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沈二老爷越发胆颤心惊起来,下意识朝姚存慧直直望去,对上姚存慧了然的目光,浑身仿佛被抽尽了力气,差点瘫软在椅子上。
秦姨娘也是吕相爷的人,每次借口出去烧香实际是去做什么,姚存慧她竟然也知道,而这件事他也是才知道不久!知道这实际上是吕相爷放在他身边监视他的人!秦姨娘看起来办事不靠谱,可正是如此,才不会有人对她起疑心!没想到,她竟然也知道!
“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你究竟想干什么!”沈二老爷怔怔问道,头上冷汗越冒越多。这种摸不着底的感觉太糟糕,心中的惶恐没来由的被放大了不知多少倍!他不甘心,却心惊肉跳!
“我一介妇人,我能知道什么呀!”姚存慧好笑着,依然是这句话,“二叔不妨回去好好想想!”
沈二老爷浑浑噩噩的出了熙和堂,阳光明亮,轻轻的风吹过枝头树梢,带起沙沙的温柔的轻响,叶子的向阳面闪闪发亮。一切看起来多么阳光、美好而安宁,可是沈二老爷却觉得处处阴森一片!寒气直从心底冲上来,侵染着他的五脏六腑,每一处血液,直达脑海最深处!
沈二老爷想了一夜,终于一咬牙,避开了秦姨娘悄悄去见姚存慧。
“你和沈佺,你们是太子的人,对不对?”窗户纸已经捅破,说起话来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沈二老爷并不笨,回去心平气静的琢磨了一晚上,他终于想到了这一点。
否则,此刻沈佺不在京城,姚存慧没有依仗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突然间这么对他!她敢,就说明她手中有底牌!
如今吕氏和太子爷之间的明争暗斗是何等的波涛汹涌他当然清楚,在这个关头敢这么给他小鞋穿的,除了太子爷再无他人。
一处通处处通,沈二老爷想通了这一点,立刻想到了许多,比如,太子爷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怎么敢这么做?他还有什么后手?或者说,他手里还有什么东西?
想来想去,沈二老爷沮丧了,心被搅得更乱!他内心深处隐隐的生出一股恐惧,一股对未知的事务的恐惧,越想,这份恐惧越加深,深到他的心紧紧的揪了一晚上,半睡半醒间,噩梦连连,一身冷汗!
吕氏在明,太子爷在暗,吕氏想动手,恐怕太子爷的耐心也不多了!这一场龙争虎斗,他原本信心足足把宝压在吕氏身上,可是现在,他不确定了!如果太子爷早早的就在暗中做下了布置,又有沈佺这样的人辅助,吕氏还有什么胜算!
沈二老爷猛然想到奔赴西域的沈佺,悔得差点要拿头撞墙。吕相爷这一回,分明是放虎归山了!
姚存慧闻言挑了挑眉,依然笑着装傻:“我一个妇道人家,听不懂二叔在说什么!”
“你!”吕相爷叫她给气得七窍生烟,生生忍下心底的烦躁和恼怒,沉着脸冷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处心积虑拿捏了那么多把柄,就为了同我说这么一句话!”
“是啊!”姚存慧无辜的笑笑,“二叔只要告诉我,二叔想怎么做便可。”
沈二老爷被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给刺激得眼前一阵阵发晕,恨不得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这是沙头的大事,对他来说最大的事,他明明急的要跳脚,这个女人却如此故意戏弄他!就算要他投诚,也得一一的开出条件来不是?什么条件和保证都没有,就妄想从他手里拿东西、探消息?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便宜的事!惹毛了他,大不了鱼死网破!
“二叔,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一介——”
“够了!”沈二老爷忍无可忍,低喝道:“既然如此,你找个明事理的来同我谈!”
“二叔还没告诉我决定呢,我该找谁来见二叔呢!”姚存慧摊了摊手,笑笑说道。
沈二老爷一口气差点被憋过去,狠狠的瞪了她半响,咬了咬牙,“事已至此,我还有的选吗!”
“这就行了!”姚存慧笑道:“二叔放心,顺天府里会有人去找二叔的!瞧瞧,这多简单的一件事呀,二叔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沈二老爷闻言脸色却是又大变了一回,顺天府里也有太子的人,他的衙门里、他的身边也有他的人!他生生的出了一身冷汗,太子爷,那温文尔雅的太子爷,比他们沈家这阴险的两口子更要阴险!
沈二老爷离开了熙和堂,再也没有来过,镇西王府的日子依旧如常的过着,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对于姚存慧来说,她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至于太子的人怎样跟沈二老爷接洽、又有什么安排,这不是她该考虑的,她要做的只剩下一件事,就是等。
沈二老爷暗暗给吕相爷送了一份礼物,并且特意告知,这件东西是从一间当铺里硬买来的。
对着放在眼前的朱漆大盒子,吕相爷的眉头深深的皱了皱,忍不住抱怨沈二老爷的莫名其妙、不懂事!
又不逢年过节、又不做寿,好端端的给他送什么礼物?送礼物表孝敬之意也就罢了,怎么又特特的说明这礼物的来源!说来源也没什么,可这究竟是什么天上地下罕见的东西,居然从当铺弄来,而且,还是硬买!
可是,当朱漆盒子打开,看到盒中之物,吕相爷满腔的不满非但不见,整个人都惊呆住了,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这东西,这东西
这东西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吕相爷忙不迭的奔进书房后头的密室,脚下生风的朝一处柜子扑了过去,急急忙忙的打开,里边空空如也,原本盛放的一个绝世玉枕,不见了!
那玉枕是多年前西番所进贡,碧绿通透的上等翠玉所制,上头有能工巧匠细细雕琢的八仙过海人物图,各个人物栩栩如生,瑞草鲜花鸟兽活灵活现,皆以金粉描摹边缘轮廓,再以各色宝石镶嵌,脚下的海水为水晶、何仙姑头上的簪花是宝石珍珠、飞翔的海鸟是羊脂白玉、各个人物的眼睛是黑宝石无一不精、无一不妙,整个看去镶嵌得当,铺呈得体,精美无双无一丝珠光宝气之庸俗!
更妙的是,该枕头内壁镶嵌着硕大一块美玉,枕着枕头,夏日凉爽冬日温暖,更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可令人心旷神怡、助人入眠。
这是一件极其难得的宝物,当年吕相爷一见便喜欢上了,于是悄悄的瞒了下来没有上贡给太后。
后来,太后不知怎的见了礼单顺口问起,吕相爷当时吃了一惊,便谎称这玉枕在搬运的时候不小心被打碎了,那打碎贡品的奴才也已经打杀。太后当然不会疑心自家的兄长说谎,也没有那么多的精神对这么一件小事刨根问底,闻言只是叹了几句可惜,也就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于是,吕相爷便将这玉枕安安心心的瞒了下来,不时放在书房榻上枕着或者把玩,他的心腹党羽前来书房议事,不少人都见过这个玉枕。
可是此刻,这个玉枕不见了,也不能说不见了,是又被沈二老爷给送了回来,还特意言明是从当铺中买来的!这一个玉枕绝对是他遗失的那一个,得到之后他因爱不释手特意叫人在底部刻上了自己的印鉴!
第471章 叛乱之夜
联想到两日前府中遭贼一事,吕相爷大惊失色,立刻重新彻彻底底的清查了一遍密室,发现遗失的东西不仅仅有这件玉枕,还有其他三件同样要命的东西!吕相爷不由暗恨,遭贼之后只清点了库房列出了损失,哪曾想到密室也遭窃了!
这玉枕被人送进了当铺,保不齐别的东西也会被人送入当铺,如果这几件东西落到了太子一党手中,那么后果则不堪设想!
真正令他害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到时他如何跟太后解释?明明他亲口所言已经毁掉的东西,一件件底部却印刻着他独有的印鉴,太后不是好糊弄的人,她一起疑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有一就有二,拔出萝卜带出泥,谁也不敢肯定最终事情会演变成什么局面。但有一点他敢肯定,太子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太后那性子,岂容得人欺骗于她?这不分明拿她当猴耍!到时候她的心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偏向皇室!毕竟,那是她的儿子和孙子!
不能再等了!
不能等到这几件东西面世,他必须加快步伐,已经不容许他再等下去,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经过吕氏一党核心成员的商量密谋,起事的时间最终确定在九月九重阳节这一日。
这一天,太后和皇帝照例会在宫中宴请应该宴请的耆老们,比如隐退还乡的朝廷功臣、比如四乡八野的名儒硕士、比如名门世家的老太君老太爷等等上了年纪的老人们。
选择在这一天动手,再妥当不过!
沈二老爷深深的叹了口气,距离九月初九,还有不到二十天的时间!他相信若非来不及,吕相爷准定会选择在八月十五动手。
也是,没有谁在发生了这么大的纰漏之后还坐得住,如今的吕相爷,恐怕每一天都过的提心吊胆、胆战心惊吧?太子爷这一招,够狠、够利落!
如此一想,对自己倒戈的行为,沈二老爷仿佛找到了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心里顿时也舒坦多了。
势不由人,这不能全怪他!
当儿子的亲笔信传来,当他得知儿子其实也是太子的人,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原本还指望着跟着吕相爷干,为儿子将王爵之位夺过来,可是知晓这事之后,他还能怎样?到时候即便自己站对了队伍跟对了人,吕相爷也不可能饶了他的儿子。那么,再多的荣华富贵,他要来何用?
很快,就进入了九月份,京城里的百姓们依然如常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一家的生计而奔波,为柴米油盐而辛劳,谁也不知,京城里正酝酿着一场即将翻天的绝大变故!
从八月底开始,一支八千人的队伍化整为零,分为十天、从京城九处城门陆陆续续的乔装进城,安顿在早已准备好的地方,悄无声息的等候着。
这批人,是沈佺和太子手下其余两大干将费尽辛苦招来的,这其中,有从各地挑选的流民、有西征军中报了阵亡的精兵、也有收服的山贼悍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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