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出食补的幌子,满足了一些人不欲为人之的心态,生意怎么能不好?再加上有些人做得更隐晦,来了,先点上一大桌子菜,最后,才点这一道“虾爆鳝背”,说一句,要做得和隔壁桌一样。如此一来,自然是财源滚滚,于是,不到一个月,秋十六已有扩大规模打算。
雷震天没想到萧醉风和秋十六回到杭州居然还接着开酒家做生意,而且还要他去做跑堂!他心有不甘,拿了契约书往秋十六面前一拍,道:“你这是违反了契约的第三条:不得让雷震天做丢人现眼之事。”
秋十六正把算盘拔得啪啪响,被雷震天一搅,瞪大眼睛看了他好一阵,才摇着头道:“震天,没想到你行走江湖多年,却仍是有这么迂腐的想法。”
“哼,一向就只有人说我豪爽直率,可从未有人说过我迂腐!”
“你还说你不迂腐,你是不是认为我和醉风不该开这酒家赚钱?我这身子要调养,这是要银子的,难道要我们一辈子受你和初云的接济吗?我们即无恒产,又无厚禄,不这样嫌些银子,难道要醉风凭着武艺去打家劫舍吗?或者说去无事生非,找人比试,等出了名儿,就有人大把大把银子送上门来?”
“醉风的武艺已是江湖绝顶高手,至少可以去做个保镖护院……”雷震天说着自己也不相信萧醉风那性子可以保得了镖,护得了院。
“这个暂且不说,我让你去做跑堂,你居然认为那是丢人现眼之事,可见你心里压根就看不起凭劳力吃饭的人,认为他们做的是丢人现眼之事!”
“我没有!”
“你有!”秋十六喝了口茶润了润喉,苦口婆心地道:“震天啊,要知道人无高低贵贱,事有轻重缓急。要知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没有农夫的辛勤,哪来你的饭吃?没有砖工瓦匠的劳作,哪来你的“十指不粘泥,鳞鳞居大厦。”,哦,我明白了,你还有门户之见,你一定是因为初云是落英山庄的大小姐,而你是个居无定所的浪荡子,所以不敢接受她的感情对不对?!你这是误了你自己也误了初云啊,你——”
“没有的事!”雷震天赶紧打断她的话,再说下去,这女人不知道还会说出些什么话来。
“既然这些都是没有的事,那你一定也不会认为做醉风居的跑堂是丢人现眼之事了吧?”秋十六笑道。
“好,我做!”雷震天咬牙切齿地道,反正三个月已经快到了。
雷震天在醉风居招呼了一天客人,才明白秋十六这女人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竟放出风声,说他在这醉风居就是经常食用“虾爆鳝背”,把他做了个活招牌。前来用餐的人畏惧他人高马大,不敢对他指指点点,但那一个个的眼神却饿狼似的,把他从头到脚剥了个精光,让他火冒三丈,终于忍不住把两个视线太过炽热的客人扔到西湖里去冷静了一下。
于是,打烊以后,秋十六叫所有人包括初三都先别去休息。雷震天心知肚明这女人是当着大家的面要对自己今天的行为进行批判,敲山震虎,杀鸡敬猴,不知道这女人会怎么折腾他。
秋十六先给各人都倒了杯茶,又拿了串糖葫芦给初三,才清了清嗓子,道:“最近大家都辛苦了,初云为了学做菜,手都被割了好几条口子。”
雷震天心中一紧,望向林初云,刚好林初云也在看他,两人视线一接,雷震天马上避开,假装是看屋顶上的蜘蛛结网。林初云心中微感失望,但聊胜于无,总算是有些进展,这人也知道关心自己了。
秋十六又接着道:“但是,也有一些不好的事发生,而做出这些事的却是我最没有想到的人。”
雷震天暗哼一声,你会没想到?你恐怕一直就等着这事儿发生吧。不由得又恨自己,明明知道秋十六心机深沉,又是存了心要找麻烦,却还不知道人防范,轻易就上当。
“我本来以为,醉风太单纯,初云以前是大小姐,没侍候过别人,我的初三虽然聪明,但也太小了。我本来以为他们都会犯错误,会得罪客人。我却没有想到,得罪客人的居然是江湖经验十足的震天。若是他们三个犯了错,倒还可以原谅一回,但震天你犯了这错,却是一定要罚,你们有没有什么别的意见!?”
“娘子你说得有道理。”萧醉风是从来不反对秋十六的任何决定。
“姑姑你说得有道理。”初三看到秋十六手上还有另一串糖葫芦。
“嫂子你说得有道理。”林初云早就从秋十六口中得知今天是要和雷震天“续约”。
“为何他们可以不罚,我却要罚?!”雷震天不服道。
“莫非震天你认为你为人比不上醉风?做事比不上初云?你年纪比初三还小是不是?”秋十六是完全掌握了雷震天性格上的弱点。
雷震天明知道只要承认了就可以免于受罚,但却怎么也拉不下那个脸,道:“当然不是。”
“既然如此,他们没做错事,你倒是做错了事,你说,你该不该罚?”
“好,你要罚多少?”
“震天,我要罚,可不是罚银子。”秋十六笑得跟朵花似的,看在雷震天眼里却阴森无比,觉得背脊上似乎有数不清的毛毛虫在爬。
“你以为你今天得罪了这两个客人,我们只不过是少做了这笔生意,损失了几两银子是不是?你这样想就大错而特错了。我们损失的是声誉啊!这是多少银子也买不回来的!你想一想,你若到那大街上做出些强行勒索,非礼民女的事,这事传遍大江南北,会对你烈焰公子的名誉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你今天对客人做出这样的事,传了出去,以后还有谁敢来我这醉风居?你倒好,过两天就一走了之,我们在这儿生意还要不要做下去呢?!忠言逆耳,良药苦口,震天啊,嫂子知道有些话可能不怎么中听,但为了你好,嫂子不得不说啊,损人利已,可不是为侠之道啊。”平心而论,秋十六的声音温润如玉,但她这一条一条的大道理压下来,却连雷震天那样铁塔似的大个子也吃不消。
“那你想怎么样?”雷震天知道自己又落入了圈套。
“很简单,你再在我这醉风居做三个月跑堂,要和善一点,让大家对你的印象改观,都知道我这醉风居可不是开黑店的。”
“不行!”雷震天道。
“是吗?那可由不得你了。”秋十六轻声道。
雷震天一看,只见萧醉风刚好把睡着了的初三放到床上,扳着手指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一副与世无争的派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自己若是稍有异动,恐怕他就是那个要强制执行此事的侩子手,当下只差没流出男儿泪,道:“好,我画押。”
秋十六道:“仍然是一式三份,你一份,我和醉风一份,初云是见证人,也拿一份。初云,你可要保管好了,别让人给偷了去。”
林初云看了雷震天一眼,笑道:“多谢大嫂,你放心,我一定会贴身放在胸口,若非偷香窃玉的采花贼,是怎么也偷不到的。”
雷震天大骇,没想到,没想到和这心机深沉的女人还没相处多久,小丫头竟被同化得如此严重,完全不复以往的天真纯洁,长此以往,如何得了。
秋十六又道:“对了,震天,你每日都一大早就拉着醉风出去切磋武艺,这功夫的进展应该也是一日千里吧,习武之人,除暴安良乃是本份,以后我经常都会给醉风和你一些名单,都是些大盗惯犯,你们去捉到了,就直接送到知府老爷那儿,也是为民除了害,赏金我会去和知府老爷谈,你放心,就算你功夫还不到家,因公而受伤,初云会免费给你治疗,所有费用,嫂子自会给你担当下来。”
雷震天冷笑道:“你以为知府大人也是这醉风居的跑堂,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应承了知府大人,每个月免费给他送十次“虾爆鳝背”做夜宵。”
“原来这杭州知府竟只是个贪花好色的昏庸之辈!”
“震天你若是这样认为就错了,人家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杭州知府政治清明,在杭州这样富庶之地做了好几年知府,也没有赚个盆满钵满,倒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儿,这等重要之事,若不是我抬出了你烈焰公子的名头,他是怎么也不会为了那每个月免费送十次的“虾爆鳝背”而托付予我的。”秋十六细声细气地解释道。
萧醉风近日来得秋十六因材施教,学问着实长进了不少,拍着雷震天的肩膀道:“雷兄,千金易得,知已难求,你能得到十六儿这样的知已,把你的才能发挥得如此之淋漓尽致,真是不枉此生啊。”
无语问苍天啊,我遇到你们这对夫妻,真是老天瞎了眼啊。秋十六的奸诈阴险,口蜜腹剑自己是早就知道的了,只不过没想到啊,没想到看起来一副纯良温厚的萧醉风也是个笑里藏刀之徒,雷震天啊雷震天,你行走江湖多年,却为何不懂得带眼识人,为何不懂得带眼识人啊!雷震天内伤得相当严重,已经连吐血的力气都没有了。
自从雷震天和萧醉风成为杭州府的赏金猎人之后,不单是江洋大盗已不敢再在杭州地界作案,就连小偷小摸也已绝迹,那些地痞流氓知道断自个儿活路的人竟是醉风居的跑堂,为了混口饭吃,纷纷跑来投奔秋十六,杭州的治安是前所未有的好,甚至已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烈焰公子的侠名传遍大江南北,杭州邻近的苏州、镇江、扬州、湖州等府也纷纷效法,把悬赏通缉,久久未能捉拿归案的大盗名单送到醉风楼,秋十六见业务越做越大,于是专门请人驯养了一群信鸽,以便信息的传递。
多出了这一项收入,秋十六扩大醉风居的想法很快得以实施,加上人人感激她让地方平安,义务来帮忙的人多不胜数,不到三个月,杭州城最大的酒楼醉风楼就在西湖边儿上拔地而起。紧接着,那些改邪规正的地痞流氓,那些避祸逃难的孤儿寡妇,也纷纷借着醉风楼的人气,在附近做起生意来,一时间,这西湖边儿上,竟热闹非凡,仿若太平盛世。
雷震天声威大震,羡煞了旁