去。
朱砂紧紧地抿着嘴唇,目光深邃,神色凝重,就连妙涵亦是沉默着不发一言。寂静的大殿上,只有小玉的哭声,声声敲击着所有人的心。
一个无声的眼神飘过来,一直静立在一边的夏青微微颌首,就在小玉还在抽泣之时,夏青身形一闪,便出现在小玉的身后,举手在小玉的背上轻轻一点,小玉便径自晕厥了过去。
一声惊雷突然乍响,那刚才还明亮的“明霞殿”内慢慢地阴暗了下去。朱砂坐在那里,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用手抚住了额头。
这个慕容薇……还真是不懂得甚么叫做低调呵。在这接二连三的惹事生非之后,也还是不能收敛些,却还要为难那个原本就够可怜的人做甚呢?
“娘娘,您看此事要不要上报给王爷?”妙涵亦感觉到了问题的棘手,她亦微微地皱起眉来,问道。
“在事情还没有查明之前,不要贸然行事。”朱砂想了想,道,“夏青,你且去查看一下事情的真相。切记,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更不要轻举妄动。”
夏青点了点头,迅速地转过身,趁着这阴霾的天色消失在眼前。
“娘娘,那这个怎么办?”妙涵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小玉,问道。
“扶她到厢房里休息一下罢。”朱砂看了看这个小玉,道,“好歹是一个忠仆,也是难得。”
那妙涵看着朱砂的目光攸地一怔,施即便低下头来点头称是。
薇儿呵,为何你总是这样急不可待呢?
朱砂望着那聚集了厚厚云朵的天空,风吹得如此剧烈,天空的际头已然有闪电划过了。马上要下暴雨了呢,朱砂被这股子冷风吹得抱紧了双臂,却不防有人将一件罩衫披在了自己的身上。转过头,看到了清荷那张沉默而清冷的脸庞。
这张原本清秀可人的脸,而今却带着淡淡的疤痕,尽管并没有给这张脸带来多大的不协调感,但是清荷却还是常常低着头,不愿意被人注意到她的脸。就连一些外出的场合,她也从来都不去,宁愿妙涵和夏青陪伴朱砂而她则安安静静地守在宫殿里,做些琐碎的小事。
“清荷,你入宫,也已经有快一年了罢?”朱砂问道。
清荷微微地怔了怔,方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可曾,想家吗?”朱砂又问。
清荷望着窗外,先是点了下头,紧接着便摇了摇。
朱砂静静地看了看清荷,然后亦望向窗外,道:“上元佳节前,当是会有一些宫女会被允许回家探亲,你也一并回去看看罢。”
清荷的身体一震,她猛地转过头看向朱砂,目光里有明亮的光芒在闪耀。
“那个小玉,已经安顿好了吗?”朱砂问。
“是,已经安顿好了。”清荷迅速地垂下了眼帘,那眼中的光芒也慢慢地隐去了。“娘娘您还是不要在这里站得太久为好,一会子许是要下雨了,风凉,恐染风寒。”
朱砂点了点头。
清荷便躬身退了下去,然而她刚刚走到门口,便被朱砂唤住了。
“娘娘还有吩咐?”清荷问道。
“没有,”朱砂微笑着摇了摇头,她缓缓地转过身来,看向清荷,问道,“你难道不好奇本宫为何会留那小玉在这里吗?”
清荷的唇角微微地弯成了柔和的弧度,恭敬地低头说道:“娘娘自有做事的分寸,清荷只要尽到奴婢的本分就好。只要是娘娘您吩咐做的,清荷都会努力去做好。”
心里,似乎是流过了一阵细细的暖流。
朱砂挑了挑唇,转过身去继续看向窗外,道:“下去罢。”
“是。”清荷应着,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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