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两个老者离去,信朝凌才急忙忙说道:“大哥,不好了,顾娘子回京了。”
信朝阳嗯了声,看他,“这是好事啊,你不是想念她很久了?”
信朝凌讪讪笑了,瞪了身旁两个捂着嘴偷乐的年轻人,“我是想顾娘子的钱嘛,不过,顾娘子自从那次以后,就退出赌场,怪可惜的……”
信朝阳微微一笑,“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止你一个人想着她的钱……”
说罢不待信朝凌再说什么,他伸手拿起一旁的墨绿披风,大步向外而去。
“哎,大哥,你去哪?”信朝凌忙问道。
“我也想她了,见见去。”
扔下这一句话,信朝阳施然而去。
信朝凌面色古怪,看向身旁两个年轻人,“真的假的?”
“假的。”两个年轻人耸耸肩齐声说道:“大哥从来不想人。”
“也是,对大哥来说,人有什么可想的,太简单了……”信朝凌也耸耸肩,拍了拍二人的肩头,“走,走,咱们不跟他一般,该想还得想,怡红楼新来了一个姐儿,我请客……”
听到信朝阳来了,正和灵宝互叙别后的顾十八娘不由愣了愣。
“请。”她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含笑迎了出来。
门外信朝阳踏步而来,看着顾十八娘含笑而立。
“怎么,大少爷可是来请我赏栀子花了?”她笑道。
身形未变,穿的还是旧年的春衫,但信朝阳却闪过一丝念头,这姑娘变了。
至于哪里变了,却是说不上来,他不由将视线仔细地扫过她的眉眼。
在客厅分别安坐,灵宝带着丫鬟斟上茶,便屏退左右,自己侍立在顾十八娘身后。
简单地互相问候过后,顾十八娘轻抿了一口茶,道:“有一事正想要问问大少爷。”
“请说。”信朝阳答道。
“我对生意不太了解,听说保和堂因为采购出售桂枝跟药棚会斗了起来是怎么回事?”顾十八娘看着他问道。
“你问对了。”信朝阳一笑,“这是我们大有生做的。”
顾十八娘面色微微愕然。
“这很稀奇吗?”信朝阳转着茶杯笑道:“天下生意为利益,利益总共这么多,你多赚了我就少赚了,但凡做生意的想自己多赚钱,应该没什么可奇怪的吧?”
“没有。”顾十八娘苦笑一下,“我并不是稀奇这个,而是稀奇大少爷如此畅快地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信朝阳放下茶杯,看着她整容道:“如果我想说,要顾娘子莫要插手此事,顾娘子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就是大少爷猜到那样。”顾十八娘也神色郑重缓缓答道。
“我可以告诉顾娘子,这一次就是你倾家荡产之力,也保不住保和堂。”信朝阳淡淡说道。
顾十八娘点点头,“我知道,可是有些事必须做是不是?”
“是。”信朝阳点点头,“所以,我并不要顾娘子放弃援手……”
顾十八娘再一次愣了愣,面上带着几分不解。
“我只是想告诉顾娘子,我是个只知道铜钱眼里翻跟头的生意人,所以这一次你做你该做的,我不怨你,我做我该做的,你也别怨我。”信朝阳抬眼看她,缓缓说道。
第170章 不同
顾十八娘神色微动,目光闪烁,显然心中正在分析他这出人意料的话。
“要说大少爷你这个人,还真是……”她缓缓笑了,“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说的。”
信朝阳淡淡一笑,示意一旁已经听傻眼的灵宝斟茶。
“的确是没必要说,”他许是自嘲地一笑,“我也知道顾娘子一向不信我防我,这事说与不说,其实结果都一样……”
顾十八娘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平心而论,自结交以来,信朝阳对她还真的没得说,不过,因为一则前世印象在心,二则携着仇恨而生的她的眼里,这世上已是无真情只有假意,所以她对人由心而生疏离客气,别人对她是喜还是恶,与她来说又有何干?
一个人要想得到别人的善待,总得有她值得善待的地方,如果她不是刘公的徒弟,信朝阳再对她这么客气友好,反而才是奇怪。
想到这里,她不由轻叹一声,这世上,付出并不是一定有回报,关键还是要看你付出的值不值得人家回报。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却是得来千辛万苦。
信朝阳笑着站起身告辞。
顾十八娘在后相随,二人慢行而出,一时间似乎无话可说。
“其实结果也不一样。”临到门口,他略一停,说道:“至少我明明白白痛痛快快地告诉了顾娘子,总好过将来顾娘子由他人之口……”
说到这里,又是自嘲一笑,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十八娘抬眼看他。
“不管在顾娘子眼里我是个好人还是恶人,至少,我是个坦坦荡荡的人。”信朝阳微微侧头,淡淡说道。
顾十八娘眼神略有些惊异,竟不自觉地地上下打量他一眼。
信朝阳这等人难道是在意世人谤我还是赞我的人吗?
她神情的意思,信朝阳自然一眼明了,低垂的身侧的手微微地攥了攥。
“我是什么样的人,顾娘子知晓,顾娘子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明白,”他慢慢转过头,接着缓步而行,春风卷起他黑里青面的披风,“我这样坦坦地告知顾娘子,只是希望将来有一天,顾娘子闲来无事想起我这个人时……”
他的声音微微低了下去,身形微微一顿,“心有微悦,而非厌恶。”
他并没有回头,因此也不知道身后的女子面上是何神情,但猜也猜得出,那女子定是面色如水,嘴角会带着淡淡的笑意,但这笑意绝不会散到那双幽深的双眸里,她的眼,跟她的脸,如同是两个不同的人所有。
“谢谢。”
顾十八娘带着浅浅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信朝阳的脚步一顿,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不由转过头来。
顾十八娘冲他一笑,神情明亮而柔和。
“俗话说前半夜想想自己,后半夜想想别人,大少爷能做到如此,值得对手生怕,却不该得对手生厌,我顾十八娘就更没理由厌恶大少爷,而且该说一声谢。”她一笑,眼中有波光一闪而过,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将双手叉在身前。
这一刻,换做信朝阳微微失态,眼带惊异之色,打量顾十八娘。
顾十八娘并没有躲避他的目光,反而再一次微微一笑。
信朝阳眼神一亮,他明白了,明白这姑娘哪里不一样了,是她的笑!
她的笑是真的笑,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盈盈的笑意,不再是蒙上一层薄雾遮挡住内心真实感情的笑。
“不过,请恕我不能虚情假意地恭祝大少爷心想事成了。”顾十八娘抿嘴一笑,长眉微挑,“说实话,我可不想自己的钱白白打了水漂……”
信朝阳朗声笑了,伸手抚了抚高挺的鼻梁,“顾娘子还是不要想了,这一次,你是注定要血本无归了。”
“那就试试喽。”顾十八娘笑道。
信朝阳嘴边带着笑意,冲她抬抬手,转身大步而去。
“小姐,你们方才说的什么意思啊?”灵宝这才站到顾十八娘身边低声问道。
“我们啊,在互相宣战。”顾十八娘笑道,挽过她的手转身。
“哦,我方才听见了,是信大少爷要对付王老爷家了吧?小姐你肯定要帮王老爷的吧?”灵宝歪着头认真说道。
顾十八娘点点头,“是啊,王老掌柜的这次真是遇到大坎了,闹不好,一点生路也没了……”
“是啊,我明白这个,只是……”灵宝微微晃头,声音带着疑惑。
“只是什么?”顾十八娘转头看着她笑问道。
“那你和信大少爷岂不是站在敌对面了?人家都说翻脸无情,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怎么你们方才都好像很高兴的……”灵宝看着她小心问道,其实她心里还有一句话,在嘴边转啊转的,只是不能说出口。
“因为,虽然是立场不同,但他……”顾十八娘略一沉吟,捡着合适的字眼,“他为我着想了,他坦诚待我,所以我很高兴,他呢……”
说到这里,想起方才信朝阳那句只愿心有微悦而非厌恶,想必他这种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说这样的话,所以语调甚是怪异,她不由轻笑出声,“他呢,本意就是为了让我高兴,既然我高兴了,那么他自然也就高兴了,所以我们就都高兴了……”
看着顾十八娘,灵宝微微一愣,这时候她心里也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个念头,过了这个年归来的小姐,似乎比以前多了点什么……
看着小姐嘴角那若隐若现的笑容,灵宝的面上闪过一丝苦涩,强笑道:“他威胁小姐吓唬小姐不要帮王老掌柜的,这还叫为小姐着想,要是真为小姐着想,他就该为了小姐,不要再对付王老掌柜的……”
顾十八娘哈哈笑了,伸手揽住灵宝的肩头。
“傻丫头!”她笑着只重复这一句话。
灵宝被她的笑得,眼圈一红。
“灵宝。”顾十八娘收了笑,带着几分凝重看着她,“如果将来有一个男人肯为你做这等事,你千万不要信他,要立刻离开他,离得远远的……”
“为什么?”灵宝不解地问道。
“因为他肯定不是人。”顾十八娘笑道,再一次重重拍了拍灵宝的肩头,施然先行。
灵宝站在原地,面上一片不解。
“哦,对了。”顾十八娘停下脚,“你哥哥他可来过?”
灵宝的脸上又瞬时浮现笑意,她小碎步紧走,站在顾十八娘身前,重重地点头。
“哥哥很听小姐的话,并没有要带我去那坏人家里……”她急忙忙地说道:“而且哥哥这些日子也没有出过门,他一直留在京里,所以,所以哥哥也没有去做坏事……”
“他没离开京城?”顾十八娘问道。
灵宝重重地点头,只怕她不信哥哥没去做坏事。
顾十八娘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便是一笑,挽起她的手,向屋内走去,“灵宝,我也好久没见他了,叫他来家里坐坐,还有春光正好,咱们一起去放风筝吧?”
灵宝欢喜得眉眼都笑开了,唯有点头连连。
躲在一株大树后,灵宝望着那威严让人不敢直视的府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只怕错过了要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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