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熟悉的身影缓慢上楼,周围人肃静下来,门童亲自护送,在楼梯拐角处停了许久,我抬眼望去,竟是姜大人。
“玉兄?”
我点头,淡淡地微笑,没有起身,既不热络,也不排斥。门童眼尖嘴快,殷勤道:“这位公子是姜大人的朋友吗?小人怠慢,现在七楼还有雅座,公子可愿上楼?”
我淡淡地摇头,不语。姜离满脸笑意,颔首说:“玉兄不要客气,这望江楼本属范兄产业,你当真不愿与我们喝酒?二楼太过吵杂,实在不适合玉兄这样的宁静的人……”
宁静?“哈哈!”我忍不住大笑起来,客气的摆手道:“不用了。此处很好,又临窗,玉某刚来南方,就当是看看人也是好的……”
他神情有些尴尬,又因为他身份本就引人注目,周围已经有些商客驻足观看。一旁的门童也面色暗淡,眼神仿佛在说我不识抬举。绿娥不屑地撇嘴,仿佛旁若无人似的给我斟酒,她何等场合没有经历过,对方不过是一个世家子弟和高档奴才……
我垂下眼眸,举起桌上酒杯,望着远方的落日,饮了起来。姜离见我不理,有些挂不住面子,欣欣然道:“既然如此,姜某先上去了……”
我随意地点头,依旧看着窗外,既然范悠然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就没有必要装什么客套。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我的翔龙,可是要飞龙在天了。
他前脚刚走,周围人便开始议论纷纷,斜着眼偷瞄我的方向。有羡慕的,有好奇的,更有不屑的。直到我等得都不耐烦了,才有名大汉走了过来,爽朗的问道:“公子哪里人呀?看起来十分眼生。”
我收回落在天边的视线,瞥向他,忍不住笑了出声。这人长得方头大耳,高壮的身材比我更不像个当地人。他身后的男子仓促上前,谦声说:“在下方武,这位是我弟弟方术,他为人不拘小节,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我笑着点头,说:“方术大哥吗?在下玉冥,认识你真是幸会了。”
他面容略憨,大笑道:“我就说公子不像那种别扭人,大大方方,我喜欢。”一屁股就坐在了我的对面,绿娥锐利的视线看向他,面露不快。他似乎感觉到那股不满,诧异地抬头,怔忡了几秒后,竟闪过几丝红晕的尴尬。他大哥也十分惊讶,多看了绿娥几眼,方回过味。我原本无聊的心情燃起了一抹趣味,今日的绿娥身着蓝裙,确实有几分道不出的妩媚,仔细算来她年近二十五六,这在古代早当娘了。方术虽然貌不出色,但为人干净爽朗,多加调教,应该是个五好夫婿。
想到这里,急忙改变冷漠的态度,亲切道:“方术大哥看起来也不像本地人,不知道来自哪里?”他神情愣了片刻,腼腆道:“方某来自圣都,主要做国内的木材买卖。近年来世道稳定,官路重修,便来到晋州想与邻国建立贸易往来。”
“这样呀……”我点点头,心中暗道,这人倒真是实诚,不错。旁边的方武满脸的无奈,不停地掐着方术肩膀。
我浅笑着,斟满他的酒杯,道:“方兄在圣都哪里?小弟也要前往圣都,到时可能还要打扰方兄弟了……”
他脸露喜色,连连摆手,说:“什么叫做打扰?我家就在圣都附近的栾县。世代农耕,皇家的春栾马场就是我家贡献的土地。”我拱手称赞,不错不错,他既然只能买到二楼的帖子,说明没有背景,不是世族,不是官家,撑死了是个靠土地致富的暴发户,没有那么多规矩的家庭应该能适合绿娥的性子。我越来越满意自己的发现,绿娥却在一旁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望着我的眼神似乎察觉到某种诡异的气氛。
“绿娥,坐。”她想了一会儿才犹豫着坐下,像是防贼似的谨慎地看着我们。
“方家大哥也坐,我们小喝几杯,我这里的酒可是自己私酿的哦。”方术一听大喜,嚷着说好喝,却在绿娥的瞪视下,没了声音。
我忍不住大笑,却被他一个巴掌拍得差点吐了出来。他急忙称错,手忙脚乱地帮我擦拭撒满酒的外衫,突然,喧闹的四周安静了下来。
两声轻咳缓缓传来,我一抬头,对视上一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眸。他站在二楼扶手处,瞬息间吸引了大厅中所有人的目光。
咣当,方术的杯子掉在地上,小声嘀咕着说:“玉兄,这男人是谁呀,也太过美丽。我活了二十多年有余,走南闯北,自认所见相貌俊美之人不计其数,只是将那所有人加在一起,却不及他的十分之一。”他声音不大,但因为周围太过安静,导致所有人都能听见。众人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暗自踌躇,这人也太过鲁莽,范悠然好歹是个男人,怎能用美丽来形容?
“呵呵……”我轻笑出声,这个方术还真是有趣。掸了掸褶皱的衣衫,如此难兄难弟的情景恐怕又要被他误会了。果然,范悠然朝我们的方向走了过来。我推开方术的手,站定,直视着那双澄澈冰亮的眼睛。好像秋日的湖水,平静下隐藏着汹涌。
“范大人。”我恭敬道,将两人关系撇得干净。他不言语,视线落在我解下的腰带上,看了许久。方术有些站不住了,朗声道:“你就是传说中的范大人呀,一起坐吧,玉兄亲手酿的好酒可真不是盖的……”剩下的话语在看到范悠然那抹不善的眼神后,吞了回去,不明所以地向我求助,呢喃道:“漂亮就可以耍性子?谁吃你这套……”
“你说什么?”他突然冷冷看向方术,毫不客气地伸手点住他胸前穴位,我心中一惊,大喊道:“悠然!”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他停住了,回首,看着我。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一团火焰在他的眼底越燃越烈,似乎是警告,又好像是命令。我只觉得可笑,到底又是哪里得罪他了?方术不傻,察觉到周围涌动的狂躁气息,抽回手,老实地不再言语。
“有必要吗?我们每次都要这样……”我轻松地笑着,试图打破僵局。手不经意地轻拍他的肩膀,却被他反手握住。他沉默着,却难掩起伏的胸脯,好像在隐忍着极大的怒气。旭日东升,晨雾渐散,一缕暖阳洒在我们之间,却看不透那张清秀俊雅的容颜下的心思。
49
龙船(下)
我们静静地对视着,时光悄悄流逝,逐渐冷了脸,我一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见求和不成,我还管你?
“放开我。”
“为何前几日不肯见我。”
“忙。”
“忙?”
我不耐地点头,他看着我,沉默良久。突然捡起椅上腰带,双手一伸,跨过我的头额,自然而然地束在我的腰间,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让我有霎那的愕然。眨了眨眼,不是做梦,大厅广众之下,两个男人做出如此暧昧的动作。隐约觉得他在俯身看我,我垂下眼眸,直视着他的胸膛,很近很近,一股气息吹到耳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道:“冥念玉,你身为一国公主怎么如此不……不矜持……”
我心中一寒,隐约上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气愤。抬头看向他,沉声说:“我不矜持?”
他骤起眉头,不快道:“自然,真看不惯你的随便……”
“你!”我鼓着双颊,脱口而出的三字经因为周围人们好奇的眼光,生生地咽了下去,低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的事情?”
他身子一僵,手却扶住了我的胳臂,颔首大声道:“玉公子远道而来,范某一直没有好好招待。不如与在下上七楼可好?”周围一阵惊叹,没想到一个貌似普通的二层饭客竟然得到如此理遇。方术也好奇起我的身分,一双明亮的眼眸来回上下地端详我。
一阵不爽,我瞥开头,道:“不去。”
“为何?”他使劲了下手的力道,威胁道。
一股疼痛,我脸色抽了一下,他目光一惊,只闪过瞬间的犹豫,却又变得冰冷似水。一双莫测高深的眼眸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为何一定要让我上去?”我挣脱不了,大声怒吼,
他皱着眉头,仿佛也在想这个问题,为何一定不允许我在二层,两个彼此不待见的人谁也看不见谁不是蛮好的吗?我趁他怔忡,甩开了身子的牵制,倒退了三步,长吁口气。他不过是片刻恍惚,就立刻恢复平日的冷静,只是好像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那道深邃的视线变得极其富有侵略性地落在了我的脸上。此刻的他与平日不同,又或者我确实从没有了解过他。难道他觉得我未婚妻的身份令他丢人了?我歪着头,怎么琢磨也无法想通。何时他需要为我生气了?想起来也怪好笑的。
“玉冥公子,我最后问你,你是上还是不上?”他咬着嘴唇,特意加重那个冥字,仿佛要鱼死网破,大家来个夫妻相认。突然,他大步流星地跨了过来,不顾形象地抓着我往楼上走去。一股飘浮不动的气息让我浑身僵硬,只能被他死命往前拖,早知道小时候就学些功夫了,也不至于如此不济。待我们消失在楼梯的尽头,众人才长吁口气,顿时产开了火热朝天的议论。流言像野草般蔓延,越传越不靠谱。不过最终的总结都是相同的,那便是范悠然留恋花丛只是为了隐藏其断袖的假象……而且他口味奇特,喜欢的不是美男……
我性格懒散,天生没有运动细胞,被这家伙拉到七楼后,只觉得气喘吁吁,无法站直。绿娥始终与我有五丈距离无法靠近,看来范悠然武功修为比我想象的要深。我扶着栏杆,没有形象地大口喘气,眼睛死死盯着墙角,叹气道:“妈的……”
“什么?”他俯下身,大手突然在我背部游走。
我心中一惊,受辱道:“别碰我。”
他僵硬的表情待看清楚我的窘迫后,突然笑了,有若玉树琼花瞬间开放,周身一片光芒,刚才的粗鲁气息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是我认错了人一般。
“别动,我只是在探你背上穴位……”
我脸色一红,尴尬万分,竟是自己误会了。不过经他一弄,气息立即恢复如初,不再感到窒息。
“无病。”他总结道。
我白了他一眼,自然也知道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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