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汉子挽着袖子进去。瞅着那些个包袱,瞧着蓬松松的,估摸着里头都装着些个儿衣裳。应该是不重。
沈氏搁下碗瞅着那堆大包小包的,忽的想起啥了,嘴里絮絮叨叨着,手脚麻利的从那堆包袱里揪出俩三个,挨个摸着给搁到一边。完了才叫那农家汉子动手搬出去。
“哎哎哎,先着等等啊……我得把这个……还有那两个……哎呦,这死老头子给放着最底下……哎哟,好了,现着可以你搬了。”农家汉子听着了,可是他没动身。沈氏见着问叨了,“咋了,赶紧动弹啊。你这杵着干啥哩。”
农家汉子对着沈氏笑叨着,“婶儿,这要搬可以,那咱得先把价儿说清楚。”
“咋了,不说好到着下阳村去十文钱的么。就你这价儿的,搁着原先都够我去仨趟镇子了。你还想说叨个啥!”
“婶儿,昨个儿我和楚富是这样儿说的,可现着你这要加着这么多东西了,这价就得另算了不是。”
沈氏塌下个眉,憋着半天嚷嚷出话,其实她本着是要这样儿说的:咋啊,想加价儿,滚犊子滚犊子,我还不稀得叫你了,你寻思着上阳村就你一个骡子么……
可着话到嘴儿边就变了,谁叫她挑着这时候走哩,“咋啊,你还想往上薅价儿啊,可着不带你这样儿的。”
农家汉子说着,“婶儿,昨个儿楚福和我说叨的是带上你们一家四口子,随着几个包袱驮着去下阳村,可今儿,你是要把这一屋子的家物什都带上,那车子还不得占的满满的,那骡子可得费老劲儿了,再着你们几位估摸着是坐不下了,到时我还得牵着骡子……”
沈氏摆着手,叨叨着,“得得得,真烦人儿你,说,加多少!”
农家汉子说叨,“早先说着是十文钱,那这会,你再给加个五文钱,我顺过给你们驼进村。”
沈氏听了叉着腰,伸出胳膊从一边划到另一边儿,完了那手直抖抖的,“啥、啥玩意!就从上阳村到下阳村……就这么点儿破路,你合著要我十五文钱,你还不如去抢!”
农家汉子笑叨着,“婶儿,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都知得那是条破路了,坑坑洼洼的坎多着,可是难走。”
沈氏说叨着,“哎呦,我说你这娃子,都一村儿的,你差不多一点!”
农家汉子说着,“婶儿,咱要不是一个村的,今儿我就不来驼你们了,这大过节的,我家婆姨还搁家里忙活着过八月节的东西哩。”
这茬里屋出来话儿了,一声儿懒散散的,“哎呦,这才多少个铜子儿啊,给着算了,嗓子大的吵得我这肚子唷~~~”
沈氏一听这话儿,沉着个脸儿,“成成成,听你嘴儿了。”
农家汉子笑笑着,伸出个手,“哟,那谢谢婶儿了。”
沈氏瞪着眼儿,指着他的手,“你干啥,加价儿了还寻思着先拿钱儿咋地,你小子以为我会少着你钱儿么,你不知得你婶儿啥人啊!”
农家汉子嘿嘿了声儿,来前儿就有人给他说叨了,他当然知得这个楚家婶子是啥人,所以才寻着先要钱儿,好么攥在手上再说,要不一会儿到着下阳村了,人儿保准丢给五个铜子儿完事。
瞅着这农汉子还是伸着个手,沈氏那是气的牙根痒,要不是今儿赶着节气,没人儿出活,她才没那么容易就先给着钱儿哩。
沈氏呲咧着嘴暗地里骂叨了句儿,背过身儿掀开几层衣裳,从腰间掏出个破钱袋子。
窥着眼儿后头,伸进俩手指抠出十五个子儿来,完了再把钱袋子塞回去,放下衣裳整着齐了才回过身儿。
她瞅着“啪”的一声儿拍在农家汉子的手上,“这下成了么!”
农家汉子接过钱儿,念叨着数够数了,就开始忙活搬东西了,“要不说的还是婶子痛快,这钱儿还是热乎的……成了,婶儿你忙去,我这会就给搬。”
沈氏瞪了个眼儿,刚要回里屋,可瞅着眼儿又跑出来了,她可不想搁这外头受气了,再闲的到里头去受气。
农家汉子一手抓着俩包袱出来堂屋,脚下动着快的走到骡子车前儿,还别说,这衣裳搁着多了,厚料的薄料的,麻线的棉袄的,可着还挺重的。
他抡着胳膊把包袱子甩到车上,过手给码着整了,一抬眼儿见着人儿,笑叨着给打了声儿招呼,“哎,楚福,过着来了。”
路边土道子前儿来这俩人儿,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俩手背在身头走着,身旁跟了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爷俩一样,天生一副老实相。
楚福手里拿着个纸袋子,随过应了声儿,和那老汉一同进了院子里。
沈氏见了俩人,先是埋怨了那农家汉子一番,完了就骂叨楚福,说他是到哪找来的人儿,死钻到钱眼儿里不出来,非得见着一半个子儿的才开工。
她那嗷嗷念叨着,说着自个儿的儿子咋咋没用的,咋咋败家儿的,楚老爹听了沉着个老脸莫言语的,蹲着一旁抽旱烟。
这茬屋里又喊着,“楚福~~~我的酸豆角哩。”
楚福这正挨着训,听着声儿了,对着沈氏说叨着,蹭着腿儿往里屋走,“来了来了……娘,我先着把这个拿进去,美娥等着吃哩。”
沈氏瞪着眼儿,恨铁不成钢的指着骂道,“没出息,可真是个没出息的臭娃子,听着婆姨一声叫,那小腿儿肚子就打软。”
楚老爹苦着个脸儿,瞅着沈氏说叨,“成了,你小声点,别一会儿又吵到老大家媳妇儿,都消停点成不成。”
沈氏炖着火,鼓起胸脯对着那里屋的窗子,完着叹了口气,恨恨的说叨着,“哎,要不是俩天前老大出的那事儿,老娘会怵这小婆子,要不是那件事儿,咱这会儿搬着屋就不是去下阳村了,而是搬到那新新的大屋子去……”
楚老爹蹲着看那农家汉子搬东西,苦着脸儿抽着口烟,“他娘,你说咱没和老二说叨一下,就这样儿过着村去,这小子,会叫咱……”
沈氏哼着声儿,“他敢不叫咱住进去,我前儿都去下阳村瞅着了,他办下的那间屋子可比咱这个大,那里头有鸡圈,灶房,堂屋、里屋,那些可都是单间儿的,那处赶好让给咱们住。”
楚老爹瞅着自个儿婆姨,“那,那咱住进去了,这老二家的去哪啊?”
沈氏说着,“这愣小子啊,手里早就攥着一间儿房屋了,就是老王家那屋,咱搬着上阳村那会儿,他家柱子才一半岁大,过几天他们也就要搬了,正卖地卖屋哩。”
楚老爹听着了,忍不住叹了口气,“以前咱喊着叫楚戈回下阳村去,没想到却是给自个儿留着条后路,现在咱家这样儿,可真是自个儿造的孽唷。”
沈氏瞪着他,说叨着,“你以为我想这样儿么,早先老大莫出事那会儿我就把这间平屋兜着出去了,这几天那买主天天喊着我搬,我能有啥法子么!”
楚老爹摇了摇头,说叨着,“唉,好着楚戈也娶媳妇儿了,只是不要像老大家这样就好啊。”
沈氏撇了撇嘴儿,“这老大家的是叫着我给惯的,这会儿过着下阳村去,我可得给那老二家的抓上把盐,好好去去那些个妖里妖气,叫着她好好伺候伺候咱老俩口。”
第三十八章婆婆来了(二)
刘氏拾掇完灶间一脚踏着出来,搁着院里瞅了一圈儿,寻了个木盆撇在当间儿。
她一边儿解着围腰,一边儿在这屋里院外蹿进蹿出的,那风风火火的利索劲儿,跟火烧屁股似的。
季老六和娃子们挨个儿坐在院子里,黑娃子穿着一身儿干净的衣裳杵在当间儿,皱巴着小脸儿瞅着季老六。
季老六回过瞧着他,伸手揉了揉黑娃子的脑袋,说叨着话了扯了扯领口,皱巴下个老脸儿。
“你那眼儿眨巴出了水儿来也莫用,你娘叫我盯着你,今儿可着要过八月节,你甭想出去滚土了……老子也一样儿。”
四个丫头片子抱着腿坐着,瞅着刘氏忙进忙出的,可俩俩相互对看着就是不敢上前去。
刘氏皱着个眉头,刚从里屋抱出俩件衣裳,抖搂开了扔到盆里,又瞧着跑到别的屋里寻摸去了,嘴里还叨叨着,见着啥了说叨啥。
“你爹这脏衣裳,穿着几天就撇没影了……也不知得拿给我,这日子久了都不知得塞到哪里去了……还有你们这几个女娃子,衣裳洗好了也不叠上……这叫着人儿过屋了咋说么……”
大丫头坐着不过心,想着上前儿帮衬刘氏,可她刚起来身儿,就叫自个儿老爹给拦住了。
她眨巴眨巴眼儿,说叨着,“爹,我给娘搭把手去。”
季老六晃着手叫她坐下,从后腰把烟杆子取出来,说叨着话了,笑笑的递给大丫头。
他摸着自个儿的下巴,“你们啊,还不知得你娘啥脾气么,凡到了逢年过节这会儿。她最是着急火燎的,十几个时辰都不够她用的,你们啊,最好别上着前儿去,免得碍着她眼儿。”
大丫头把烟叶装上了,拿给季老六,他过手搓了搓烟嘴儿,“……反正啊,现在这时儿你是做啥都有错,帮啥都不合她心意。还是跟爹坐着舒气,等着过了八月节了,你们的娘就闲下了。”
刘氏来回折腾了几趟。木盆子都叫衣服给盖着满了,等着寻不着啥脏衣服了,她停下脚出了口气,弯腰把搭在边儿上的都扒拉到木盆子里,完了隔着院墙朝楚戈那屋子喊道。
“秀娘妹子。我可着弄好了,”
秀娘听着喊道,“知得了六嫂,我也弄快着好了。”
刘氏应着声儿了,挽起袖子和季老六说叨了几句儿,端起木盆走出屋了。
“他爹。我先着洗衣去,回来了咱就把拜月用的吃食摆上,这会儿的几个娃子你都看好了。别叫他们闹腾着弄脏衣服。”
刘氏出了院子,见到有几个婆姨已经洗好衣裳搁小溪儿边回来了,这茬她可着更着急了,脚下快着就奔到楚戈家门口了。
她这说叨着“秀娘妹子,咱赶紧儿走吧。”
秀娘从堂屋里探过半个身子。看见刘氏笑叨了句儿,手下拿着抹布把方桌子擦了几下。解着围腰放到一边儿就出来了。
楚戈在院子里寻着把些个杂物归置归置,好着腾出地儿来摆桌子,他正把柴禾码着高些,就听着身后来这一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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