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5章 一生的选择
三花匪虽然离开了,路上的日子一下子变得清冷下来。
“没了吵耳的人正好休息呢!奕哥哥,今天阿金好能干,猎了好大一只鹿。我看这鹿茸进城能卖好多钱了。”
阿金一被夸奖,兴奋得在轻轻脚下打转,不过一接触到姜霖奕的眼光,呲嘴做了个怪脸就溜掉了。如今,小家伙壮实不少,但就它那身形和几把弱青的火苗,要打到那么大只鹿子,根本就是笨狗做梦。
狭眸凝向密林深处,后又转到那匹高大雄健的马儿身上。本性难移……似乎也不尽然,虽然离开了,却什么也没带走,而且还……
冷哼一声,看他们能躲到几时。
那抹纤瘦的身影,正忙着升火架灶,一应动作熟练得仿佛天生就会。忆及临走时,她那位别扭又甚爱女儿的父亲找上刚苏醒不久的他,横眉冷眼,一副恨不能吃掉他的表情。
“臭小子,真不知道兰儿看上你哪一点!除了一副臭皮囊看着还差强人意,瘦得跟排骨似的,你怎么保护我女儿啊……”
数落了一堆,他只给他个白眼,他气得叫嚣又跺脚,要不是他那位夫人进来提醒,怕给轻轻发现,才收敛了脾气。他有丝诧异,都说当年仅当了五年皇帝的祈帝,文韬武略,英明睿智,深得文武百官、黎民百姓爱戴。现在这脾气动不动就极暴躁的老男人,实难看出当年一国之帝那御驾亲征鬼方盟国飒爽英姿,仅以五万之兵令拥有十万大军的鬼方国称降进贡。
“哼,要不是鬼溪先生替你说好话,我绝不会把女儿就这样交给你。”
他看了眼他懊恼的表情,很想笑,但当时浑身乏力,能睁开眼已很吃力。不过,老男人似乎很敏感,只他这一眼,他就瞧出了道道儿。
“你笑什么笑,可恶……昨晚你偷吃了我女儿,我还没跟你算帐。想你个臭小子,都这模样了居然还能……唉,我的兰儿怎么会变成色女了!呃,不对……她这一点直率是遗传自她母亲,想当年我也是被她娘给偷亲到……”
他硬是撑着眼皮子,听完了岳父大人的罗曼史和教诲,交流了男人之间的秘密,以及对所爱女人的那颗无可奈何又疼爱入骨的心情。
可怜天下父母心。
“臭小子,我可给你说在前,这方出谷你要是敢给我女儿脸色看,我绝不饶你!还有……”拿出个小牌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我的随身玉牌。当年,我的太宰耶律景略不知现在为何官职,但他在朝中向来颇有声望……给你了。若有什么事,你给出玉牌,他再如何看你不顺眼也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帮你一把。”
牌子被塞进了装传国玉玺的包包,一副很不讨喜的模样。唉,想山外的天下人为争这东西,不知使了多少力,她亦为这些东西,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心伤。若不是能为更好保护她积储力量,他也不屑取之。
只是,出谷数月,他身体的起色微乎其微,体内的紫极神功明明已经运行得相当好,不明白为何就是冲不破大穴,四肢仍然没有感觉。夜里,她从未间断过为他做全身按摩,不管白日多么累,故也常常累得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奕哥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别……生气……”
每一句,都是她的心疼,亦是一分分刻入他心中的愧疚,激起日复一日累积到无法发泄的郁闷无力的怒气。
她甚至将他送的那只脂玉镯子送给那个该死的大夫,而做了一只假的戴在手上,怕他生气。这一路上,她为他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有多委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该死的,他不想再听她说那三个字。
。。。。。。
轻轻驾着马车,按之前鬼溪说的上了官道,到达下一个城池,说是虽为丘齐占领,不过城内治安还不错。他们已连续在林里行了数日,参药和食物都快告罄,必须进城补给,或许还必须停留段时间赚点银子。鬼溪一听说三花匪跑掉,非说要把人找回来,又溜不在了。
但人算不如天算,半路,就遇到战乱匪类。
“想活命的钱财交出来——”
轻轻抄了几人一眼,长得歪鼻斜眼儿,一看就知道并非难民而是惯犯,没必要客气,啥话也不用罗嗦,直接横刀飞出,杀得血光漫天飞。姜霖奕摸出一直备着的叶片,不时投出几枚,别开匪类的奇袭。两人一明一暗配合,很快将七八个强盗摆平。
轻轻收刀,即跑回马车,“奕哥哥,你没事吧?”
“我很好。你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可用的?”他轻轻抚过她鬓边发丝,缓缓放下一颗绷紧的心。
她笑得很开心,“好。”
转身就去搜东西,一边叫着,“哇,有一片金叶子。”她朝他挥舞,灿烂的笑脸,在春阳下,闪闪发亮,恍惚之间,与那年夏天的人儿相叠,他教她采摘茶叶,当她采对了一片上好的叶儿,就爱大惊小怪地拿着朝他猛挥手,常常弄得整个大茶园的人,都看她的笑话。
“还有十两银子,哈哈,太好了!奕哥哥,待我们进了城,要大吃一顿,然后给你买一件漂亮的斗蓬,再加一床软襦子在车上,另外叫铁匠给车子上点油,换个新的椽头……”
她数落了一堆要做的事,每一件都是为他。
他的眸光不由黯下,突然一道雪光夺目而来,生生撕裂了他心中珍藏的画面。
“轻轻,小心背后——”
他的心,突然崩碎在灿烂的春阳下。
手上的叶片已经用完,就是有也无法阻去那大刀落下的力道,她回过身子,刀子已没入她腹部……
锵——
“不————”
心跳,已然找不到,他想撑起身子,却重重跌到车下,只看到她皱着眉头落在地上,颤抖着拼命往前爬,累赘的身体如铅石般沉重,沉到他无法呼吸的心底。
“轻轻——轻轻——”
瞬间,他急红了眼,大叫着,声音沙哑而扭曲,手被沙砾碎石划破,用尽了所有力气,仍离她那么远,那么远,那么……远……
沙沙,一双大脚落在他眼前,他撑红了双眼,抬头看去,一双满是鄙痍的虎眸狠狠瞪下来一眼。
是他?!
“奕哥哥——”
银铃儿般的声音,又再次想起,急骤的脚步声迅速靠近,惶急的小脸,一看到他落地,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内疚,抱起他,“我没事,你别担心。花仙子及时出现,挡开了那一刀,我只是划破了一点衣服,不信,你看……”
她急忙拉开身子,让他看到,腹部的衣衫确实破,但没有血,应是没伤到骨肉。
“奕哥哥——”
她突然抱住他的头,将他的脸埋进了她怀里,掩住了那双红透的狭眸。她知道,他的狼狈不能为任何人看到,他的骄傲现在很脆弱,很脆弱……不管她怎么努力,他眼底的伤痛都未曾淡去。即使再爱一个人,若身为人的骄傲也失去,不管曾经再如何强大,也经不起一再的挫败打击。她比任何都明白,他想要保护好她的那颗心,从初识时,就是这样的一颗心,才让她真正动了心,满怀无法回应的欠疚,每一夜都辗转反辙。
华宪之看着地上相拥的两人,冷哼一声,回头收拾残局去了。
黄昏时,他们成功住进了客栈,也真的大吃了一顿。但满桌子,就只有鬼溪和两小匪吃得喝呼不断,划酒拳,唱酒歌,好似中了头等大奖。而轻轻只是拿着大盘子,装了满满一堆的好菜,急急上楼去了。
望着离去的那个背影,华宪之浓眉一皱,拿起整坛好酒狂饮。
在此前的夜里……
鬼溪老人寻到他们,抓着他直上十丈高崖,凛风而立,苍茫天地,尽揽脚底,对他挑明了身份,以及轻轻和姜霖奕的来历。
“你是想一辈子做个东躲西藏的土匪,还是跟着名君开闯一番丰功伟业,光复你末伽一族。考虑好了,我再让你下山。”
一夜,云卷云涌,寒风刺骨,偶尔闪现的寒星勾月,也浸在如水的长夜,无法教人看得清明。一如天下纷乱的红尘孽障,一如记忆中染血的幕幕摧心。
“宪之,你要记住,我们是末伽族后裔,我们不姓华,而姓花。”
“宪之,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寻到我末伽族的皇女,助她灭尚朝,还我族姓,还末伽族的清白……和荣耀……”
鬼溪说,“神通舞通神,末伽女天下。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从这山巅跳下去,免得丢你末伽族裔的脸,要么就选择他们两人中的一个。”
那个蠢女?还有那个残废没用的弱鸡男人?!可恶啊!
。。。。。。
屋里,烛火黯淡,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霉味,她急忙放下托盘,从包包里翻出余下的一截熏香,点燃。
在他床边坐下,轻唤,“奕哥哥,你……睡着了吗?你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要不要……跟我一起吃?”
她的心忐忑不安,等着,不确定……很担心,时间过得越久,她越是害怕,烛光在他憔悴的面容上打上黯影,他的眉头紧蹙成两座小山,她伸出手,想抚平他的纠结,却又顿住,怕惊醒了他,怕她的好心更触疼他的心伤,和骄傲。
良久,他仍是没有动。
许是睡着了吧!
她起身,准备离开,心里又盘算着接下来数日的事,之前听到居然有富贾在施物,明日亲自去瞧瞧。
“轻……”
他的声音很低,几不可闻,但在宁静的房内,格外清晰,淡淡的沙哑,薄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去的冰棱。
她眼眶一片刺疼,吸吸鼻子,弯起唇,转身将大盘的好康盛上。
“奕哥哥,是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你……”
咕咕……
本来还有些迟疑,她这肚子一阵空鸣,倒扫除了先前的沉寂低气压,小脸迅速窜红。
他支起身,笑道,“一起吃吧!”夹起一片鸡肉,送到她嘴边。
见他笑了,心亦是一松,张口吃下,也夹起一块,送进他嘴里。
烛色轻轻摇曳着,忽似变得明亮,映着他眸中的她的浅笑,亦映出她眸底的他的忧色,缓缓流转着此刻的甜蜜,她努力说着笑话,想博君一笑,他努力附和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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