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添香楼的信誉一向极好,从不过问客人不愿让她们知道的事,黎翠袖为何不顾信誉,要打开客人要求送达的盒子来看?难道说只不过是因为敬佩镇南王的为人?这实在也是让人好奇得要命,更别说她为此事苦苦追寻多年,难道说只不过是为了找回一块不值几两银子的玉佩不成?这成本也太高了吧。
可疑,实在是可疑。不过,她既然不愿说,外人也不太好问,而唯三为了此事隐居多年的三绝鞭,又不敢问。
秋十六沉吟了半晌,忽然道:“黎楼主,你那块玉佩上是否刻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你是如何得知?”黎翠袖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秋十六道:“楼主您不愿陷害忠良的用心是极好,但您却低估了那想出这毒计之人,他虽利用你,又岂会真正信任你?那镇南王爷通敌谋反的往来书信在盒子里放了一份,那盒子的夹层中尚另有一份,倘若那盒子真是送到了镇南王爷手中,他收到了那玉佩,念着送这玉佩的人,定会把那盒子留下来,那他的罪名可就坐实了,就算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三绝鞭等一想到自己险些成了陷害忠良的工具,俱是惊出一身冷汗。
黎翠袖急道:“如此说来,萧夫人是认识那劫走玉佩之人了?”
秋十六笑道:“不光我认识,黎楼主您说不定也认识,此人在江湖中也是鼎鼎有名的,和镇南王的关系更是非同一般,他就是镇南王府的小王爷,长风公子易秦淮。他无意中得知了蔡京童贯的险恶用心,劫了那盒子,却把那玉佩当作战利品送给了他的红颜知已于姑娘。”
黎翠袖喃喃道:“难道,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天意?”
秋十六道:“不管是否天意,红袖添香楼与三绝鞭今日能得以冰释前嫌,都是喜事一桩,今日就由我醉风楼做东,大家要一醉方休。”
别离
10.
解决了红袖添香楼与三绝鞭的事之后,天下形势似乎也一下变得大好起来,接连地从前线传回捷报,杭州城人人欢欣鼓舞。但秋十六却发现林初云有些不对劲,经常无缘无故地发呆,她知道林初云的心事,找了个时间与她谈了一回。结果没多久,雷震天就见林初云双眼通红地走出来,说明天要回落英山庄。
雷震天不由心中讶异,要知道秋十六与林初云两人虽无血缘关系,却是比亲姐妹还亲,两人从未红过脸,发生过争执,秋十六虽然势利精明,却从不算计自家人,林初云虽然叛逆任性,却一向是最服这个认来的嫂子,今天这事的确是让人费解。而且,林初云虽然每年要回落英山庄好几次,但都是因父母生日或是重大节气,这红着眼突然说要回去,还是有始以来头一遭。
雷震天虽然是满腹疑团,但那两人不吭声,他也不好意思问,就这样忍着。
夜里雷震天惦记着这件事,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难以入眠。
“天哥,我可以进来吗?”林初云敲了敲雷震天的门道。
“丫头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
林初云想了想道:“我明天就要回落英山庄了,反正也没几句话,天哥你要避嫌,我也不进去了,就在这儿说吧。”
雷震天披了件外衫,坐起来道:“那你说吧。”
林初云道:“天哥,你说,我们认识有多少年了?”
雷震天想了想,道:“总也有七八年了吧,当初你还是个不知世事的小丫头,如今——”
“如今我却已是个老姑娘了。”
“谁说的,丫头你风华正茂呢。”
“天哥,我知道,你终究是要去做大事的人,自从那日见过那长风公子,你心里就对为国为民的事儿念念不忘,我明儿个回了落英山庄,可就不再出来了,这粒辟毒珠是我师父的遗物,虽说不能解百毒,但一般的小毒却是害不了你,普通毒物遇到了也会自动回避。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你带在身上防身吧,虽说不一定用得上,以后看到的时候,偶尔想起我,也是好的。”
“丫头你说什么啊,怎么回了落英山庄就不出来了?”
林初云道:“今儿个嫂子也骂过我了,是我太任性了,人家说,父母在,不远游。我娘四十岁才生得我这个女儿,我只顾着自个儿逍遥快活,没一日在他们两位老人家身边照顾,想想也真是枉为人女了。”
雷震天默不作声。林初云接着道:“我爹和我娘上了年纪,对我的终身大事一直放心不下,这次回去,我也要顺了他们的心愿,嫁人了呢。”
雷震天只觉得心中一紧,问道:“丫头要嫁人了,那真是喜事,不知是哪家公子有这个福气?”
林初云道:“我已不是十七八岁花儿一样的女儿了,我都二十好几了,哪里还有什么名门公子会看得上我啊。”
雷震天怒道:“能娶到玉珠娘子不知是修了几世的福份,岂能对你有所嫌弃!”
林初云轻笑了一声,道:“虽然不是名门公子,可也算是正正经经的清白人家,天哥,那人你也见过,就是我们桃源县里,仁和药房的少掌柜。和我倒也是门当户对,将来我看诊,他抓药,也算是夫唱妇随。”
那仁和药房的少掌柜雷震天还真是认识,长得倒也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但是:“他那腿岂不是腐的?”
“是啊,没想到天哥你居然还记得他。那是有一次上山采药摔断了,当时没接好骨头,就落下来这残疾了,不过丝毫不影响日常生活,而且,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呢。”
雷震天只觉得心痛难当,这些年林初云对他的情意他并非不知,只不过始终觉得自己一个江湖浪子,朝不保夕,不能给她幸福,却又狠不下心干脆拒绝,只盼着她哪天想通了,找个能配得上她的世家公子,他就把她当自个儿亲妹子一般嫁出去。没想到,这一拖就是好几年,终究是误了林初云终身。
“天哥,我把辟毒珠放在你窗台上,我明儿个走得早,我已经和嫂子讲过了,都不要来送我了,和大家相处了这么些年,我还真怕到时候我哭出来呢。”她说得云淡风轻,却把雷震天整颗心都绞碎了,若林初云要嫁的是哪家贵公子,他纵然心中难过,也只会给予祝福。在他心里,林初云就是明珠仙露一般的人儿,可她,她居然要委屈地嫁给一个药房的腐子!
雷震天打开门道:“丫头,你不能嫁给他,你去把这亲事回了,我定会给你找一个好上千百倍的人给你。”
林初云惨然一笑,道:“我已应承了那门亲事,落英山庄岂能出尔反尔。不能嫁给自个儿真正喜欢的人,嫁谁还不都是一样,那人虽身有残疾,却是会对我千依百顺。天哥,我对你苦苦纠缠了这么多年,害苦了你,也害苦了我自己,我这是自作自受,自作自受啊……”她连说两遍自作自受,说到第二遍时,竟已无法发出声音。
雷震天见林初云那模样,只觉得如受万箭穿心,暗道,莫非我也中了那虞美人之毒,为何会如此心痛?
林初云转身道:“天哥,后会无期了。”
雷震天只觉得两眼一黑,竟吐出一口血来,道:“丫头,不要走,我,我娶你……”一下竟晕了过去。
“天哥,天哥——大哥、大嫂——”
秋十六和萧醉风一直留心着外边的动静,很快赶了过来,秋十六见雷震天这么大个儿倒在地上,扑哧一笑道:“妹妹,慌什么,你真是关心则乱,你自个儿不是个神医吗?先给他把把脉。”
林初云此时也镇定了下来,为雷震天把了把脉,道:“只不过是气极攻心,一口气上不来,还好并无大碍,不然……”
秋十六道:“哪有这么容易就有大碍,这小子,不下猛药怎么能行。相公,你把震天搬回床上去,我马上传书给干爹和干娘,请他们过来给你主持大婚,一定要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进雷家,初云,你弄碗药给他喝,先让他睡上个三天再醒,再让他醒了以后的七八天都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嫂子,不用再如此了吧?天哥若糊里糊涂,可不让来观礼的人看了笑话去?”林初云得雷震天明白地表明了心意,心中欢喜,哪里还记|奇|得这些年单|书|恋的黯然,自是不忍去捉弄雷震天了。
秋十六道:“妹妹,我这样安排并非完全是要出震天的洋相给你出气,昏有昏的好处,你想想,以震天刚烈的性格,他纵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若是知道了我们耍心机蒙他,犟牛脾气一上来,宁死不娶,到时候,在天下人面前下不了台的,就是你啊。”
林初云点头称是,却又忍不住埋怨道:“嫂子,你有如此好计,怎么不早点儿教我用?”
秋十六道:“妹妹,这猛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效的,要看时机,若非他误了你这么多年,你就算算把钢刀架在他脖子上,也别想让他娶你。”
林初云点头道:“嫂子你说得有道理。”
回到自个儿房里,萧醉风问道:“十六儿,你若是早教初云这个法子,她和雷兄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
秋十六拧了个毛巾给他擦脸道:“相公,女心外向,若初云早嫁了震天,他们两个双宿双飞,笑傲江湖去了,哪里还记得我们这哥哥嫂嫂,谁来给我们这醉风楼管账啊?”
萧醉风道:“十六儿你说得有道理。”
这是谁说秋十六不会算计自己人来的?
醉风楼要办喜事了,这可是今年杭州城的头条大新闻。
“请问醉风楼怎么走啊?”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向茶铺的小二打听道。
“哟,客倌,您是从外地来的吧?你瞅准了,从这里一直往前,走差不多三里地,就看到搭了长长的棚子,挂满了喜联喜幛,走到长棚的尽头,那可不就到了醉风楼了,客倌,您也是去醉风楼喝喜酒的吧?”
“多谢了。我正是从苏州赶来喝烈焰公子和玉珠娘子的喜酒。”
那小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客倌,您该不是搞错了吧,醉风楼虽是酒楼,这次可不是帮别人办喜酒哦,是醉风楼自家的帐房和跑堂成亲呢。您说的那个烈焰公子,玉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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