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周氏皇族在太后一党的打压下日子过得十分凄惨,夺爵的、降位的、软禁的、流放的、降旨勒令自裁的,数不胜数,皇室子孙们已如惊弓之鸟!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存在无疑显得十分的刺眼和尴尬。
四年前太后逼死了皇族仅存的一位皇叔,他在宫门外跪了一天一夜也不能令太后改变主意。
皇叔自裁家中的那一日,他进宫面圣,直直的盯着太后,毫不掩饰的说道:“臣很后悔当初救了您的性命!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时光可以倒流,臣一定会亲手取了您的性命!”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宫女太监们唬得双腿发软、魂飞魄散。首席女官当即变脸大声呵斥。
太后一怔之下反而哈哈大笑,心情出奇的好,凤眸中精光闪烁,保养得极好的容长脸上展现着一种天地尽在掌握的自信和张扬,笑吟吟道:“可是你终究救了哀家不是吗?哀家依然领你的情!”
话锋一转,太后又道:“也罢!看在你的面子上,往后只要他们都规规矩矩的,不乱动什么心思,哀家也懒怠计较了!”
他当时一惊,满脸惶恐的俯首叩头口称“臣有罪!臣该死!”。
老皇叔已经去了,可是周氏皇族还有许多剩存的人,如果因为他这一句话惹怒了太后大开杀戒,岂非他之过?
太后这句话,看似大度,却含着凌厉的警告。
看到他俯首请罪,太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更加愉悦!
从那日起,他称病不朝,闭门谢客,正式做起了一名闲散宗室。而太后也信守了这句状似戏言般的承诺,手中的屠刀没有再向周氏皇族头上砍下来。
只是,这一趟三门峡赈灾之行,给他带来的冲击和震撼太大太大,灾民们的凄惨状况,一路所见所闻,令他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这都是大周的子民啊,身为大周的亲王,先先帝的骨血,看着这幅哀鸿遍野的惨景,联想到边关征敌的将士们,无法令他不动容。
若是不见、不闻、不知倒也罢了,既然已经知晓,他便不能再装作不知道。
何况,领兵西征的统帅沈佺是好友沈博的唯一仅存的儿子。沈家世代领兵,乃大周悍将,这些年来在朝堂中一直保持中立,忠于朝廷,不朋不党。
在吕氏一族权倾朝野的时代,权倾一方的大将,能够保持中立,已经很不容易了。
正因如此,他更担心吕氏一族会在西征军出征期间做手脚,所幸太后在大事上拎得清,一直不遗余力的坚决支持,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去年有不怕死的押粮官做了点儿小动作试探底线,太后一道圣旨,将其及家中成年男丁尽数斩首、余者流放、抄家灭门!
一下子,将所有的人都震住了。
但是,如今情形不一样,朝廷已经拿不出钱粮来了,正是最好做手脚的时候,那小丫头既然找上了他,他顺水推舟答应下来,也合情合理。
反正,小丫头同他来往、小丫头为他治多年的旧疾,本来就瞒不过太后的耳目。有了这一层关系做掩护,在太后面前也说得过去。
姚府外书房中,姚存慧将于礼亲王爷的交谈尽数告知了父亲,包括与礼亲王从前偶遇相识一事。
只是偶遇相识的事姚存慧说的很简单,只说在鸣鹤湖畔散心偶遇老王爷在那儿垂钓、说了几句话,一句带过。
姚老爷原本还有些疑惑姚存慧为何会如此顺利见到老王爷的面,听她这么说方释然,笑道:“慧儿的运气倒是好,没想到原来早就见过老王爷了,怪道他肯见你呢!”
“爹,老王爷的话,爹以为如何?”姚存慧笑了笑,继而问道,心中却不由得暗暗紧张。
在西边打仗的不是别人,是她的沈大哥啊,她当然希望父亲会爽爽快快的将粮食送出去,早早的送到西域。
姚老爷沉吟半响,叹道:“爹以为如何?傻丫头!你以为爹想如何便如何吗!这是皇命,不是普通的生意!老王爷能对咱们坦白,又帮着出了这么个主意,已经很不容易了!”
姚存慧一愣,不由失笑。暗暗想道自己真是脑袋短路了!
可不是,这是皇命,自家只有商讨怎么接的问题,而不是接不接的问题!老王爷的话也很清楚,他是叫她回家跟父亲说清楚,而不是回家商量。只是让他们心里有个底,早作准备。
姚存慧顿时放下心来,小小的心思里忍不住有几分雀跃。
“慧儿,明儿你再去一趟礼亲王府,求老王爷一个恩典。湖乡那三十万亩地,希望朝廷能够永久免税。还有,从南洋进口的粮食能不能免除交易税。”
姚存慧眼睛一亮,笑道:“爹,果然您最有经验!”
姚家肯痛痛快快的拿出粮食没有半点儿拖延,这点儿小小要求在朝廷看来简直不值一提,由礼亲王爷提上去,朝廷必定是会答应的。这一点,连姚存慧都不怀疑。
什么叫东边吃了亏从西边找补回来?这就是啊!
姚存慧佩服之下大加惭愧:跟父亲比起来,自己真正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朝廷命官和秀才及以上的读书人田地自古以来便不用交税,大周也是沿袭如此做法。姚家是商人,田地出产自然是要入税的。
三十万亩地需要缴纳的税款,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还有从南洋进口的粮食,朝廷设置在港口的市舶司便是专门对船舶海运往来贸易的商家进行管理,包括征收交易税。这笔税收,数量更是不少。
如此算下来,姚家也不算亏了。
姚存慧向礼亲王转达了父亲的意思之后,礼亲王怔了半响,然后哈哈大笑道:“我说小慧啊,你这父亲真是成了精了!这都叫他能算计到!放心,这点儿要求朝廷还是能做到的!这样,你等我的消息,等事情得出结果之后,我差人去姚府找你。”
三日之后,礼亲王府来人将姚存慧请了去。礼亲王向姚存慧转告了朝廷的意思,其实也就是宫里的太后的意思:朝廷答应了姚家的要求,姚家在湖乡的三十万亩地永久免税,从南洋进口的粮食无论数量多少全免交易税十年!
“不过,朝廷也有一个条件,”礼亲王似笑非笑说道:“粮食的质量自不必说,运粮的队伍中,要有姚家米行的人同行!尤其是第一趟运粮,这个人,必须得是姚家的人。”
第219章 争取出行
瞧着姚存慧微微怔住愕然的神情,礼亲王笑道:“朝廷没有别的意思,让你们米行的人跟着,打个头,只是方便路上管理。毕竟,你们是行家,万一路上遇到点什么情况也更内行怎么处理。”
“王爷说的是,小慧回去会转告父亲的!”
姚存慧心中苦笑,朝廷到底是朝廷,哪里会叫人白白占了便宜去?
这批粮食由姚家人参合着运往西域,万一路上出点什么状况,自然是姚家的责任,姚家只能认栽了,重新调粮食过去!
好在向来一路太平,不过二十来天的路程,不见得会出什么事!
姚存慧心头突然一动:如果,这运送粮食的人是她,是不是就可以和沈佺见面了?
姚存慧手心紧了紧,心口也微微的发起热来,这个念头竟是滚雪球般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
西域之行,她一定要去!
姚家米行中就她和父亲、二叔三个姚家人,这等时节,父亲理所当然应该留在京城中坐镇,是断断不能离开的;至于二叔,想必他自己对这事不会感兴趣。
二婶过两日不是要回族里老家吗?索性她就大方一点,为二叔找个好借口!
三去二,还能选谁?
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兼之她主动要求,相信父亲一定会同意让她去的。
反正,她只是女儿,不是儿子,就算路上出了什么事,父亲顶多叹息几声,没到无她不可的地步!
所以,他不会拒绝她的提议。
姚存慧将消息带回姚家时,姚老爷果然愣住了,思索片刻皱眉轻叹道:“朝廷这真是——”
狡猾!好处都叫他们占去了,风险却让姚家米行来担!
“我不能离开京城,就你二叔去吧!”姚老爷皱皱眉头。
听出他语气中的犹疑情愫,姚存慧便试探着笑道:“爹,其实,咱们家也不光有二叔一个人可以去嘛!我也可以的。”
“你?”姚老爷瞅了她一眼,失笑道:“那怎么行!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去那么远的地方!”
突然想起姚存慧曾经下南洋,似乎比西域还要远,姚老爷便又道:“远倒也罢了!可那是边关,太危险了!你不合适,就让你二叔去这一趟吧!”
有句话姚老爷没有说出来:他不是一直抱怨自己不给他独挑大梁的机会吗?这次,就给他一次,且看他办得如何。
“如今边境有征西大军驻守,倒比以往要安全的多。爹,您知道女儿不怕苦、也不怕危险的!”
“你呀!”姚老爷有点儿哭笑不得,瞅着姚存慧叹道:“爹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投错了胎!明明该是个男儿才对!”
姚存慧一怔,父女俩同时笑了起来。
姚存慧不便再说什么,便笑着告辞了出去。她的心里忍不住有点儿替本尊感到委屈。
明明该是个男儿?从前的姚存慧哪里有半点儿像男儿,姚老爷想必是半点儿印象也没有了吧?
姚老爷没有想到,当他跟兄弟提起让他随官兵押送粮食前往西域的时候,姚二老爷吞吞吐吐了半响,干笑道:“大哥,我得送我家那口子回老家族里,怕是分不开身呀!”
姚老爷脸色顿时黑沉了两分,冷冷的瞅了姚二老爷一眼。
在姚老爷看来,这是一个根本不值一提、随便一句话就能打倒的理由,但是他没有说话,他懒得出口反驳。
他既然没有这个心,不愿意担这一趟差,即便他强行压着他去了,他也不会上心,如此反而不如不去。
“老二,你想清楚了,真的分不开身?”姚老爷的语气微微发冷。
姚二老爷下意识抖了抖,点点头笑道:“大哥,不是我不愿去,你也知道我那口子的脾气,她非得要我送不可,又还有一双儿女同行,不亲去,我也不放心呀!”
“这倒也是!”姚老爷背着手,长长吐出一口气,淡淡道:“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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