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败了呢?”顾十八娘笑道,看了信朝阳一眼。
这普普通通的一眼,让信朝阳心里不由一跳,但他的面上神情并无丝毫变化。
“顾娘子说笑了。”他笑了笑说道。
“胜有胜的好,败有败的好。”顾十八娘似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然后冲信家兄弟告辞。
这四种药规定的时间并不长,此时已经很多药师开始炮制了,信家兄弟也知道这个道理,再次祝她旗开得胜,看着顾十八娘施施然带着小厮走开了。
“哥,顾娘子是不是没把握啊?”信朝凌这才问道。
“怎么说?”信朝阳转过身往外走。
这里人多的很,满是药味,淡淡的药香闻起来是香,近千人的药香汇合在一起那味道可就算不上多么悦人了。
这制药时间长,对于他们这些药商来说,也没什么可看的,只安心待在舒服的客房里,等待评鉴药品结果出来那一刻就可以了。
“这下赌场可没有盼着输的,我有时候感觉要输了,才会说些输赢无所谓图个乐交个朋友之类的狗屁话,你听她刚才怎么说的,说败有败的好,那岂不是也是自我安慰……”信朝凌跟上他说道。
信朝阳闻言一笑,“你倒听得用心。”
信朝凌难得被夸奖一次,高兴地咧嘴笑,“那是,那是,顾娘子输赢可关系咱们大有生的脸面……”
信朝阳哈哈笑了,拍了拍他的肩头,“错了,输赢关系的是刘公的脸面,跟咱们……”他轻轻摇了摇头,也轻声说了句,“胜有胜的好,败有败的好。”
“哎?”信朝凌这下更不明白了,怎么哥哥也说这句话?这败到底有什么好?
“小姐,咱们的号牌是三百九十八……”阿四抱着药,一面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一面踮脚看着在面前的一排排临时搭建的小木屋。
说是屋,其实只是简单地用木板搭了下,勉强可以遮日避雨,但要挡住隔壁其他人的探视,那是不可能的。
“好吉利,好吉利,跟小姐的名字一样……”邓二背着药锅,拎着刀铲簸箕等物笑哈哈地答道。
四周满是人,或者挤着找自己的位置,找到位置忙着安置各种工具,安置好工具的已经开始最初步的净制,虽然刘公之徒参加这场制药赛的消息已经被传开了,但并没有多少人注意身边这个穿行而过的女子。
“十八娘……”身后有熟悉的声音低声响,似乎怕被人听见而刻意压低,以至于在这嘈杂中被淹没,一只手拍上了她的肩头。
顾十八娘这才受惊回头。
“王老先生……”她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你跟我来。”王一章低声说道,示意她出来下。
顾十八娘看着已经站到写着自己号牌前的阿四,“不如这边谈吧。”
王一章看了看两边,已经坐进去的两个药师也都看向他们。
“还是出来说……”王一章低声道。
“怎么了?”顾十八娘看他一脸郑重,笑问道,却并没有跟随他向外走,反而进了自己的木屋。
王一章无法,只得跟了进去。
“这种竞赛,你无须参加的……”他将声音压到最低,“你毕竟是刘公的唯一弟子,可以直接进第二场竞赛的……”
这群老家伙耍我……顾十八娘心里不由骂了声,但面上却是淡然一笑。
看她的脸色淡然,王一章心里才松了口气,看来这是顾娘子自己决定的,想必是特意要震一震那些人。
“那就好那就好,只是辱没顾娘子的身份了……”他笑道。
顾十八娘笑着客气两句,王一章不敢再打扰她起身告辞了。
看着王一章离开,顾十八娘脸上的笑猛地垮了下来,这第一场竞赛,她不仅要过关而且还要争得头名,否则,也太丢人了!
这群老家伙,想看自己的笑话,没那么容易!
“你们都退下吧。”她挥挥手。
阿四和邓二已经将药材工具摆放好,听见她的话都有些迟疑。
“小姐,我们虽然不懂这个,但给你打打下手,端茶倒水……”阿四说道:“何况,这要用一天一夜,你一个人……”
顾十八娘摇头拒绝了,“我一个人正好静心,你们下去吧,明日按时过来替我送药便可。”
见她的神情显然不容拒绝,阿四和邓二便只好应声退了下去。
见到顾十八娘只是一个人坐在木屋里,两边皆带着两个下手的药师,不由投来愕然的目光,不到一天一夜的时间,要做出四种药,那可是很不容易的。
“师父,捡好了。”下手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两个药师的探视,忙将视线集中到自己所要炮制的药上。
这四种药,大家第一个选择都是制斑蝥,去头足翅米炒晾干即可。
去头足翅的活没什么要求,交给下手做便可以,两个药师点点头,试了试药锅的温度,捞出泡湿润的米平贴锅底,他们的动作流畅娴熟,在做的时候还能分神往四周瞧。
虽然是制斑蝥,但各家也有各家的动作,目光扫过,步骤皆差不多。
“师父,师父……”一个下手忽地低声唤道。
药师炮制药材最忌旁人打扰,闻声不由瞪了下手一眼。
“师父,那个那个……”二十多岁的下手一脸神情古怪,手在袖子底下往一旁指了指。
方向正是顾十八娘。
“做什么?她要看自让她看去,又不是炮制丸药,无需太过保密……”药师一脸淡然说道。
“不是……”下手低声道:“她竟然没有给斑蝥去头足翅……”
药师闻言忍不住看去,见那姑娘已经在锅中翻炒斑蝥,因为烟雾弥散,并看不到其中斑蝥是何形状,但想来下手也不会乱说,面上便忍不住嘲讽一笑,摇了摇头。
看来是个谁家半瓶水的孩子出来晃荡了……
“别瞎操心,快将巴戟天泡了……”他不再理会那旁,看锅中冒出白烟,便将斑蝥倒入其中,专心炒制。
多少年以后,这个药师想起那一日一夜,都还因为没有多看两眼而后悔的吐血,早知道身边的是顾十八娘,他宁愿放弃比赛,也要全程不放过顾娘子的一举一动。
黑暗渐渐吞噬了落日的余晖,四周点亮的灯火与天上的星辉,共同凝望着忙碌而又紧张的药王庙后殿大广场,等待新的一天的到来。
当日光再一次笼罩大地时,位于药王殿旁的侧殿里,已经坐了十人,包括康老以及古凌云,他们微微眯着眼,似乎是闭目养神,其中个别的手指轻敲扶手。
“有多少成药交上来了?”康老忽地问道。
垂手站在一旁的一个男人立刻恭敬地答道:“已经有一百人的交上来……”
“才这么点……”一个老人闻言睁开眼,面上有些遗憾,“上一次大药会这个时候已经交上来一半多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慢工出细活,这中药炮制比的是药效又不是速度……”康老淡淡说道。
钟老便笑了笑,咽下那句也不知道顾娘子的送上来没有,其实就算问也白问,呈上的药都如同学子们科考一般将名字糊住,不到最后评定结果出来,没人知道谁是谁。
室内又安静下来,只闻得滴漏单调的声音回荡。
当日光正中的时候,屋门便被人推开了。
“诸位,药品已呈交过半,请开始品鉴吧。”药行会长齐老面带笑意说道。
“既然如此,那大家请吧。”古凌云站起来说道。
于是大家起身向药王正殿走去,虽然面前摆着百人多的四种药看上去颇愁人,但对于这些闭着眼也能分辨出药品质的老药师来说,那是小菜一碟,药如流水般在十人面前而过,各自附着一个等次,分为从一到十,每人评价一等,最后相加,由高到低而排。
随着时间的推移,呈交上来的药送来的越来越多,评鉴的速度也随之变快,一切显得有条不紊流畅之极。
“咦?”一个老者忽地皱了皱眉,看看窗外的日影,忍不住问道:“怎么,顾娘子的药还没送来?”
虽然糊住了名字,但这并不妨碍这些老药师认出某些有名制药流派的手艺,刘公的药自然更为人知。
他们已经看了将近八百多份药,其中并没有刘公的手艺,这么说,顾娘子还没有交上药。
“急什么,这才叫大师风范。”那位姓钟的老者笑道。
这大师风范果然非同一般,一直到了九百九十八份药呈上,还是没有见到彰显刘公手艺的制药,包括康老在内,面色都有些异样。
这次药赛一共一千人参加,其中中途放弃一个,那就是说,只剩最后一个了,如果最后一个也不是的话……
“如今最高分数是多少?”古凌云开口问道。
另一边负责誊记分数的人翻开密密麻麻的纸张,看了一刻,答道:“九十。”
这也就是说这份药相当于得到了每个人九分的评定。
就算再慢工出细活,也不至于慢到这个地步,更何况她还是刘公的徒弟。
“这要是刘公在的话……”一个老者忍不住说道,他的面色有些古怪,想到刘公的脾气。
肯定已经破口大骂了,大家同时想到。
神情淡淡的古凌云,直到此时眸子深处,涌出一股冷笑地讥讽。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殿门外,等待着最后一份药的送来,滴漏滴滴答答的声音似乎变得快了很多,再不来,哪怕炮制出再好的药也只能出局了。
这些已经经历过千锤百炼,神经已经如同枯木的死水的老药师们,不知不觉地竟然身躯绷紧,而稍微年轻几岁的两个,几乎有点喘不过气。
“来了!”康老忽地说道,声音微微拔高。
一个男人托着盘子急忙忙地进来,似乎对厅内骤然迎上的热情目光有些意外。
“这是最后一份药。”他有些不明所以地将药放在第一位的老者面前。
该你了……十人心里同时响起这句话,第一次同时将视线对准那份药。
第一个老者在这视线的注视下,手竟不自觉微微抖了下,掀开盖在上面的黑布,认真地看起来。
虽然他看的时间不长,但大家都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就在后边的老者都忍不住要催促他时,这老者终于抬起头,慢慢地提笔写了一个分数,塞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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