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小穗事主不周,杖责三十!” 康师傅淡然吩咐,我却大惊失色,没想到康师傅会迁怒于小穗,忙哀求道,“皇阿玛,不关小穗的事,是我的错,我的错,您饶了小穗吧!”
康师傅冷冷地盯了我一眼,开口道:“杖四十!”
“皇阿玛!” 我惊呼,没想到我一开口求情,反而加了小穗的刑罚。
“杖五十!”康师傅提高了音量,紧逼着我的眼睛。我不敢再出声,眼前腾起一团雾气,懊悔和愧疚狠狠地噬咬着我的心,让我疼痛难忍!
“啊!”殿外传来小穗的第一声惨呼,我的心猛地一揪,起身就想往殿外奔,可才踏出一步,身后便传来康师傅咬牙切齿的警告,“再走一步,朕便杖死了她!”
我再不敢迈步,转身回到康师傅面前,抱着他的腿哭倒在地:“皇阿玛,我错了,我再不敢了,您要罚就罚我吧,罚我吧……”
“罚你?你以为你跑得了?”康师傅恨声道,“跪好!不许哭!给朕竖起耳朵好好听!一会儿就轮到你!”
康师傅这一招太狠了!跪在殿内,只能眼睁睁地听着自己平日最亲近的小穗,因我犯下的错误承受重罚,这比直接打我更能让我疼,让我愧疚,让我懊悔!小穗每惨呼一声,我的心便狠狠地抽搐一下,那一杖一杖仿佛不仅打在小穗的身上,也打在了我的心上!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捂着脸,放声大哭,泪水奔涌而下。
不知过了多久,责打声终于停了,梁九功进来禀报说“责打完毕”。我很想出去看看,可康师傅没发话,仍是狠狠地瞪着我,我不敢造次,生怕自己一个什么举动不对,又要给小穗增加灾难,无奈之下,只得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康师傅。
“不用进来谢恩了,抬下去好好治伤。”康师傅发话了,还算仁慈,我那备受煎熬的心,稍稍得到了慰籍。我擦了擦眼泪,磕了一个头,替小穗向康师傅谢恩。康师傅却并不领情,没理会我的谢恩,只冷冰冰地开口道:“处置了奴才,现在轮到你们俩了!”顿了顿,扫了一眼我和端静,康师傅才重又开口道:“纯禧,你听着,一会儿你就给朕到奉先殿去,跪在列祖列宗面前认认真真给朕抄五十遍《孝经》,好好学学什么是孝道!抄完了,再到南书房去领家法! 听清楚了吗?”这个判罚是史无前列的重,可见康师傅实际上已经被我气得七窍生烟了,我低眉顺眼地答了一个“嗻”,他便转向端静道,“端静,从今日起,你给朕在这里好好反省三个月,没朕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得进来探望,你也不得踏出寝殿一步,听懂了?”
我屏声敛气地侧耳倾听,生怕端静又答出一个“不”字来,今儿的代价已经惨重非常,她可千万别又雪上加霜啊!幸好,默了半晌,端静终于也答了一个“嗻”,我暗暗松了口气,岂料,那一口气还未松完,又听见端静道,“皇阿玛,我认罚,可家声是……”
“三妹!”在康师傅即将翻脸以前,我急忙出声阻止,“皇阿玛是人人称颂的尧舜之君,向来宽大为怀,还用你说吗?咱们这回都做错了,应该老老实实反省悔悟才是正经!”
端静望了我片刻,终于闭了嘴不再言语。康师傅也没有翻脸,只是面无表情地盯了我半天,才没好声气地对我命令道:“起来,跟朕去奉先殿!”
☆、240峰回路转(一)
“傻丫头!”班第伸手帮我抹去嘴边的白薯碎屑;嗔道,“一个劲儿地傻笑什么呀?”
“这烤白薯又香又甜,吃着就让人开心嘛!”我打着马虎眼,脑海中却上演着在奉先殿那戏剧化的一幕,心中有那么一丝小得意。
话说那天;正跪在列祖列宗面前聆听康师傅的训斥的我;忽然觉得下腹一阵剧痛;眨眼间便觉手脚冰冷;冷汗涔涔;再也跪不住;捂着肚子就滚在地上弓起了身子。刚刚还疾言厉色的康师傅一把抱起我,慌慌张张地离开奉先殿;将我送回了晨曦阁。经过蒋燮的一番救治,我终于昏睡过去,再次被隐痛激醒时,已是夜半,一睁眼就见康师傅坐在一旁,正一脸疼惜地凝视着我,可当我的目光与他的目光轻触之下,“慈父脸”立马换成了“严父脸”——康师傅变脸的技巧实在登峰造极。兴许是疼痛的缘故,那一瞬间,我的脑子特别清醒,决定充分利用当前形势,争取将接下来要承受的“刑罚”降到最低,于是,便强撑起身子要下床,说要到奉先殿跪着抄《孝经》去,这下,康师傅的“严父脸”果然挂不住了,忙不迭地将我塞回被窝,还低斥“你现在给朕好好躺着就是尽孝”,我忍住心中暗喜,立马“乘胜追击”,作沉痛忏悔状,声泪俱下地再次深刻检讨了自己“错误”,在我的眼泪攻势下,康师傅终于“竖了白旗”,发了话,《孝经》还是要抄,但“家法”暂时记在账上,若下回再敢背着他胡作非为,“加倍严惩”!
一场预想中的“浩劫”就在“大姨妈”的干扰下化解,想我往日总埋怨造物主造人时的偏心,凭什么女人每个月总要忍受那几天的痛楚和不适,男人却不用?但这回,我却要由衷地感谢这种“偏心”,要不是它,这会儿我恐怕还惨兮兮地跪在空荡荡的奉先殿里,手握毛笔,一笔一划地抄着《孝经》,那后果肯定是膝盖痛,手痛,去了南书房还要加上屁股痛——多可怕!哪像现在,可以舒舒服服地靠在床头,啃着香喷喷的烤白薯?
“开心?”班底脸孔一板,道,“这回要不是运气好,这会儿趴那儿养伤的就是你!压根儿就不把我的话放心上,以后都不给你带好吃的了!”
短短几天,类似的威胁这家伙都快说八百遍了,我虽听得有点儿耳朵起茧,但知道他是心疼我,又倍觉温暖,便绽开了笑颜,第八百零一次信誓旦旦:“知道啦,班第哥哥,我知道错啦,再不敢啦。你放心,以后啊,皇阿玛的圣旨排第一,你的话排第二怎么样?”
“说得动听!”班第不为所动,仍肃然道,“只怕事到临头你又全忘了!”
“不会,不会!”我朝班第微微一笑,把咬了几口的烤白薯递到他面前,娇声道,“班第哥哥,烤白薯很甜很软,入口即化,来,你也尝一口吧?”
班第微微一愣,张嘴轻咬一口,揉了揉我的头顶,无奈地叹口气道:“你呀!”
我抛了一个温暖的笑容过去,道:“再吃一口吧,烤白薯这么大,我一个人吃不完!”
“不了,还是你吃吧,慢慢吃。我不爱吃这个。”班第将烤白薯推还给我,满目柔情地注视着我。
之所以主动提出分享,是因为看到他有点儿恼怒,便想要安抚下。这会儿目的既已达到,他又坚辞不受,我也乐得独享,便不再坚持,一个人抱着大块烤白薯,开心地啃起来。
“慢点儿,当心烫!” 班第一面婆婆妈妈地提醒,一面又替我掸去落在衣襟上的碎末。
“嗯,嗯。”我含混地应着,抽空微笑下,点个头,又不遗余力地投入到消灭烤白薯的战斗中去。正当我啃得不亦乐乎,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传入耳内:“大公主,您的药来了!趁热喝了吧。”
不用抬眼皮,我就知道乾清宫的大宫女菱花又恭恭敬敬地捧着个托盘立在床前了。这丫头原是伺候康师傅的,小穗受了杖责,上不了岗,康师傅便做主将她暂时调了过来,说是伺候我,可我怎会不知道她还有另一项任务?那便是监督我吃药!每天三次,她定会端着药碗准时准点出现,雷打不动,盯着我喝完最后一滴药汁才会退出,比小穗“敬业”多了。前几天为了尽快摆脱疼痛,我喝起药来也毫不含糊,但这会儿已是末期,肚子早不痛了,闻到药味儿我便很想把药碗扔出去,若是小穗,她会体谅我,帮我遮掩,可这个菱花,一点儿通融的余地都没有,我若不喝,她便用软软的话语,抬出康师傅来压我,我只好捏着鼻子喝下去,心中虽然恨得痒痒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不过,现在这一碗……我瞟了一眼班第……也许可以少喝啦!
压住从心底悄悄爬上来的窃喜,我巧笑倩兮地对班第撒娇:“班第哥哥,这药忒难喝,你来喂我好不好?”
“好啊!”班第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提供让他表现的机会,满面春风地将我手中的烤白薯拿过去放在一旁,再从菱花的托盘里接过了药碗。
“菱花,你先出去吧,一会儿喝完了,再叫你。” 我微笑道。
“大公主,皇上吩咐,奴婢一定要亲眼看到您把药喝完了才能离开。”菱花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好不识趣。
“我一定会让大公主把药喝光的,你先出去吧。”不枉我一声声叫着“班第哥哥”,在这种关键时刻,这小子总算是向着我的。
“大公主,大额驸,请恕奴婢不能从命。倘若奴婢擅离职守,事主不周,便会像小穗一样受重罚,奴婢恳求大公主,大额驸不要为难奴婢。”菱花的态度谦卑恭敬,却未曾后退一步,不愧是乾清宫的“首席”侍女。
班第看样子也拿她没辙,朝我投来一道同情的眼光安抚了我一下,便拿起调羹舀了一勺汤药,轻轻吹了吹送到我面前。
我望了一眼看眉恭立的菱花,心内冷笑一声,抬手轻推着班第送过来的汤药,将头扭过另一边去,捏着鼻子道:“不要,不要!”
“禧儿……”班第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柔声哄我,“良药苦口,喝了它下次就不疼了,乖,来,张嘴……”
我用眼角瞟了一眼班第,道:“让我喝药也行,你得答应我个条件。”
“只要你把药喝了,什么条件都行。”
“我要你换个法子喂我!”
“换个法子?”班第看了看药碗,又看了看调羹,有点儿茫然,道,“换什么法子?”
“法子就是……”虽是一时兴起想到的撵人招术,但要这样说出口,还是有点儿难度的。我强压住涌上脸颊的阵阵热浪,努力做出一副无赖的样子,朝班第嘟了嘟嘴。
“嗯?”班第初时一愣,但立马满眼笑意,捏了捏我的脸颊,宠溺道,“好,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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