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香猛地呻吟了一声,心头的剧痛再一次掀起,她强忍着捂着胸口,强迫自己听下去。
容庚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眼角噙着眼泪:“后来我多方打听,有人说在距离荣源郊外的道路上最后一次见过你娘亲,也有人说你娘亲被当时的陶家家臣带走。紧接着人们发现了你娘亲的尸体,可是没有人敢去掩埋。最后也不知道被丢在了哪个乱葬岗上……”他痛得说不出话来。
“爹……”赐香下意识的紧紧握着容庚的手臂。
“……”容庚颤抖的唇角动了动,“我拼命的赶去了荣源附近的那片桃林。没有找到她,也没有找到你。想来那种境况下一个一岁的孩子哪里还有活命?”
他将眼泪狠狠吸了回去,男儿有泪不轻弹,这番一定是痛到了极处。
“我那个时候万念俱灰,形同行尸走肉,只想自行了断,可是心头总觉得你娘亲活着,一定在某一个地方等我。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时,以前的部下将我从荣源救走一起投靠了北冥。我从来没有想到,已经十八年了,竟然还能遇到你。”
“我娘她……”赐香猛然间想起了那段模模糊糊的梦靥,一个女子清丽的声音一阵阵回荡在脑海。那是不是自己下意识中对于娘亲的认知呢?
“没有找到,生死两茫茫,”容庚摇着头。
生死两茫茫,这也许是最令人痛苦不堪的结局。
“若儿,”容庚缓缓道,“若儿,陶家与我们容家有世仇,化也化不开的。不管你同共襄之前有过什么,但是为父还是希望你不要去南昭,想想你的娘亲,想想容家大小数百口人的性命。陶家的人和容家的人断然是不能在一起的。”
赐香登时沉默了下来,不能在一起,真的不能在一起吗?
“呵呵呵……”赐香垂首一阵苦笑,木然的点了点头,“爹爹放心,这个……我……自是明白……”
“将军!”门外的心腹将官轻声提醒,“何公公来了!”
容庚脸色一变,回过头看着赐香,这一连串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倒是懵了。这丫头昨夜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书房门外?当时只顾着对付共襄,很多的头绪都乱成了一团。这一夜都过去了,皇上一定发现了容妃不在宫中,想到此处身子不禁一颤。宫中的妃嫔失踪绝不会是一件小事,可如何是好?
“爹。”赐香缓缓从榻边站了起来,身子还是有点儿虚弱,一站一起眼睛有些发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体内的那缕残魂出来闹腾总能将她的精力耗费殆尽。
“若儿!”容庚明白宫中现如今就是一个危险的火坑,他好不容找到了自己的女儿。绝不允许她再跳回去,“你且呆在这里,我这便进宫一趟。”
萧止派了何公公来本就是提醒自己要回宫的,况且他还等着赐香炼制的归元丹救命。虽然萧止这几日对她极尽恩宠,但是赐香知道此人绝不像他孱弱的表面那样可欺。容庚如果仗着自己是元老,将这些事情同皇上摊牌,只能死得更惨。
在赐香的心目中,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萧止远远比摄政王难对付。她早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如果没有萧止的默认,摄政王怎么可能对容将军下此狠手?或者换句话说,容家手中的兵权不光是摄政王的忌讳,也是萧止的大忌讳。容家一贯的中立态度,实在是得不偿失。
“爹!”赐香走到容庚身边,拽住他的袖子,“爹,孩儿得回宫去了。”
“不可!!”容庚忙阻拦道,“你擅自溜出宫来,这番再回去定是大罪。为父马上要出征戈雅沙漠。现如今是用人之时,我只要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分明,陛下想来会看着容家之前为北冥鞠躬尽瘁的苦劳。放容家一马。”
“爹糊涂了吗”赐香急切之中,语气稍稍生硬了几分,随后歉意的笑笑,“爹啊!宫中现如今到处是摄政王的耳目,若是这件事情传出去,对容家便是灭顶之灾。”
容庚顿住了身形,脸色苍白,却又不可否认这样的困局。赐香暗自苦笑,再者说来在帝王面前永远也不要觉得自己有多高明。所谓君心难测。她虽然前世在凌云峰顶炼制丹药不过分接触朝堂。但是爹每一次回来,这句话经常挂在嘴边的。
谁能知道那个神神秘秘的萧止心里是怎么想的?赐香觉得最好不要糊弄。否则倒霉的还是自己。
“还是女儿进宫的好,”赐香抬眸坚定的看着容庚。“爹,这件事若是爹信得过我便交给我处理,虽然与爹刚刚相认,但是我也是容家的人。我定会保得容家周全,请爹爹放心。”
容庚一时间有些恍惚,自己作为容家的一家之长,从来都是运筹帷幄的那个人。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也会无力示弱,他看着赐香的脸,同他喜欢的玥儿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玥儿脸上挂着的永远是温柔和煦,而他们的女儿脸上却是少见的坚毅果敢。
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即道:“容家对你不住,不过若儿放心,等爹打赢了这场仗,一定会借着战功将你从宫中接出来。”
赐香知道这并不容易,但是只能暂且允了他的话头,先将这乱七八糟的局面稳住。接着想法子一个个破解,其实她此番倒是不担心萧止那边,反而对共襄生出许多莫名的惧怕来。不知道这次将爹爹算计到了戈雅沙漠的战场上是不是他的主意,害怕他真的不顾念之前两人的情分,将容家赶尽杀绝。
打开书房的门,外面的阳光刺目。赐香四下里寻找,却没有共襄的影子,连瑁儿也消失无影踪。忍着心头的狐疑,刚转出书房,猛地停住脚步侧过身问容庚道:“爹,我脸上的人皮面具呢?”
没有面具还怎么假扮容馨儿进宫?还真是慌了神乱了套,差点儿顶着自己的真容走出去。
“许是在书房中,爹去取来。”
“爹,我自己去吧,”赐香转身刚要折回到书房去,隔壁的轩阁门却是打开了。
容馨儿已经醒了过来,脸色却是难看的很,没有丝毫血色,颤巍巍的依偎在钟悟其的怀中。她看着赐香的脸,露出一抹讶异,随即收敛了惊诧道:“爹,长姐,可否进来说话?”
长姐?赐香不禁惊诧万分,莫非她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随即扫了一眼她身边的钟悟其,也是面色疲惫灰暗。这个家伙一定将昨夜的事情还有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容馨儿,依着钟悟其的聪明这些前因后果他想必也猜到了*不离十。
赐香看着容庚,容庚叹了口气:“走吧,若儿,且听你妹妹怎么说。”
赐香缓缓走了进去,屋子里满是浓烈的药味,她看着容馨儿的脸色,探手抚上了她的脉搏。容馨儿一愣,倒也安静地任由她去。
“共襄给你的解药很霸道,不要一次服下,配着些固元丹服用,好生调理也没什么大碍。”
容馨儿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苦笑:“长姐还懂得医理,小妹服了。”
赐香忙敛去了丹师的那份气韵,搪塞道:“小时候到处流浪,机缘巧合罢了。”
容庚听到赐香嘴巴里的流浪二字,又是一阵痛楚袭来。
“长姐,”容馨儿突然抬眸看着她,“事情紧急,客套的话小妹也不说了。小妹的意思是长姐留下,小妹这就代姐姐进宫。容妃还是那个容妃,只不过这一次容妃一定要说服陛下允许我和亲南昭,这样爹就不用被人在戈雅沙漠中陷害了。长姐……长姐守着爹……小妹也放心了。”(未完待续)
☆、第180章 禁锢在身边
容馨儿所在的轩阁装饰特别简单,紫檀木架子上到处堆放着兵书古籍,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各种佩剑。只在书架后面辟出来一方木榻,榻上挂着青色纱幔,不像是容馨儿的闺房。这处别院素来是容家的秘密之处,想来昨夜容馨儿突然现身,也只得就近送到这边治疗。
现如今容家陡然冒出来两个女儿,若是给容家的下人知道,难免引起慌乱,当务之急还是保密为上。
赐香看着容馨儿那张因为过多失血而惨白的脸,实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头泛起了一股别样的暖意。没想到自己半道认下的这门亲事,远远比凌云封顶那些至亲的人来的还要有人情味。
与端木烟雪那张讨人喜欢,温柔婉转的脸相较而言。大大咧咧,丝毫没有女儿家秀气如玉性子的容馨儿倒是更令赐香动容一些。她虽然之前将自己强行逼迫着替她进宫,实在可恨的很。但是她知道真相后,却主动担了责任,这份魄力赐香很是欣赏。
“长姐,”容馨儿面色急切道,“长姐不要再犹豫了,小妹知道自己这一次着实对不住你,但是不知者无罪,希望长姐不要怪我,我也是……只希望能好好照顾好爹,”她转身看着容庚,脸上挂着一抹悔意,“爹!馨儿错了,求爹爹原谅。”
容馨儿似乎带着一抹决绝冲着容庚跪了下来,一边的钟悟其面露不忍之色,眼眸中的痛苦夹着一丝怜惜。
容庚唇角微颤实在是五味杂陈,陡然间上天赐给他一个失散多年的女儿,却是这样一种令人不忍的局面出现。若是舍不得这一个,另一个却要进宫出生入死,兵行险招。手心手背都是肉。容庚心头说不出来的苦楚难挨。
本来容家是叛逃南昭的罪臣出身,即便是为了北冥这么多年来的打拼也终究在北冥世家大族眼中是不入流的地位。依着军功成长为大家族,又被皇家时时刻刻忌惮着。这样尴尬的处境随着这一场皇家夺位之争。更是加了几分危险。
一时间容庚竟然有些怅然,不知道该如何化解。弯腰将小女儿扶起。
“馨儿,”容庚微微闭了闭眸子,“我一直宠你太甚,想来你才敢如此胆大妄为。撇开她是你长姐不说,你这样逼着好人家的女儿以身涉险也是不应该的。我容家的孩儿虽然称不上什么出类拔萃,但是绝对是要敢作敢当有担待的。馨儿!爹对不住你,事不宜迟你随爹去见何公公。”
赐香忙拦下:“爹!不可!”
“长姐!”容馨儿扫了一眼身侧已经脸色暗沉的钟悟其,转过头没有丝毫的留恋。“长姐,此番事由均是由我引起,小妹自会承担,还请长姐行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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